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蕭駙馬的視察(一)
??()余長寧頷首一嘆,想要出言安慰他,卻不知說什麼才好,此時正巧羅凝走過來問道:「長致,鴨子可有蒸熟?已經快到午時了。」
余長致頷首道:「放心吧姨娘,鴨子我擱在蒸籠里了,現轉為小火慢蒸,這樣肉質才會特別松嫩。」
羅凝慢慢地點頭,一望窗外的天sè,對余長致道:「時候也差不多了,蕭大人身份尊貴,我們先去換一身乾淨的衣衫,到店門外等著他,可不要失禮於人。」
說罷,她又叮囑余長寧道:「長寧,你年紀輕不懂事,待會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要開口亂說話,知道嗎?」
「好,我一定遵從姨娘的意思。」余長寧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心頭卻想:「姨娘只是不讓我亂說話,卻未讓我不說。」
三人在酒肆外等了小半個時辰,便見四名僕役抬著一頂紅sè的官轎從街口緩緩而來,前面還有一名騎馬的帶刀衙役開路,雖然沒有多少隨從,然則一看這架勢便知轎中之人非富即貴。
「說不定是蕭大人。」羅凝低聲提醒了一句,率先走下了三尺台階準備迎接。
果然,那四名僕役在賓滿樓前停下了腳步,穩噹噹地落下轎子,為首的一人低聲說道:「大人,賓滿樓到了。」
話音落點,轎簾微微一動被人從裡面掀開,一個身著官服的年輕人從轎中大步跨出,一雙大袖瀟洒一甩,已是站在那裡負手而立,炯炯有神地目光望著牌匾上「賓滿樓」三個大字,卻不說話。
這年輕官員頭戴烏紗襆頭,身著緋sè官服,腰系烏角革帶,腳蹬黑sè皂靴,不僅身材修長挺拔,生得也是面容冠玉,唇紅齒白,尤為俊朗。
「這唐朝的小白臉怎麼都生得如此俊俏。」余長寧默默地想了一句,腦海中不由浮現了元宵節晚上遇到的白衣公子。
羅凝走到年輕官員身前盈盈一禮:「民婦余氏羅凝,見過蕭大人。」
年輕官員的目光從牌匾上收了回來,默默地打量了羅凝半響,突然笑道:「余夫人,本官覺得你賓滿樓的招牌也應該換換了。」
羅凝聽他口氣不善,芳心不由為之一緊,神態卻是鎮定從容,不卑不亢地開口道:「民婦愚鈍,請蕭大人明示。」
那蕭大人負手緩緩踱著步子,看似隨意地說道:「記得小時候爹爹常帶我來這裡吃你們余家的黃金鴨,那時候食客多得還經常坐不到桌子,而且黃金鴨也不是現在這個味兒,看來余老爺過世之後,賓滿樓已非以前的賓滿樓了,難道還不該換招牌嗎?」
聞言,羅凝俏臉微微變sè:「敢問蕭大人的令尊是?」
蕭大人面露傲然之sè,朗聲回答道:「家父乃梁朝天子兒,隋朝皇后弟,大唐宋國公。」
羅凝娥眉一挑,鄭重問道:「大人令尊,莫非是蕭瑀蕭大人?」
蕭大人點頭笑道:「不錯,家父致仕多年,早已不問廟堂之事,想不到你一個市井婦人倒有些見識,還聽說過他的名號。」
羅凝強顏笑道:「宋國公大名如雷灌耳,民婦雖身在市井,然卻又豈能不知?」
余長寧見這小白臉傲慢無禮,且言語中對余家和羅凝多有輕慢侮辱,心頭不由起了幾分怒氣。
他對唐史了解雖淺,然而對於凌雲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的蕭瑀,卻還是知曉。
蕭瑀乃西梁皇族,世宗皇帝蕭巋之子,隋煬帝皇后蕭氏是他同胞姐姐,因為人骨鯁正直而被隋煬帝疏遠,歸唐后深受高祖李淵的信任,封宋國公,尚書左仆shè,行丞相大權,可謂位高權重。
「然而得罪我姨娘的,管你老爹是蕭瑀還是李剛,我都要好好教訓你一番。」
打定主意后,余長寧心中一動,從羅凝身後大步走至蕭大人面前,大聲喝斥道:「大膽狂徒,竟敢當街出言不遜,可知有罪!」
一語落點,全場皆驚,唯有郎朗嗓音回蕩耳畔。
被這突兀出現之人一句莫名其妙的喝斥,蕭大人不由愣怔錯愕了,顯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回過神來后,又驚又怒地高聲道:「哪裡來的刁民,竟敢當街侮辱朝廷命官?來人,將他給我抓起來。」
「是」站在一旁的官差僕役齊聲應命,便要上前拿下余長寧。
