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很多……」我尷尬地莞爾，「首先，我要為自己的態度道歉，我不該反應這麼大，還要你離我遠一點。對不起，我收回先前說的話。我們，好好相處、交個朋友，好嗎？」

他倏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你燙的是手，不是腦袋欸？」

葯也差不多上好了，我抽回自己的手，順便送他兩個白眼。「我很認真的好嗎！」

他噙著笑，戲謔地道：「哇賽！不會吧，被燙一下就想開了？」

「我不是今天才想開，我只是一直找不到時間向你道歉……你笑什麼？」李昭陽此刻的微笑，笑得有夠令人討厭，還很欠揍！

若不是右手不舒服，拳頭早就往他下巴招呼過去了。

「沒什麼。」他搖搖頭，嘴角仍是上揚的，「我可以問你為什麼嗎？」

我沒有馬上回答他。這個原因，一直是我極力隱藏的傷痛。

根據那些相處的時間裡，我已經充分地感受到了他們的真心，假如打算和他們好好的經營這份友誼，我也必須要拿出自己的真心。

我深呼吸一口氣，算是做好了準備，正要開口，彥哥剛好進來休息室關心我的狀況。

「手怎麼樣，嚴不嚴重？」阿彥哥抓起我的手，左右翻了翻。

「已經好多了。」我低下頭鞠躬，「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阿彥哥彈了一下我額頭，「傻瓜，受傷的是你欸，跟我道什麼歉啊。嘖，剛剛應該跟那位阿桑要醫藥費的。」縱然我不清楚方才後續發生的一切，但彥哥的語氣，怎麼都不像是來宣判我被炒了的樣子。

但我還是出口確認，「我沒有被炒嗎？」

彥哥茫然地反問我，「為什麼要炒你？」

我吶吶地開口，「因為我惹出這麼大的事情，害客人那麼生氣……」

我明白自己之前的迷糊也犯過不少失誤，但那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不像今天客人直接大聲咆嘯那麼嚴重，被炒魷魚我一點都不意外。

彥哥拍了拍我的頭，狀似鼓勵，「胤芯，我不是那種不通人情的主管，剛剛昭陽也說了，是她故意把茶杯打翻，我們其他幾個員工也都看見了，我也看到了。蠻不講理的客人，只要在能夠承受的範圍內我們都可以忍下來，可是她已經侵犯到我員工的安全，甚至故意傷害你，這已經超出了範圍。我不幫自己的員工，難道要幫著說不定只來這一次的客人嗎？

「客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固然重要沒錯，但顧客也有顧客的水準，不符合水準的人，不配受到我們的服務。這個，是我們的服務理念，懂了嗎？」

我點點頭，這才了解了為什麼在廚房時，李昭陽要罵我白痴。

想要道謝的話語，全化為淚水，一顆顆地在眼眶中堆積，然後落下。

10、溫暖的手掌

「好了，沒事的話就早點回去休息吧，如果還很不舒服記得去看醫生。」彥哥拍了拍我的發頂，接著又轉頭面對李昭陽，「昭陽，你也下班吧。」

望著彥哥離開的背影，我莫名地覺得好帥氣，多少也懂了為何彥哥那麼受女顧客的觀迎。

方才他擔心我傷勢的模樣，老實說，那一瞬間，我的心跳竟然不自覺地加快速度。

「好。」李昭陽回答完，走向置物櫃拿出自己的衣服，走進更衣間。

更衣間只用一塊碎花布簾隔著，因此聲音可以傳遞過去。「你早就知道我不會被辭退嗎？」

裡面的他「嗯」了一聲。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說完這句，他剛好換完衣服出來。

「因為我之前跟你一樣。」

「啊？」我滿臉問號。

李昭陽邊收拾自己的物品，邊跟我解釋，「有一次我不小心寫錯菜單，被客人罵、道歉賠罪是一定，但當那位客人要求我下跪道歉。彥哥二話不說就從吧台衝出來，就像母雞保護小雞那樣。超帥的！」

聽李昭陽的形容，我試著想像畫面，好像真的很帥欸！

我好奇地追問，「後來呢？」

「後來顧客就上SmileCafé的臉書給予一顆星的評價與留言，但彥哥根本沒在怕，還親自回覆對方咧。」李昭陽拿出手機，滑了幾下后遞給我，「你自己看。」

彥哥的內容寫：我們的員工寫錯菜單，造成您的用餐不愉快，為此我深感抱歉，但事後您要求他下跪道歉，很對不起，這點我無法認同，因此將您請出餐廳。您說再也不來光顧，我只能表示遺憾，本店的水準無法服務您如此尊貴的客人，希望別的餐廳能夠符合您的需求，也謝謝您的留言。最後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有幾個當時在場的顧客，也在留言下方回應當天的情況，都支持彥哥的回覆。」他將換下的制服疊好收置物櫃，接過我遞還給他的手機，「只要是不太過分的無理，彥哥通常是不會說什麼的，當然也是依照雙方的態度而定，他也不是每次都袒護自己人。」

「什麼意思？」

他說曾經就有人仗著好像彥哥都會出手幫忙，所以那位員工對顧客的態度就很差，犯了錯還理直氣壯。

那時客人氣得要店長出面解決，服務生不但沒有抱歉的樣子，反而還得意洋洋以為自己會被保護，結果彥哥和顧客道完歉，回過頭就辭退了那個女生。

「所以啊，我才會非常肯定你不會被炒魷魚。」

「原來如此……」那他幹麼不早點告訴我啊，害我白擔心了一場。

我邊在心裡不爽地腹誹，邊從置物櫃拿出衣服到更衣室替換。

等我換好出來，李昭陽正坐椅子上滑手機。「你怎麼還沒走？」我下意識地就將腦海中的問題脫口而出。

「等你。」他視線移到我身上，將手機收進褲子口袋。

「等我幹麼？」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

嗯？有這回事嗎？「什麼問題？」

「你金魚腦喔？就是為什麼你要在學校打扮得那麼土裡土氣啊。」

原來是這個。

「我……嗯……」其實，我本來已經打算乾脆過幾天再說。

好不容鼓起了勇氣，卻不小心被彥哥打斷，要重來一遍，我必須再做一次心理準備，這種心情就像是終於把汽球吹好了，卻突然破了，要馬上再吹一個也是需要點時間。

想回他以後再說，可說也奇怪，他似乎能夠透視我的想法一樣，我話都還沒有講出口，他就回：「我在外面等你，你整理好就出來吧，我送你去捷運站。」然後，他走了。

這樣也好，至少在這點時間裡，應該夠我準備吧？

和彥哥還有店裡的員工打完招呼，走出店外，李昭陽斜靠坐在單車坐墊上。

我以為他要載我，但沒有想到，他卻把側腳架踢起來，握著把手，笑著說：「走吧。」一副要跟我走去捷運站的樣子。

不是說要送我嗎？這是……

看出我的困惑，他說，「捷運站沒有很遠，走路應該沒關係吧？」

我被問倒了。因為我不曉得他是要走過去，我還以為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鐘而已，可是用雙腳至少也要花十分鐘的時間。

我沒想過要花那麼長的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