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鋌而走險

第一百三十七章 鋌而走險

深藍長衫的中年男子默默的站在床邊,看著面前的溫綸,許久沒有言語。

沉睡著的溫綸臉色蒼白,全無了平時的好動與生氣。

門在身後「吱嘎」一聲被推開,男子回頭看去,看見了一臉驚訝的青年。

青年看起來不到三十的年紀,一身藍白紋理的寬袖長袍,腰間的玉飾成色極好,每一塊都價值千金,制衣的緞子也是要百餘兩一匹的。這身衣裝雖然不顯奢華,但都極為考究,一般的豪門都不一定能穿起這樣的便服。

青年邁步走入,將手中的湯藥放在柜子上,向男子微微欠身,帶笑問候:「叔父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堯棠道:「剛剛才到,卻沒找見白臻。」

青年微微一笑:「次昭出門去了,我也來晚了一步。」

白堯棠看向床上的人:「綸兒……」

青年連忙打斷:「我弟弟的性子叔父也是知道的,如果沒有人照看,難說他醒著會做出什麼,還是多睡會兒的好。」

白堯棠知他不願聽自己道歉,也就作罷了:「你父親呢?」

溫紈笑了笑:「他不知道。」

白堯棠愣了一下,繼而微微苦笑:「怕是也瞞不了多久了啊。」

溫紈笑容黯淡了幾分,卻是問起了另一件事:「叔父難道不奇怪侄兒這次游花舫的時候為什麼不在嗎?」

白堯棠聞言一怔,不禁好笑:「我哪裡知道啊?我收到的消息是溫府的下人說他們大少爺突然間跑掉了,還特意強調了是『大少爺』。」

溫紈也笑了起來,抬了抬手,示意借一步說話。

白堯棠看了眼隨時有可能醒過來的溫綸,跟著溫紈走了出去,仔細掩好門。

溫紈白皙的臉上還帶著溫溫的淺笑,聲音卻嚴肅起來:「我去了趟丐幫。」

白堯棠眼神微變:「是因為那件事?」

溫紈微微頷首,眼中帶上了幾分嘆息:「信是直接送入家中的,我當時並不在家裡,那之後過了近十天時間我回去,才聽下人提起了這件事。我有些在意,就去管父親要來了信,打算畫舫的事結束就過去。」言罷輕嘆了口氣:「畢竟幾位長輩都沒有什麼意思,我也只是抱著問問看的想法,並未當真掛在心上,看起來還是晚了一步。」

白堯棠抿起了唇:「是啊,我收到了信也沒有如何掛在心上。畢竟幾家店鋪也不是什麼值得動心的東西,更不想再和傀儡宮再有什麼交集。」

溫紈將手伸入懷中,卻又在停頓了一下之後空著手出來了,眼中多出了幾分慎重:「恕侄兒不敬,還希望叔父能答應我幾件事。」

白堯棠一怔:「你說。」

溫紈道:「相信叔父也猜到了,這次侯爺家的事牽連的勢力非常多。家父與侯爺多年世交,肯定不會坐視,我那傻弟弟更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我在丐幫查到了一些……很出乎意料的東西。這些東西,我不想讓我家裡人知道,溫家經受不起再一次的劫難了。」神情有些愧疚,卻異常堅定。

白堯棠點點頭表示理解:「就我個人的想法,也希望你們儘可能的不要卷進來。你們經過當年那一劫,如今元氣大傷,沒有能用來拼殺的底蘊了。」

「多謝叔父理解。」溫紈道聲謝,然後又加了一句,「還有,叔父看了這封信之後,請冷靜的考慮一下是否要插手此事。」將一封貼身保管的信取出,遞給白堯棠。

白堯棠接過,看著溫紈的眼睛,見他點頭才取出裡面的信箋一字字看去。

這是一張布帛,布帛已經有些發黃,顯然已經經過了積年的歲月。上面的字不是寫的,而是用暗紅色的線綉上去的,很工整。

不過寥寥幾十字,從江湖走到官場,再走到商場,歷盡風雨的白堯棠手指卻有了微的顫抖。

他抬起掩蓋不住震驚的眼睛看向眼神擔憂的溫紈:「你也看過了?」

溫紈點點頭:「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白堯棠微微苦笑,搖搖頭表示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卻無力多說:「你從哪裡得到的?」

明知道周圍不會有人,溫紈還是將聲音再次放輕:「丐幫副幫主蔣隨就是朱雀殿主楊少恩。這個,是我從一名始終跟著他的一名心腹手裡拿到的。他的原話是『這個東西主子讓我交給白大學士或者冉宮主』。」