羅凝先是一呆,顯然余長寧此等舉動將她嚇得不輕,當聽到蕭大人命人要拿下他之時,立即臉sè大變,疾步上前拽住余長寧的衣袖將他護在身後,顫抖著嗓音道:「大人,長寧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
蕭大人噝噝喘息了數下,黑著臉道:「誤會?罵本官是大膽狂徒,難道還有誤會可言?余夫人,你認識這個刁民?」
眼見這蕭大人鐵了心要追究此事,羅凝俏臉已是慘白,急忙道:「長寧乃我余府二公子,大人,他年少無知,一時間也不知撞了什麼邪才會出言頂撞,請大人恕罪。」
「對啊對啊。」余長致也上前幫腔道:「我二弟平常人很老實的,請大人就繞過他這一次。」
蕭大人生xìng慈仁,聽到余家人道歉已是面sè稍霽。
不料此時余長寧卻是淡淡一笑,對著羅凝道:「姨娘你跟他低聲下氣幹什麼,我既然說他出言不遜,必定有確鑿的證據。」
蕭大人怒極反笑,冷冷開口道:「好,既然有確鑿的證據,那麼本官就洗耳恭聽,若一切是你憑空捏造,休怪本官治你誣衊朝廷命官之罪。」
余長寧毫無畏懼地一笑,拍了拍羅凝拉住他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走到蕭大人身前笑問道:「大人,時才聽你說令尊乃梁朝天子兒,隋朝皇后弟,大唐宋國公,可有此事?」
蕭大人怒道:「是又怎麼樣,難道你還以為我騙你不成。」
「是就好辦了。」
余長寧笑容說不出的jiān詐,頓讓蕭大人有種上當的感覺,只見他氣定神閑地問道:「敢問大人,這梁朝天子兒乃幾品官?」
蕭大人沉吟了一番,回答道:「天子之子乃皇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是能用官階進行衡量?」
「那隋朝皇后弟又是幾品官兒?」
「皇后之弟乃國舅,權勢位極人臣,自然是一品大員。」
「那大唐宋國公呢?」
蕭大人被他問得有些不耐煩,氣呼呼道:「宋國公爵封從一品。問了這麼久,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余長寧擊掌一笑,侃侃高聲道:「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子,再到位極人臣一品大員的國舅爺,最後是大唐從一品的宋國公,你蕭家的官兒竟是越做越小,怪不得蕭大人你會心懷不滿,且四處忿忿不平地大聲嚷嚷,對當今天子意見重重了。」
「我我…我沒有!」蕭大人聽完差點噎得說不出話來,一股無可遏制的涼意瞬間流遍了全身。
那三句話原本是他炫耀自己出身之言,以前也不知道跟別人說過了多少次,從來沒有意識到有何不妥,不想今次卻被眼前這個小子挑中了字眼,聽起來似乎還真有那麼一回事,若被那些無孔不入以彈劾大臣為樂趣的御史們知道,參他一本直達天聽,必定是吃不完兜著走。
想著想著,蕭大人俊朗的國字臉上已是雪白,嘴唇囁嚅半響,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余長寧似乎還覺得嚇他不夠,接著笑道:「何況蕭大人你開口一個梁朝,閉口一個隋朝,公然在大庭廣眾對前朝念念不忘,說不定哪天便會行那反唐復梁復隋的大事,難道還不是出言不遜?」
蕭大人聽他越說越離譜,心頭不禁狂怒,喝道:「放屁!本官乃天子帝婿,大唐駙馬,殿中少監,怎會反唐復梁?」
「老丈人再親他也姓李,那梁朝可是你蕭家的天下,為什麼不復?」
「你你你……」蕭大人手指余長寧的鼻頭,竟不知說什麼才好,憤怒地喘息良久,方才說道:「好一張伶牙俐齒,敢問閣下高姓大名,師承何人,可有功名?」
余長寧拱手作揖道:「不才余門長寧,江湖綽號『玉面小狼君』,勉勉強強讀過幾年書,師承天朝中政,目前還未混入大唐公務員隊伍。」
蕭大人憤憤不平道:「好,余長寧,就算本官剛才言語有失,在這裡向你們道歉,不過我倒要看看你們余家用什麼菜來過今天這一關。」說罷對著隨從官差狠狠揮手道:「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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