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袁承烈忍不住噗的一聲,連那五個面癱宿衛的麵皮都抽搐了幾下。
耶律彥感覺被人戲弄一樣,他沉下臉色,伸出一隻修長乾凈的手,冷冷道:「姑娘,謝銀。」
慕容雪怔怔看著他,心裡怦然一跳,好似凍土驀然開裂,灌進縷縷春風,她感覺自己的心田彷佛生出青青的苗來。這個意識讓她不禁臉紅心跳。
「多謝兩位仗義相助,慕容雪感激不盡。」她說話算數,將十兩銀子奉上。微紅的臉頰,艷如海棠。
耶律彥毫不客氣地將銀子接過來交給袁承烈,露出一笑,「不客氣。」
他笑得真好看,江南最美的春色,都抵不過他一記淡淡倦倦的眼波。她滿心的溫柔繾綣皆被勾起,勢如春潮奔涌。
這種心跳失控的感覺是她平生第一遭,莫非這就是一見鍾情?她鼓起勇氣問道:「敢問公子大名?」
耶律彥淡淡回答,「在下名叫葉律。」
葉律,慕容雪默念,只覺得有如一股清甜的甘流沁得心脾一片幽然甜美。
「多謝葉公子。若葉公子不嫌棄,慕容雪想和葉公子交個朋友。」說完,她又後悔不已,啊,女子最重要的是矜持,矜持。
耶律彥點了點頭,「不勝榮幸,葉某最喜歡結交像慕容姑娘這樣出手大方的朋友,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慕容雪紅著臉道別,暗暗懊惱自己為什麽要說後會有期,應該問清他的居處好登門拜謝,然後……可是,那樣會不會讓他以為她是個輕浮的女子?
看著佳人的背影,袁承烈吶吶道:「王爺,您還真要她的錢啊!要是被人知道你的身分,豈不是有些……」丟人兩個字在他舌尖上打了個滾兒,又被他吞回去。
耶律彥淡淡看他一眼,「憑自己的本事掙錢,從來都不是丟人的事。」
袁承烈頓覺無語。
裴簡上了月牙橋死活不肯跟慕容雪回去,他巴住橋上的石獅子哭喪著臉道:「阿雪,舅舅要招贅上門女婿,可是裴家只有我一個兒子,求你放我走吧。你若是怕被選上秀女,趕緊另找一個夫君便是了。」
「你竟然見死不救,太不仗義了。」慕容雪氣得鼓起腮幫子,一時半會去哪裡找合適的夫婿,而且是甘願當上門女婿的男人。
裴簡嘿嘿笑道:「你模樣又丑脾氣又壞,絕對選不上的,放心好了。」
這句話著實讓人生氣,她雖然不夠溫柔,但絕不是又丑脾氣又壞的女人,被他這樣貶低,實在是太傷她的自尊。
「你走吧。」她一跺腳,轉身氣怒騰騰下了橋,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狠話,「你不娶我,會後悔一輩子的。」說罷,重重地哼了一聲。
袁承烈和耶律彥此時從橋旁經過,聽見這句話,都不禁微微一哂。
【第二章大獻殷勤】
慕容雪回到回春醫館,脫下百鳥裙,換上了一件果綠色的家常裙衫。今日想著和裴簡一起私奔,所以特意穿上她衣櫃里最值錢的衣服,戴上最貴的首飾,銀票也帶得足足的,可是他卻死活都不肯和她走,還讓她白白損失十兩銀子,好叫人懊惱。
這個裴大頭,就等著以後腸子悔青吧,哼。
她順手拿起針線筐里的一條汗巾,用小剪子剪了幾個口,撕拉一聲撕成兩半,接著又是撕拉一聲。
丫鬟丁香一聽這聲音,便知道小姐今日的心情不大好。
這位回春醫館的大小姐有個奇怪的癖好,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撕布,發泄完了,便雨過天青。果然,等那汗巾成了小細布條,慕容小姐又恢復了嬌若桃李的容顏。
丫鬟佩蘭熟門熟路地將地上的細布條收拾起來,丁香立刻奉上一杯涼涼的酸梅湯。
慕容雪從未大清早的吃牛肉麵,這會正覺口中發膩,一見這酸梅湯,當即笑開顏。
喝完酸梅湯,慕容雪懶懶地伸個腰,嬌生生道:「我去補個眠。」
為了私奔,早上天還未亮她便起床,奔波小半晌,這會真是困了。
到了用午飯的時候,慕容雪才醒過來,還未起床,就聽見蹬蹬的腳步上樓聲。
丁香喘著氣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什麽事?」慕容雪一個機靈翻身坐起,第一個念頭便是——是不是選上我了
「前頭來了一個男人,要老爺出診,阿泰說老爺去蘇州府還未回來,那男子便急了,看樣子是要鬧事呢。」
慕容雪匆匆下樓往前頭去,回春醫館是一座三進的大宅子,最前頭的一排六間門面打通做為接診病人所用,後面的兩進做為慕容家的後宅。
慕容麟是遠近聞名的大夫,回春醫館一向人滿為患,有許多外地病人前來求醫。平素醫館都擠得滿滿的,月初慕容麟被請去替蘇州知府瞧病,回春醫館才難得冷清下來。
慕容雪一腳跨進診堂,發現眼前的情景比丁香說的嚴重多了,一個身材高?的青年竟一腳踩在夥計阿泰的肚子上!
