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心似針
雨柔立即匍匐在地上，正正經經的叩了三個頭，這才慢慢開口道：「陛下在上，小女一時冒犯了，還請恕罪。」
皇帝見狗已無恙，抱過來摸了兩下，順手交給身邊的小太監小順子。
眾人見那狗竟是皇帝的愛寵，一時間，剛才喊打喊殺的，都熄了火。生怕剛才自己的聲音被皇帝或者大太監入了耳，若是記取了姓名，倒是不好了。
慶州尷尬的立在當地，有那乖覺的立刻道：「哪裡來的小太監，竟用酒杯擲陛下的愛寵，還不趕緊跪下。」安歌完全沒想到局勢會發展成這樣，眼瞅著慶州是要立一個大功的，這下卻成了眾矢之的。
慶州穿過眾人的目光看向安歌，他真不知為什麼自己就沖了過來，還用酒杯去擲那瘋狗。
「那是一隻瘋狗啊，剛才，剛才……」慶州辯解了兩句，卻覺得很是無力，大家都用一種譴責的目光看過來。
「陛下，小女孟雨柔，是戶部侍郎裴鴻的外甥女，請陛下饒恕慶州，他也是為了保護我，為了保護陛下。」
雨柔的聲音清冷而鎮定，倒是讓剛才一眾的鶯鶯燕燕失了顏色，皇帝的目光掃過去，像，不僅是撲過來那一刻像，就連這種說話的風度也是極像的。他一時間愣了神，旁邊的人都以為皇帝還在生氣，都在繼續用言語擠兌慶州。有的甚至伸出腳來，要絆倒慶州。
掌事太監在旁邊輕咳了一聲，皇帝才回過神來。
「哦，是朕的愛犬驚了美人，快起來吧。」說著他就離了御座，走向雨柔。
「陛下，您還沒有饒恕慶州呢，你看他都嚇傻了，還呆立在那裡呢。」雨柔輕聲慢語，卻並不起身。
掌事太監也上前來攙扶，卻被雨柔用手推開了，「不要碰我。」那聲音竟如同一隻受驚的小獸。
皇帝憐愛的拉起雨柔來，「好了，好了，朕親自來扶你了。」
雨柔這才慢慢起身，一張嬌俏的臉兒也慢慢浮現在眾人眼前。皇帝將她的手放在手心，回身笑了。大家都心裡涼涼的，一瞬間大家都明白了，這才是今晚的正主，其他人不過是一場華麗的陪襯。
眾人顧不得慶州，都上前趨奉，「恭喜陛下喜得美人。」
慶州一時間就被擠到了人群的外層，他只是剛剛看清了皇帝的容顏，那般熟悉，又那般陌生。
說熟悉，是因為那簡直就是跟姜恆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陌生，是因為皇帝的眼睛里從來沒有他。慶州有些失落，他想象的皇帝，不該是這時候對他這個勇士讚賞有加嗎？至少提拔一個近衛的工作，以後也好像沐芳一樣經常進宮來做些差事，也好給殿下長長臉。如今，竟就這樣被遺落在大殿上，而那隻瘋狗還是皇帝的愛寵，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安歌走到他身前來，輕輕拉了他的手，就往庭院深處走去。
卻有人截住他們的去路：「站住，往哪兒去？」
安歌不想理會，卻有一群武士上前來，圍城一個半月型，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慶州的佩劍發出錚錚的響聲來，原本進宮都是要搜身的，慶州也確實沒這個本事帶武器進來。但這些事對鄭倫和韻淇就壓根不能算一回事了，他們把佩劍就明晃晃帶在身上，可給他們檢查的宮人，卻壓根看不出來。
這把劍自從劍門關上暗啞之後，再沒有發出過聲響，此刻，卻忽然發出蜂鳴，彷彿被這裡的氣氛激活了一樣。
這群武士圍攏上來，各個都帶著重劍，安歌本想試試御風術，這群人卻圍的這般緊，簡直是密不透風。
她催動了一個符咒，想讓兩個人直接騰空跳起，卻再次被一種奇怪的氣場壓制住了，這種感覺就像掉在水裡，透不過氣來。
慶州伸手去拔劍，那古劍彷彿受到了召喚，一直在等待的饑渴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鞘了。
嘡啷一聲，那柄萇虹劍被拔了出來，一瞬間，光芒照澈夜空，在極遠的地方，都能看到劍的光芒。
慶州也愣在了當地，他不過是本能反映一般拔出了萇虹劍，誰也不曾想過，他會在這一刻蘇醒過來。那般光芒萬丈，那般璀璨晶華。那群武士都慌忙丟了劍，用雙手去捂眼睛。
安歌瞅准空子，拉了慶州就往更深的宮廷飛躍而去。
武士們傻了眼，待要再去追的時候，就只能看見風動、影動、樹木花草都在動，卻唯獨不見了剛才那兩個人的身影。
皇帝得報的時候，正拈了一粒林加國進宮的青提在唇邊，將吃未吃的時分，他淡淡一笑，「兩個小傢伙，翻不出什麼大浪的，讓各個宮都仔細點就是了。」
雨柔聽見，匆忙跪倒在皇帝腳下，伏在他的膝上，仰著頭道：「陛下，那個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她當時在府上就說我的姻緣線是在九重宮闕最高處，不知，您覺得她說的對嗎？」
「姻緣線，這種事很是渺茫，難道真有人可以看見？」
「整個昊京都傳遍了，妙手姻緣師安歌姑娘，她就是那能看見姻緣線的人，不光能看見，還能幫人修姻緣呢。」掌事太監壓低了聲音，在皇帝耳邊道。
「大印，你說的可是真的？」
「陛下，我哪敢有所隱瞞啊，只是這安歌姑娘月前已經在會寧郡消失了。的確有傳言說，她來了昊京。」
雨柔見皇帝已經有了幾分相信，便慢慢退下，再不言語。
「雨柔，朕相信你說的，且由他們去吧。」
「陛下，我替安歌姑娘謝陛下。我可以擔保，他們二人對陛下並無歹意，謝陛下放他們離去。」雨柔說的鄭重其事，並無一絲大家閨秀的驕矜，她那樣順服，又那樣恭謹，甚至也沒有了花季少女的痴態，儼然一副深宮中妃子的口氣。
「裴鴻聽令。」
裴侍郎立即雙膝跪倒，趴在地下。
「裴家世代忠良，今又育出佳苗。贊化宮闈，必賴柔嘉之質，朕以為雨柔就是這個最佳的人選。」
眾人都愣了，沒想到皇帝這麼快就要當庭封賞。
「孟雨柔聽封。」
雨柔跪下，口中念誦著叩謝天恩，心中的激動讓她的手都開始顫慄，竟這般順利就來到了宮廷之中。她激動的甚至沒有聽清皇帝到底給了她一個什麼封號。恍惚中，是個什麼婕妤，也好，也好，從此就是孟婕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