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生猜忌
趙卿言道:「實不相瞞,夏大人乃是三年前包大人救回來的,當時身受重傷,已經奄奄一息,足足半月才蘇醒過來。而他的頭似乎受到了重擊,忘記了很多的事情。或者說,除了一些極為瑣碎的片段與姓名,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
溫紈瞳孔微縮,略顯擔憂:「至今也沒好嗎?」
趙卿言見他神情不似作偽,只能無奈的搖搖頭:「雖然有所好轉,但變化並不大。幸好他雖然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武功未失,病情也沒有出現什麼其他的變化。他為人正直認真,在大內也頗為安穩。」
「三年前……」溫紈沉默了一下,又問道,「他當時傷得很嚴重嗎?沒有留下什麼暗傷吧?」
趙卿言道:「傷勢幾乎危及性命,經脈毀了大半,但如今已經大好了。」
溫寧不禁問道:「經脈毀了還能接回去,這是何人,竟有如此高超的醫術?說是生死人肉白骨也不為過了。」
趙卿言聞言笑了起來,半天才止住笑意:「他是我醫治的,但醫術高的不是我,是老師。」
溫寧愣道:「蕭前輩?」
趙卿言點點頭:「老師留給了我很多藥方,我照著調整藥物用量,搭配著給他醫治。再加上老師傳授給我的『枯木還春』的內力幫他溫養經脈,萬幸把他救活了。」
溫紈一臉后怕的咧了咧嘴:「聽起來小王爺差點把他治死。」
趙卿言攤手:「放著不管他就算勉強不死怕也要成為手不能提的廢人,我試著醫治還有三分可能。」
溫紈愕然:「三分?」
趙卿言恍若未聞的轉移了話題:「說來有趣,夏大人祖籍是在蜀中,恰好是殘羽門的所在之地。」
溫紈隨口道:「那還真是巧的很。」
趙卿言突然問道:「溫公子可否知道東方殊此人?」
「不是五毒教教主嗎?」溫紈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上一代的。」
趙卿言問道:「她有什麼弟子嗎?」
溫紈奇道:「弟子?她二十幾歲就死了,來得及收弟子嗎?」
趙卿言應了聲「也是」,便不再言語。
溫紈微微眯眸,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卻馬上褪去,只留下柔柔的笑容:「小王爺剛剛回來,早些休息才是。我就不再打攪了,若有閑暇改日再與小王爺攀談。」
趙卿言的確也乏了,便稱謝道:「我這便回去歇息,多勞溫公子掛懷了。」微微拱手。
溫紈垂目回禮:「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趙卿言微微一笑:「請。」
看著他們離開,趙卿言才緩緩坐下身,伸出一隻手。
冉浩煵倒了一杯溫水遞到趙卿言手中,低聲問道:「少爺?」
趙卿言淺淺垂眸:「你覺得這個溫紈如何?」
冉浩煵遲疑了一下,簡單的回答:「來意不善,故意為之。」
「故意為之?」趙卿言頗感興趣的側身看他,「怎麼說?」
冉浩煵道:「他顯得對夏芃太緊張了,這不像他的性格。」
趙卿言緩緩點頭:「是啊,以他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莫說是這麼明顯的反應,就是細微的神情變化怕是都不會出現。現在的問題就是……他到底是故意讓我察覺他的破綻而有意誤導我,還是以為我發現不了?再或者,他的真實意義和他所表現出來的反應相同,卻故意誇張的做給我看,藉此來達到混淆視聽的作用?」
冉浩煵問道:「我要跟上去看一看嗎?」
趙卿言問道:「你有把握不會被發現嗎?」
冉浩煵抿唇:「一半。」
趙卿言將身體前傾了一些,舀了一勺粥放入水中,攪拌幾下,慢慢喂木清菡喝了一些:「沒有把握就不要去,反倒落了下乘。既然他在意夏芃,那就帶他去,也能藉此試探一下他的武功。」
冉浩煵低聲應道:「是。」
趙卿言將半碗水給木清菡喂下,又細細為她診了一遍脈:「告訴佩兒,每日晚上的那遍葯減少一半劑量,夜裡她要是睡得不安穩再喂她喝另一半。粥里再少放一點米,多加點水,煮爛了把米湯喂她喝,可以稍加一點點糖。」
冉浩煵點頭:「我之後便去和佩兒叮囑。」
「廚房那裡你也親自去吩咐一下吧。」趙卿言有些頭疼的微微皺眉,「這麼久了還不醒,可是有些麻煩啊。再等幾天,如果還是這樣的話我就去問問父王他們的意思,試試針灸吧。」
冉浩煵詢問:「算算時間王爺應該已經回來了,少爺要過去嗎?」
趙卿言道:「我累了,直接回去休息吧。如果父王和師父來了再叫我起來。扶我一把。」
冉浩煵伸手扶他起來,看著趙卿言臉上的疲憊,抿抿唇沒出聲。
他不說話,趙卿言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輕笑:「怎麼?覺得我一直站著和他說話太逞強了?」
冉浩煵低聲道:「我不敢。」
趙卿言鬆開他,理了理袖子,看向窗外:「若是一上來便被他看低了,再想從他們身上挖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就難了。侯府被滅門的原因,他肯定比我知道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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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夏芃……」走出一段距離,溫寧便忍不住出聲,神情有些焦灼。
「噤聲!」溫紈低斥一聲,嚴厲的看了他一眼,待他止聲才慢慢問道,「慌什麼?不怕隔牆有耳嗎?」
