三十六、帝國榮耀(四)
「海州和黃州都丟了?」
「是!」
這他媽的都叫什麼事兒?禮親王暗暗叫苦,他不通軍事,也知道海州和黃州乃是開城到平壤的必經之路,這樣以來平壤就危急了!平壤離著丹東可就是沒多少距離了!
額勒和布靠了過來,聽到這樣的話,臉色一變,「不好!榮祿還在開城,這樣可是被圍住了!」榮祿可是一品大臣,若是失陷在朝鮮,只怕是天下這一等一的醜聞了!無能的罪名,第一個怪到李鴻章,第二個就怪到所有的秉政軍機大臣!
禮儀這個時候再也顧不得了,幾個軍機大臣連忙一起就要遞牌子求見,在養心殿,皇帝還沒坐穩,就聽到了這樣的壞消息,他不由得大驚失色,「這些廢物!這些廢物!」皇帝的雙眼通紅,忍不住大聲呵斥,「都是廢物!海州和黃州都有重兵把守!載漪和葉志都睡著了嗎!」
「武雲迪呢?在那裡了?」皇帝急切的問道。八一????中文㈠??.
「還在鳳凰城!」額勒和布說道,「距離丹東還有三百多里路!這邊如今鐵路未通,官道也沒修好,只怕是急切之間到不了丹東!更別說越過鴨綠江,前往朝鮮了!」
「那就下旨,讓武雲迪加進軍!」
「千萬不可,」孫毓文反對說道,「欲則不達,新軍行事有一定的規矩,若是亂了節奏,就算趕到朝鮮,那也是疲憊之軍,抵不上用場!現在應該先和日本人和談!把戰事先拖住!日本人的腳步給拖住了!自然咱們積蓄了力氣,再和他們好好鬥一斗就是了!」
「什麼和談!」李鴻藻大喝,「你是奸賊,誤國!賣國!」
兩個人又吵了起來,皇帝大為頭疼,「別吵了!」他怒喝道,「什麼時候了還吵什麼?趕緊商議接下去怎麼辦才是!」
商議了好一會,都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除了下旨要求李鴻章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法子,禮親王安慰皇帝,「這電報是三日之前的消息,這幾日幾個人把失陷的地方奪回來,也不一定,皇上還是先等一等吧。」
皇帝鬱悶的點點頭,他起身說道,「既然如此,咱們一起去寧壽宮吧,親爸爸今日傳了戲,咱們一起去伺候著。」
皇帝帶著軍機大臣一起到了寧壽宮,這裡頭有紫禁城裡頭室內最大的戲檯子,皇太后似乎還不知道前線的敗仗,笑盈盈的心情看上去十分好,對著皇帝和軍機大臣們點點頭,讓他們一起坐下聽戲,宮內女眷也都在,皇帝強顏歡笑坐在邊上坐立不安,卻又要奉承皇太后,「這鼓師敲的還不如兒子好,等會下一齣戲,還是兒子來打吧!」
「你可是一國之君,」太后笑眯眯的說道,「這可不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的,」皇帝連忙說道,「伺候親爸爸是兒子的本分!」
太后微笑的看了皇帝一眼,點點頭,這時候內奏事的太監對著皇帝說了一句話,皇帝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斜眼見到太后看著戲台上的戲入迷,悄悄站了起來,禮親王也跟在皇帝身後,兩個人到了廊下,聽到了讓他們幾乎站不住的兩個消息。
「平壤失陷,葉志等人棄城而逃!日本人逼近丹東!」
「前往仁川的戰龍號軍艦遭遇日本聯合艦隊伏擊,艦上一千士兵全軍覆沒!」
皇帝獃獃的回到了寶座上,魂不守舍的看著戲檯子上的戲,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是演的定軍山,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皇帝說要親自打鼓的,故此所有的人在這個時候就停了下來,候著皇帝親自出手,皇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珍妃對著皇帝說道,「萬歲爺,大傢伙可都等著您露一手呢!」
皇帝這才驚醒,「哦,好好。」他起身站到了戲台邊上,接過了鼓師的鼓簽,噔噔噔就開始了敲鼓。
譚鑫培的老黃忠可真是威風,接過了書信一看,一段西皮流水就唱了出來,皇帝敲得鼓極好,一下子就帶起了節奏,京劇之中,單皮鼓是指揮,所有的人都要聽單皮鼓的節奏來,滿室喝了彩,「這一封書信來的巧,
天助黃忠成功勞。
站立在營門高聲叫,
大小兒郎聽根苗:
頭通鼓、戰飯造……」
原本鼓點敲得極好,可皇帝不知道如何,突然就亂了節奏,一下子從噠噠噠的聲音,變成了雜亂無序的節奏,其餘的人大慌,卻也不知道怎麼辦,只好硬著頭皮跟著皇帝一起敲去,上頭唱黃忠的譚鑫培這樣可慘了,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皇帝越敲越快,越敲越快,手上的鼓簽變成了一道道影子,他越敲越快,不知道為何,突然之間就落下了淚來,到了最後,差點失聲痛哭起來。
舞台上的譚鑫培末了沒法子,也只好硬著頭皮唱完了這一段。等到譚鑫培唱完,皇帝還是猶如瘋一樣敲著鼓點。
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面面相覷,卻又忍不住看著寶座上的慈禧太后,太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嘴角下耷拉著,明顯不高興了起來。
大家紛紛低頭不敢說話,皇後於心不忍,大聲喝了一下,「皇上!」
猶如夢魘一般的皇帝這才驚醒過來,不自覺的一下子把鼓簽丟在了地上,滿室都安靜了下來,皇太后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也連忙站了起來,低頭不敢抬頭看著皇太后。
皇太后失望的看了皇帝一眼,「為君者要泰山崩於面前而不改色,任何榮華任何恥辱,都不能夠過度激動,更不能展現出對於局勢的無法控制,不過是丟了黃州和海州,丟了平壤而已,就算是丟了盛京,那又如何?」
「日本人難道真的可以逆天行事?不可能的,如今的大清,如今的中國,早就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了,為君者不能計較一地得失,要看的全局,看的深遠,才是最好的!皇帝啊,」皇太后看了皇帝一眼,拂袖離去,「你的修鍊還沒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