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廢立之爭
宮城內戰鬥沒有結束,南京城內的戰鬥也沒有結束,雖然馬鋮的新軍戰鬥力超強,但盧嗣業的內城守軍就有兩萬多人,在加上聽命於盧嗣業的兵馬司、巡檢司、各城門的守城官兵,盧嗣業手頭足足有五六萬人,是馬鋮新軍的兩倍多。
戶部尚書李沾的住宅在西城裕民里三元巷,這裡距離聚寶門不遠,早上聚寶門傳來的巨響他也聽到了,李沾一開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趕緊派出家丁出去打探怎麼回事,同時關閉家門做好防禦。
一會兒家丁回來稟報,聚寶門被人炸開,城外的軍隊大批湧入南京。
「軍隊?哪裡來的軍隊?是北虜嗎?」
那個家丁驚恐的搖了搖頭:「老爺,是城外穿紅衣服的新軍!這幫傢伙兇狠的緊,看到兵馬司的士兵就殺,就快到咱家了!」
李沾聽到是馬鋮的軍隊吃了一驚,難道馬鋮又像前幾年那樣來一個兵變?不過現在皇帝對馬鋮很好,他還有什麼不滿足?
李沾在家中擔驚受怕,馬鋮的新軍雖然如狼似虎,但軍紀還不錯,除了對付那些抵抗的兵馬司人員外,並沒有衝進民宅劫掠,所以李沾一家有驚無險的度過了一上午。
到了中午,門外的喊殺聲減低一些,李沾正準備在派一個家丁出去看看,可沒等家丁出門,門外卻傳來敲門聲。
這下可把李沾府上的家人嚇得夠嗆,一個家人戰戰兢兢的問道:「門外是誰?這裡是戶部堂官李老爺的家宅,你們要幹什麼?」
門外的人聽裡面有人,叫道:「快開門,我們是鎮國侯護軍,奉鎮國侯來保護李大人入宮!」
鎮國侯是誰大家都知道,門內的家丁一聽是馬鋮鬆了口氣,趕緊進去稟報李沾知曉。
李沾聽馬鋮來接自己就是一皺眉,他與馬鋮並沒有什麼關係,倒是與馬士英的長子馬鑾關係不錯。不過馬鋮應該不會害自己,所以李沾準備一下,穿上官服后讓家丁打開大門。
李府前面站了一百多新軍,看他們的號衣上確實是馬鋮的護軍。李沾拱手問道:「幾位,老夫就是李沾,不知鎮國侯有什麼事情?」
為首一個百戶看到李沾出來,悶聲悶氣的說道:「某是個粗人,不知道侯爺找大人什麼事,請大人入宮,見到我家侯爺就明白了!」
李沾知道問這幫丘八他們也不知道,沒辦法只好上轎跟著這幫傢伙進宮。這時南城的戰鬥已經結束,但是滿地的屍體還無人清理。宮城西華門這裡也差不多,到處都是死人和獻血。看到這些李沾知道了,今天上午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來到慈寧宮門前,李沾發現門口停了幾頂轎子,看來今天來的並不是自己一人。李沾隨著領路的小太監進入慈寧宮後殿,發現裡面早已經坐了幾個人,居中而坐的正是馬士英。左邊下首第一個坐的是張捷,然後是楊維垣、田仰,右邊第一個是馬士英的妹夫越其傑,第二個是楊文驄,第三個是馬士英長子馬鑾,第四個就是鎮國侯馬鋮,第五個是馬錫。
馬士英看到李沾來了,指了指張捷邊上的座位說道:「德修來了,快坐下,就等你了!」
李沾小心翼翼的坐在張捷身邊,然後問道:「元輔,今天城內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遍地死人?」
馬士英看了看屋中這些心腹,然後說道:「今天召集大家來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商議!昨晚老夫接到消息,司禮監盧九德與其侄盧嗣業陰謀造反,準備挾持皇帝后投降北虜,所以老夫才讓仲和引兵入城平叛!」
馬士英這席話說的半真半假,並沒有將昨天晚上他的狼狽樣說出來,同時馬士英畢竟是馬鋮的老子,所以為兒子遮掩一下,說他奉自己的命令才領兵入城。
馬士英說的委婉,但屋中眾人誰都不是傻瓜,盧九德與皇帝什麼關係誰不知道,在加上盧九德的實力也不足以挾制皇帝,這麼看來昨天晚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馬士英震怒,才讓兒子馬鋮帶兵進城。