何方妖孽,竟然來此撒野!慕容雪氣得抄起桌上的搗葯錘,朝男子肩頭招呼過去。
男子彷佛腦後生了眼睛,反手一抄就將她的搗葯錘拿住。
兩人一照面,都怔住了。
袁承烈立刻把腳拿開,臉色赤紅,乾笑一聲,「慕容姑娘,在下袁承烈。」
慕容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是你要看病?」這生龍活虎的樣子也不像是有病啊!
袁承烈不好意思道:「是葉公子病了,腹瀉。」
阿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道:「方才說得那麽嚴重,還以為要死人了呢。」
方才袁承烈心急火燎地來請大夫,偏偏慕容麟不在,和阿泰言語之間起了衝突,便動起手來。
一聽是葉公子病了,慕容雪心裡忍不住歡喜,真是太好了,這不是上天賜給她的機會嗎?再一聽對方是腹瀉,她更高興了。「我隨你去看看吧。」
雖然她和她爹的神醫妙手差遠了,但腹瀉這種小毛病還難不倒她。
袁承烈自然求之不得,他以為神醫的女兒醫術也不會差,若是知道慕容雪連她爹的一成功力都沒有,只怕會當場吐血。
慕容雪讓阿泰備了藥箱,帶著佩蘭、丁香和阿泰一起跟著袁承烈出了回春醫館。
路上慕容雪打聽到葉律是京城人士,家境富足,還未娶親,而且最重要的是父母雙亡,這可是最合適不過的上門女婿人選了,她高興得心裡直冒泡,一路笑靨如花,直晃得袁承烈眼前一片桃花盛開。
袁承烈領著幾人到了一處宅院外,慕容雪看著很熟悉,這不是縣令秦之昂的私宅之一菊園嗎?每年深秋,他都會邀請爹爹來此賞菊。莫非葉律是秦之昂的親戚或是朋友?
慕容雪懷著疑惑進了院子,袁承烈逕自將她領進後廂房,門口守著兩個年輕男子,身材魁梧,莫非是他的侍衛?看樣子,他的確像是出身很好的世家公子。慕容雪回頭讓阿泰和佩蘭留在門外,只帶丁香進去。
耶律彥半倚在窗前的一張榻上,手裡拿著書,春光閑逸,人如畫中。那英挺神氣的眉,線條完美的下頷,還有那修長白皙的手,無不流露出讓人心動的風流神韻。
她激動又興奮,還有點羞澀,俏生生地站在門口望著他,心裡忍不住怦怦亂跳。
袁承烈笑嘻嘻道:「公子,大夫來了。」
耶律彥抬眼微微一怔,「怎麽是你?」
「我爹去了蘇州府,腹瀉這種小毛病我會治。」慕容雪嫣然一笑,指了指丁香肩上的藥箱,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耶律彥挑眉,心道原來她是慕容麟的女兒,怪不得衣著豪奢,那慕容麟是遠近聞名的大夫,診金貴得嚇人,是以家中十分富足,連縣令也與他私交甚好。
「你也會醫術?」
慕容雪嘟嘴,對他的質疑略有不滿,「我五歲便認得二十多種藥草呢,家學淵源這個詞公子難道沒聽說過嗎?」
丁香心裡默默道,可如今小姐您也只能勉強認清五十種而已!
慕容雪走到耶律彥的榻邊,不請自坐,端出一副神醫的架式,道:「把手給我。」
耶律彥看看她,遲疑片刻,才把手伸出來。
慕容雪纖纖玉指搭上去,還沒摸到他的脈搏,自己的心跳就先亂了。
他的手真好看,修長白皙,掌心還有薄薄的繭,難道他會武?瞬間,她便想到他揮劍的樣子,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該是何等的風流洒脫。
「慕容姑娘,你診脈需要多久?」耶律彥淡淡地問。她正在浮想聯翩,被他突然出聲嚇到,心虛地臉紅了。
她裝腔作勢道:「把舌頭伸出來。」
他純屬敷衍地吐了一下舌頭。
她看著他的舌尖,心裡又是噗通一跳,好似被他隔空舔了一口似的,臉頰居然酥酥軟軟的一麻,完了,中了他的魔障了。她趕緊避開他的凝睇,不然辛苦端著的神醫架子全要被他的目光拆散。
「公子吃了什麽?」
「水晶包子。」前幾日他都是在菊園裡吃的,未有任何問題,唯有今早吃的水晶包子比較可疑。
「吃了多少?」
「一籠吧。」
慕容雪噗的笑了,「那葉公子下午可就閑不住了。」
耶律彥面色一沉,袁承烈不由捏把汗,姑娘你怎麽敢取笑我們王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