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綉娘之途
「嬤嬤……?」
柳錦轉頭,見著些許人已站在門前。各自手上拿了木桶。
「發生了何事啊?怎麼……怎麼這麼多人啊?」柳錦盯著嬤嬤問到,又看了一眼長夜。隨即慌張將手中的地薯放下。
弗了身道:「公子。」
「你到這兒作甚?」長夜瞧著柳錦這般模樣,不禁生疑。
柳錦指著身旁的木桶道:「方前嬤嬤讓我打滿十桶水。我見著井水枯竭,便燒了雪水頂替。又因飢火燒腸,便……偷偷烤了個地薯吃。」
「奴婢甘受公子責罰,奴婢再也不敢了。」柳錦低頭道。
長夜聽著柳錦此番言論。自笑言語:「雪水?呵,倒真是新穎。」又看了一眼嬤嬤,嬤嬤慌張的搖搖頭。道:「老奴只是想讓姑娘打些水來緊著晚膳,不成……」
聽著嬤嬤解釋,長夜卻瞧不出任何錶情,只是又聽他道:「如今殿下將姑娘給了嬤嬤管教,便是由著嬤嬤自行處置,勿需解釋什麼。只是莫是讓殿下失望了才好?」
「是,是,老……老奴……老奴定不負殿下所託。」嬤嬤倖幸點頭。
「嬤嬤也是歷過大事見過世面之人了,別像些初來的姑娘家一驚一乍的,以後出了何事需得先瞧清楚些。」
長夜扔了這句。又甩袍離去。
「是,公子。」
留下來的嬤嬤面容青紫著輪流轉。瞭然,待長夜的影子沒了,嬤嬤才發出氣兒來。轉頭看著下人怒道:「還站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幹活!!」
「是,是……」
幾個下人姍姍離去。
只留著柳錦和嬤嬤。嬤嬤盯著柳錦一臉的無辜模樣,不禁怒火又大了些。眼神也變得兇狠。當了這麼多年主,還沒因哪個下人被責罵過,如今這姑娘一來自己便是受了公子一肚子數落。嬤嬤越想越覺得生氣。
「嬤嬤,已經打滿了水。如今,還需做這什麼?」柳錦見著嬤嬤盯著她看了半天,定是心裡打量著算盤,便打破了話。
嬤嬤已想好計劃,聽到柳錦說話,也馬上斂了容,褪去了方才的兇狠,變得平靜。轉而笑道:「公子讓我好好管教姑娘,定是不能讓姑娘再幹些粗活了,畢竟,姑娘這美貌,要是生了雙粗手便是老奴的不對了。」
轉身出門,道:「姑娘,隨我過來。」
「喏!」
柳錦轉身又偷偷拿了那沒吃完的半個地薯,藏於袖中,又小跑去跟著嬤嬤的距離。
嬤嬤帶著柳錦來到一閣前落下腳。道:「姑娘可些得好好學,老奴若誤了姑娘這手指還莫怪。」
聽言,柳錦抬頭。兩朵淺紅錦娟束成花苞生出的尾帶抱懸著一刻著「綉紡閣」的匾額。她倒是對這兒記憶頗深,她本就生得一雙巧手,又得過劉媽的手藝傳過。前世自打進了紡繡閣中,綉出來的錦布都是最栩栩如生的。便是宮裡的嬤嬤們都不成有她手藝。往昔,莫文離也因這點才招的她進宮。
進了宮中,升了掌司,走了些嬤嬤們的位置,可也是這個功名,見到了爾虞我詐的人心,將她一步步置於深淵。
這嬤嬤可不知柳錦這來歷,往日自家殿下也領過些姑娘男子進門,都是些沒爹娘可憐的苦命孩子,帶回來當了下人,如今,她也只當這次也一般。
「還愣著幹什麼?快進來。」嬤嬤轉身瞧著柳錦還站在門口張望,又緊喚了幾聲。
「是!」柳錦回神。緊隨著步伐上前。
屋內狀飾如舊一般沒有區別。
穿簾過,牆邊掛著些花色的錦綢長布。各色的綉線低垂,如含容的姑娘模樣。低眉蘋笑,勾芡著春意泛泛來襲。抬眼見著幾個相同棉袍姑娘,有剛及碧玉有進入桃李。已成製品的綉錦周垂懸挂於木椸之中,姑娘們周身各自放著一綉架。
「嬤嬤!」
房中幾位綉娘起身向著嬤嬤弗身。
「別管我,你們繼續便是。」
嬤嬤看著眾人道。又領著柳錦來到一綉架前停下。
「是。」
姑娘們復坐下,繼續抬起針線。
「今日便先教你識識這刺繡。明日開始便由著孫媽媽帶你。」嬤嬤道完又瞧了一眼柳錦,卻是沒看得出變化,心中也喜,糊塗些才好,這樣日後犯了錯倒是有理由去『管教』了。
「想要綉出一手好綉,定是需花著苦功夫的,這期間難免會破幾次手,過了便好了。」嬤嬤瞧著柳錦先給打著鎮定劑。倒是一眼讓柳錦看出了她的不懷好意。
柳錦不道破,不言明。只倖幸點了頭。道:「是。」
「錦布、針線、花繃子、剪刀、花樣子、炭筆……這些都是刺繡所需的東西,所以每日前都需備好,如今你才剛接觸倒也是先接著花樣子做罷?」
