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燭光搖曳,銅鏡中映出男子蒼白的側臉,一張美好如女子,卻失了生氣的臉。
男子撇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唇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將左手食指指間放入口中,咬下,鮮血從蒼白的指尖滲出,紅的耀眼。男子垂眸,將手指懸在平鋪在桌子上的白絹之上,略一沉吟,以紙代筆在白絹落下筆跡。
「皎皎明月閉朱閣,悠悠流螢鎖重樓。
陳王醉卧凋幽蘭,後主悔嘆枯碧竹。
曳裾俯首笑蒼生,輕狂睥睨戲優伶。
斑駁天下寒骨盡,陸離江山畫圖新。」
鮮血在絹上微微暈開,字跡仍舊清晰,飄逸洒脫,不羈中帶著傲然,遒勁又不失清雅,渾不似出自這麼一個恍如將死之人的手。
「君子愛口,孔雀愛羽,虎豹愛爪。不知我卻又有什麼值得愛惜?」男子看著猶在流血的手指,目光似是帶著幾分困惑,眼眸悠遠空洞。
......
曾經,單純只是為了好玩,單純只是因為不甘於平靜的度過一生,單純只是想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為自己布置了全然不同的人生。
時也,命也,運也。捉摸不透,窺探不清。
他明白,但他不情願以安穩的方式走完自己一眼可以看到死的人生,所以他賭上了自己的一切,開了這一場棋局。
可棋到終局,回顧這漫長的一場博弈,實在太累太累。他疲倦了,方才發現,在歷史上默默無聞或許才是他應有的歸宿。
所以,他用著一闕血歌,笑敘自己的一生,將自己活過的日子隨性寫在這一匹白絹之上,難得的沒有遵循格律。沒有良久的醞釀,沒有華麗的裱裝,沒有纏綿刻骨的情愫,只有他眼底唇角的那一縷嘲諷化作的嘆惋。
大概,沒有人會看到這首詩吧?自己這一生,永遠活在暗處。逝者已逝,生者不顧。或許還用不了百年,自己活過的一切痕迹都會徹底的在後人的記憶中被抹除。自己的死......沒有白綾滿堂,沒有葬歌相送,沒有年年祭奠。這,是自己曾經最怕的結局吧?也是如今最期望的結局。
將一個人的靈魂生生分為兩半,在一條直線上走著不一樣的命運,將生命中的每一個抉擇都當做棋局,再為此去窺看人心,會有多累?
......
男子目光轉向身畔的棋盤,突的展顏一笑,起身飄然出門,口中喃語,似是自言自語,又似迷惑不解:「圍棋沒有殘局,但人心有,是我將棋局想的太過簡單了吧?」輕飄飄的聲音在微風中便被吹散,一如他心中長久的執念,放下后,輕的一吹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