溫寧一怔,歉然低首:「是我魯莽了。」
溫紈微微搖頭:「也怪不得你,記得注意著些就是。」
溫寧調整了一下表情,快走兩步跟緊了溫紈,嘴唇幾乎不動,聲音如線傳入少爺耳中:「少爺真的要過去見夏芃?」
溫紈漠然道:「本來我也要去的,這樣也算給了我個理由。還不知道夏芃是真傻還是裝傻,看了才知道。」
溫寧擔憂:「那少爺的身份……」
溫紈反問:「他要是把自己師父都忘了,還能記住我這個沒見過幾次的師兄?退一步講,十二年了,他怎麼可能認出我來?」
溫寧問道:「少爺覺得小王爺說的話會是真的嗎?」
溫紈沉默了片刻:「應該不假。夏芃他本應該是個死人,如果還活著,那重傷失憶也不算奇怪。只是,三年前這個時間有些太過奇怪,他之前的那些年去了哪裡?整整五年啊。」
溫寧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只能說了一句:「還活著就好。」
溫紈笑笑:「確實。」
溫寧問道:「少爺現在去哪裡?要把這件事告訴白家主嗎?」
溫紈掩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去睡覺。」
溫寧微怔:「那白家主那裡……」
「等我去看過了再告訴他。」溫紈猛的加快了速度,「走快點,別耽誤了我睡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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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還沒醒嗎?」佩兒端著飯過來,小聲問道。
冉浩煵從石桌上爬起來,搖搖頭:「我剛剛進去看過了,還睡著。飯先端回去吧,等少爺醒了我去取。」
佩兒看看手中的飯菜:「要麼你先吃些吧?等少爺醒了再讓他們重新做。」
冉浩煵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也好。」
佩兒甜甜一笑,將盤子放在他面前,在石桌的另一邊坐下,趴在桌子上看著他:「你剛回來應該也很累了吧?我替你看著,你去歇一會兒吧?」
冉浩煵咽下一口菜,謝絕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這樣坐著休息就可以。你照顧好木姑娘,少爺這裡有我就行了。算算時間,少爺也差不多要醒了。」
佩兒鼓著嘴:「我聽王爺說這幾日就要回王府了,木小姐能醒過來嗎?」
冉浩煵稍怔了一下,繼續吃飯:「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再晚也只能拖上七八日。如果木姑娘這幾日還不醒,只能選擇別的辦法了。」
佩兒好奇的問道:「什麼辦法啊?少爺醫術那麼好,應該能把木小姐治好吧?」
「傷病易治,心病難醫。」不知什麼時候趙卿言推開門走了出來,輕嘆回答。
冉浩煵見他出來連忙站了起來:「少爺。」
佩兒不解:「心病?什麼心病?」
趙卿言在冉浩煵讓出的位置上坐下,打量了一下飯菜:「無形之病,難診難醫,就是心病。」拿了把勺子放在粥碗里,將碗端起來,剩下的往旁邊一推:「坐下吃吧。」
冉浩煵道:「我以為少爺還要一陣才會起,所以……」
趙卿言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本就沒有什麼胃口,喝一點粥就好了。這樣正好,吃完了你陪我去見一下父王。」
冉浩煵應了一聲,這才坐下拿起木箸繼續吃沒吃完的飯菜。
佩兒道:「少爺只吃這麼點,王爺要是問起來又要責怪我們服侍的不好了。」
趙卿言慢慢喝了半碗粥,將一邊快要涼掉的湯藥喝了,這才回答她的話:「父王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吃不下的本來也要倒掉,少吃些反倒節省些糧食。」
佩兒吐吐舌頭:「這話還是少爺自己說吧,佩兒可沒有那個膽子。」
趙卿言笑笑,用清粥沖淡了口中的苦澀:「怎麼是你來送飯,木姑娘哪裡誰在照看?」
佩兒道:「白公子在呢,他回來之後天天都要陪木小姐幾個時辰。」
趙卿言拿著勺子的手在半空微頓,才放入口中:「溫公子呢?他沒去看過木姑娘嗎?」
佩兒想了想:「溫家的大公子倒是去過很多次,一般只是在窗外站一小會兒就走了。二公子,還在床上躺著呢。」
趙卿言訝然:「他怎麼還沒醒?他兄長已經來了,按理說也該讓他醒了吧?」
佩兒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少爺你不知道,那個溫家的大少爺可厲害著呢,直接把他弟弟鎖在屋子裡,每天親自去給他送飯,就怕他跑了。」
趙卿言失笑:「不會吧?」
佩兒瞪大眼睛:「少爺你是沒看見,前幾天二公子掄凳子把門砸了從裡面衝出來,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被大公子給逮了,直接拿繩子捆了扔回房間,可凶了。」
趙卿言試想了一下那樣的景象,不由好笑:「還真是厲害。」
佩兒道:「可不是嗎,看著他溫溫和和的樣子,凶起來可嚇人了。」
趙卿言笑笑:「畢竟是溫家的少家主,沒有幾分能耐也鎮不住手下那些能人異士。」
佩兒問道:「只要他父親能鎮住不就行了嗎?」
趙卿言將最後一勺粥喝掉,淡淡一笑:「你以為溫家那麼大的產業是靠溫疏經營出來的?」
佩兒奇怪:「難道不是?」
趙卿言搖搖頭:「自然不是。」卻不多言,按桌站起:「浩煵,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