看見了這個東西,白堯棠自然也能猜出來是交給自己的,默默點頭,然後又禁不住詢問:「那你怎麼拿到的?」

溫紈顯得有些尷尬,輕咳了一下才道:「我去的時候這個人已經以假傳幫主命令的罪名被關起來了,被打得奄奄一息。我說我是白臻,會將東西原封不動的轉交給我父親。」說到「原封不動」的時候,臉頰不禁微微泛紅。

白堯棠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他信了?」

溫紈搖搖頭:「他不信啊……他說我看起來大了不少,白大公子應該至少比我小五六歲。我說……咳。」又說不下去了,但看見白堯棠心情有所好轉,乾脆一咬牙把話說完:「我說我爹特別古板,每天逼著我背四書五經古人賢者的遺訓,所以看起來要顯得老上幾歲。我又說,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打一套翎歌拳法,然後我就把幾套拳法亂七八糟的加了點我的即興發揮的招式給他打了一套,他就信了。」

白堯棠不禁輕笑出聲:「你倒是會騙。」

溫紈輕嘆道:「是啊,幸好騙過去了。就差一步丐幫送飯的就過去了,我險些被逮住。」

白堯棠一怔,問道:「你不會是偷偷跑過去的吧?」

「呃……」溫紈剛剛恢復正常的臉又紅了起來,「咳咳,我本來是準備了拜帖的。但我過去打聽了一下,就聽說有個副幫主的心腹膽大包天,敢以幫主的名義送信啊,什麼的。我想我光明正大的進去,他們也不可能讓我去見他們的犯人不是?我索性就趁他們不注意跑進去了。」

白堯棠顯得有些無奈:「你說你堂堂溫家大少爺,江湖盛名的人,要是讓人逮住你翻牆了怎麼辦?」

溫紈摸摸鼻子,乾笑道:「應該沒那麼慘吧,我從小翻牆就沒被發現過。」

白堯棠看看手中的布帛,也不禁嘆道:「罷了,也幸好你翻了這個牆。」

溫紈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默默點頭:「本以為過了十幾年,早已經被淡忘了的事情,到底還是沒能躲過。」

白堯棠喃喃道:「最怕的就是最後那一點火星滅不掉啊,復燃的死灰就不僅僅是臨死反撲那麼簡單了。」

溫紈無言,許久之後輕聲問道:「這件事,您要管嗎?」

白堯棠搖搖頭:「不知道啊,還看不清對面的人是誰,也不知道我這邊的能有誰。」

溫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輕輕說了一句:「這取決於叔父打算站在誰那邊。」

白堯棠看他:「那你呢?」

溫紈微微一笑:「我站在叔父這一邊。」

白堯棠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低頭看著手中捲起的布帛:「這個,介意交給我來處理嗎?」

溫紈做了個隨意的手勢:「這個東西對於我只是燙手山芋,叔父願意收下最好。」

白堯棠將布帛收入懷中,又突然問道:「這件事你決定要管嗎?想好了,一旦插手,能否全身而退沒有人可以保證。你莫忘了,你代表的是你們整個溫家。」

溫紈道:「在保證我家人可以全身而退的前提下,我手裡剩下的只有半個溫家。而我相信叔父會很需要這半個溫家。」

白堯棠搖頭:「不是我是否需要,是我讓你做好萬全的考慮。現在抽身離開為時不晚,你值得為此犯險嗎?」

溫紈墨黑的眸子中神情莊重:「我不知道木馬侯府還留下什麼,但我相信夏大哥和清菡肯定會報仇的。就算不考慮我二弟的想法,我也不可能看著夏大哥隻身犯險。他現在只是無根浮萍,想要找依靠,那個依靠就註定是叔父。那我就站在你們背後就可以了。」

「夏清淺……」白堯棠輕輕皺眉,「可我要上哪兒去找他呢?」

溫紈默默的看著他沉思,過了一會兒輕輕開口:「叔父,就算看不清前面有什麼,咱們也必須要往前走了。如果……我是說如果最後的結局以失敗告終,我希望至少能把次昭和我二弟送走。」

白堯棠有些不明白的看著他:「你明知道咱們輸的可能最大,何必要走進來?」

溫紈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我加入還有贏的可能。」但我坐視不管,又豈有贏面?

後面的話他沒說,因為他的性情讓他說不出這麼殘忍的話。況且,他不說,白堯棠也懂了。

白堯棠默然,想說什麼,卻又實在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十幾步之外的樹叢被輕輕刮動,相對無言的二人同時看向那個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誰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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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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