「喏。」
聽得柳錦回答,嬤嬤又道:「今兒個便先教教你如何使用這花棚子吧。」
嬤嬤喚了一綉娘道:「紊兒,過來使個花繃子。」
「喏!」
紊兒停下手中的活兒,在旁邊取了個花繃子和一紫色綢布。
這繃子林竹製成,共有大小兩圈,只見著紊兒先開著里圈的平穩放置,又將綢布平鋪放在那裡圈繃子中,然後再將外圈復壓在里圈繃子中,將綢布褶皺之處抽平,用力緊壓著,又鎖了旋口。
「嬤嬤!」紊兒遞給嬤嬤瞧了一眼。又道:「好了。」
「姑娘,可了解了?」
嬤嬤看著柳錦問道,方才也見她看得仔細,倒想也該會了。
「嗯。了解了些。謝謝姐姐。」柳錦接過紊兒手中的花繃子。嬤嬤這才道:「紊兒,你下去吧。繼續忙你的。」
「是。」紊兒委身,弗了禮又回了自己的地盤。
「那今日便將這房中所有空花繃子都如是做一遍,明日晨時我來檢查。」嬤嬤帶著幾許得意道,心中倒是舒暢。
「所有?」柳錦望眼看去,幸好只見著些許幾個而已,方舒了口心。卻又聽嬤嬤道:「你瞧哪兒呢?在這兒,這所有。」
指著柳錦的身後。柳錦轉身,見著一敞開的木箱子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竹繃子和著木繃子。估摸著算來,少說也得有三四百個。
柳錦看著滿地盛繃子,瞬間眼神又暗淡了幾許。嬤嬤瞧著眼前女子的無助,心中快意又多了幾分。笑道:「姑娘今日便好好練練。明日我過來瞧瞧。」
也不等柳錦是否同意回答,隨即邁著散漫步伐款款離去。
煙雲裊裊,將屋子燒得如夏日一般暖和。莫文城已拖去疲乏的厚袍,換上褻衣。剛洗了身,如今正舒意躺在這榻中休息。
房間中一男子跪地伏身已有些時辰。
待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莫文城方抬了眼皮,看著地下之人慵懶道:「如今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你去回稟他們汗顏將軍,這買賣他們不做便是有人去做。他一個小國,如今倒是越發猖獗了。」
「是,殿下。末將便去回信。」
男子捧著簡信,起身跪地。
男子名喚百里玄。南寧國的中將元帥,剛及弱冠。自戰楓死後,便接替了與雅格人的交易往來事情。
而雅格人在聽聞戰楓已死,莫文城兵力大傷,趁機敲詐,要求每月上交的刀槍是往常的三倍之多,還必須每月交送二十名姑娘過去。
百里玄去后。
莫文城柔散的眼神突然變得猙獰,看向鏡台,甩袖掌去,頓時哐哐的聲音響起。鏡台,瓷瓶皆震潰發聲。
「殿下!」長夜聞聲趕來。緊著阻止他的行動。又提醒道:「殿下,如今外面多少人盯著這晉王府,殿下要顧大全。」
聽言,莫文城才瞭然撒手,仰在床上大笑。「哈哈……,如今我這般與個廢人有何區別?」
「殿下!」長夜又怒道:「山河之丘,殿下可忘了誓言?」
「誓言?」是的,他發過誓,來日定要血洗南寧,定要讓毀他一輩子所打下的江山。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想此,莫文城慢慢沉了情緒。斂了容,又恢復如初般凌然。
長夜見他恢復了心智,才定下心來。道:「殿下今日便好好休息。」
說著,長夜執起長劍起身,轉身走了幾步,復轉頭提醒道:「殿下,今日我去那西苑后廚,見著那花樓姑娘取著雪水制乏水之法。倒是個特別的姑娘,如今看來倒可以為所用。只是,需得好好馴服。」
言畢,長夜才徹底離去。又關了門。
只留了一雙思索的眼睛在房中。
柳錦也不見著裝繃子,也不見著人。都是到了晚間,綉娘們離去,才發現沒了柳錦的影子。
「也不知是如何得罪這嬤嬤了,活生生要去裝那幾百個花繃子。這姑娘倒是撞了龍王廟了。」綉娘婉兒嘀咕道。卻被一旁的桃李之華的綉鑰娘冷道:「那小眼睛和模樣臉蛋如個狐狸精似的,保不定什麼地方來的呢。還替她叫屈,可不知她禍害了多少人。」
「鑰娘,都是要在同一屋檐下的久待,你說話還是留些口德的好。」絮兒回道。
綉鑰娘臉一下子沉黑了去,看著兩個不經事的姑娘道:「你們……你們等著瞧便是。哼!」隨即憤憤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