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車禍與死亡

是不是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說對不起

是不是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覺得後悔

是不是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捨不得

我姓石，叫做石文軒，是個普通的高三學生，長相嘛，我自認還是有些小英俊的，身高178公分，不算很高的個子，不過其實我也很滿意的。

其實我很普通的，不過最近卻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件對我和我的家人來說非常糟糕的事情——我出了車禍，並且搶救無效死了。

但我卻不明白我此時的狀況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此時我正漂浮在自己的身體上方，看著下面自己的「身體」，身下是一灘刺目的鮮血，自己的「身體」旁邊散落了一地的書本，旁邊還有一輛被撞變形的自行車和一輛前蓋有些凹陷變形的白色寶馬車，四周圍有許多人，都在議論紛紛。

我坐在空中歪著腦袋想了想，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我是在放學途中經過這個路口的時候，被一輛極速馳來的車給撞飛了，那輛車是闖了紅燈的。

我低著頭獃獃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然後突然瘋了般一遍遍的撲向自己的身體，試著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

然而不管我怎樣嘗試，我還是失敗了，直到救護車和警車都開了過來，我才停了下來。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匆忙的把我的身體抬到車上，開往醫院，我也趕緊跟了上去，我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救。

我跟著自己的身體一路進了手術室，看著醫生緊張的為我做著急救，心臟按壓，強心針，電擊，然而旁邊的心電儀器還是宣告了我已經死亡的事實，突然間我覺得心裡發堵，難過了起來。

看著被蓋上了白布的自己的身體，看著匆匆趕來的父母因為聽到我死亡的訊息而失聲痛哭，我開始發慌了。

我還這麼年輕，還沒有參加過高考，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還沒有向那個我一直喜歡的女生告白，還沒有好好的回報過我的父母，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沒有做過，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然而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了，我只能看著傷心的父母看著醫生將我的「屍體」推到了太平間。

我跟在他們身後回了家，看著父母的容貌像是老了十多歲一樣，突然間就佝僂的身影，還有出現了許多的白髮的鬢角。

從沒有這麼一瞬間，讓我無比的痛恨自己，生前讓他們為我操勞，死後也讓他們這麼的傷心。除了讓他們生氣，除了給他們添亂，竟沒有為他們做過一件事，這讓我後悔不已。

回到家，看著父母逐一給親戚朋友們打電話告訴他們我的死訊，看著他們眼角未乾的淚水，我多想這是在做夢，明天起來一睜眼就可以看到我還好好的活著，那樣我會告訴我的父母，我愛他們。

可是，真討厭這個可是，這些都是不現實的，死了，就是死了，這是個很讓人無奈的事實。

此時的我，連伸手幫他們擦拭一下眼角的淚水的權力都沒了。

我恨！！

我恨那個闖紅燈的司機！！是他害得我丟掉性命，讓我與家人陰陽兩隔。

我的身上散發著衝天的怨氣，在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身上好像有哪裡發生了改變。

第二天的時候，家裡的親戚朋友全來了，他們都在安慰我那傷心欲絕的母親，我也在她的身邊，可是我不能觸摸到她，這真是讓我難受。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好吧，此時的我就已經到了傷心時，然而我卻哭不出來了。

一整天的時間，我就坐在家裡沙發上，看著人來人往的，真的假的，傷心的哭泣的，有種看電影的感覺，可是電影主角卻是我自己。

沒有一個人可以看到我，他們直接透過我看著對面的東西或人，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觸摸到我，他們會從我的身體里穿過，或是直接坐在我坐的沙發上。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爸媽將我的死訊打電話告訴了我的班主任，我的同學們也都來了，其中也包括她，那個我暗戀的女孩。

得知我的死訊，她好像很傷心，一直不停的抹眼淚，別了，我心愛的女孩，你從未知道，有一個男孩那樣的喜歡過你。

下午，殯儀館的人來了，他們把我的「身體」拉到了火葬場，我知道，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我的身體了。

我跟在後面，看著我的「身體」被緩慢的推到了那個巨大的焚化爐里，熾熱的火一下子就吞噬了我的「身體」，我站在爐外，默默地向我的身體告別。

母親將我「身體」火化后的骨灰用一個小小的木匣子裝好，抱在懷裡，一遍一遍的撫摸著，就好像小時候撫摸我的頭一樣。

這一天，我時常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的我很挑食，不喜歡吃飯，母親總是想方設法的做好吃的餵給我，我還總是不滿意的將她的手打開。

小時候的我總是貪玩，每天都會把衣服弄得髒兮兮的，回家總是不洗手就吃東西，母親總是追著我，用毛巾給我擦手擦臉，我卻總是說她煩人。

小時候的我喜歡看電視，為了看電視總會睡得很晚，母親為了不讓我把眼看壞，經常跟我搶遙控器，我卻總是對著她哭鬧打罵。

………………

如今，我只能默默地坐在她的旁邊，看著她一遍一遍的擦拭並沒有什麼灰塵的骨灰盒，嘴裡絮絮叨叨的念著我小時候的事。

我真想時間能夠倒回去，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吃飯，不再挑食，我一定會在回家后好好洗手，不再把衣服弄髒，一定不會因為看電視而跟她哭鬧，一定不會再讓她傷心難過，一定不會……

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恨我就這麼死去了，以前總覺得自己時間還有很多，從沒有替自己的父母做過什麼，可如今，不管我想做什麼都做不到了。

那一瞬間，我更加的痛恨那個開車把我撞死的人。

那個司機家裡也來人了，只是他們並沒有對自己家人做的錯事有什麼悔改的意思。

他們來，是想要私了。

可是我的父母並不同意，雖然那戶人家拿出了非常高的賠償金，高到我家的親戚朋友都眼紅的開口勸說我的父母答應對方。

可是，再高的賠償金又有什麼用？終究不能讓我再次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