張捷是吏部尚書,也是馬士英手下職位最高的官員,他先問道:「元輔,現在皇帝可安好?」
馬士英沒說話,馬鋮在邊上說道:「盧九德發動的時候皇帝逃到了慈寧宮,現在正與太后在一起,平安的很!」
張捷聽皇帝沒事鬆了口氣,接著說道:「盧九德謀逆,自然罪該萬死,我等並沒有什麼意見!」
馬鋮一看這幫傢伙這麼說心中不高興,今天讓你們來看熱鬧的嗎?是讓你們發表意見的,既然你們不肯說,那老子就逼著你們說。
馬鋮站起來說道:「各位叔叔,小子年輕,很多事情還不懂,但是小子知道,那盧九德為什麼坐大?還不是因為皇帝的寵幸嗎?現在國家危難之時,君不賢則國運不昌,所以小子認為應該廢朱倫奎,立燕王朱倫聖為新君!還有我爹如此大功,皇帝只給了一個區區國公,所以小子還認為我爹應該封攝政、吳國公、總覽軍國重事、加九錫、劍履上殿!」
馬鋮這席話如同在茅坑裡扔了一顆炸*彈,屋中徹底亂了套。如果馬鋮的前半段話還能接受的話,後半段什麼封攝政、吳國公、總覽軍國重事、加九錫、劍履上殿,這不就是歷代奸臣篡位的前置條件嗎?特別是吳國公這一條,只要忠於明朝的那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在明朝二百七十六年的歷史中,從朱元璋開國到朱由檢上吊,不管死的活的一共封了三十六個國公,但是卻沒有吳國公。道理很簡單,因為吳國公當年是朱元璋沒稱帝前的封爵。
當年朱元璋攻佔南京擊敗陳友諒后,小明王韓林兒在至正十六年,封朱元璋為吳國公。所以明代以後再也沒有吳國公這一封爵,現在馬鋮提出封自己老子為吳國公,篡位自立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屋中所有人都不是傻瓜,知道馬鋮表面上雖然裝成愣頭青一樣,但後面必定是馬士英的意思。所以其他人都在爭論到底應不應該廢立皇帝,卻無一個人質疑請封吳國公對不對。
越其傑在屋中諸人中是年紀最大的,他比馬士英還要大上幾歲,他看到馬士英一言不發閉著眼睛坐在那裡,就知道馬鋮說的這些必定得到了馬士英的同意。馬鋮剛才一頓慷慨激揚的演講,其實最為重要的是後半段,馬士英加了九錫封了吳國公,至於誰來當這個皇帝那就不重要了。
越其傑想了想站出來說道:「諸位,諸位!老夫年紀最大,聽老夫一言可好?」
越其傑官職沒有張捷他們高,但畢竟年紀資歷最老,其他人看到他要說話,紛紛停止爭執,重新坐了下來。
「諸位,老夫以為現在南都周邊雖然沒什麼威脅,可是不要忘了就在百里以外的揚州,北虜陳兵十數萬一直虎視眈眈,還有長江上游的重鎮九江、武昌,都還在北虜手中,就是相對於安全的浙江、南直隸,還有福建的唐王十多萬軍隊威脅側翼,這種情況情況下實在不適宜另立新君!」
越其傑不愧是跟隨馬士英最久的謀士,深知馬士英所想,在越其傑說完后,馬士英睜開眼睛笑道:「自興兄說的很對,皇帝雖有小過,但不至於被廢,現在國家危急,還是需要長君的!」
馬士英這句話為爭論定了調子,那就是不廢除朱倫奎,緊接著馬士英瞪向馬鋮說道:「馬鋮小兒,你一個不通文墨的丘八,知道什麼是攝政嗎?知道吳國公的含義嗎?知道九錫是什麼嗎?你以為你老子是王莽、曹操嗎?以後再說這些什麼攝政、吳國公、加九錫、劍履上殿的混賬話,不要怨老夫不記父子之情!」
馬士英在這裡大罵馬鋮,雖然不準馬鋮以後再提什麼吳國公的事,但卻偏偏忘了一條,那就是總覽軍國重事,屋中眾人除了馬鋮、馬錫兩個丘八都是老油條,自然知道馬士英這是不想放手權利,至於其他那些都是虛名而已。
馬士英說完後站起來來到門口,對眾人說道:「既然已經決定,那你我應該去恭迎皇帝回乾清宮才是!」
張捷等人連連點頭,跟著馬士英魚貫而出,去前殿迎接朱倫奎去了。
越其傑看到馬鋮一頭霧水,故意留在最後,來到馬鋮身邊低聲問道:「怎麼?心中不高興?」
馬鋮當然不高興,今天原本計劃的很完美,最好就是自己稱帝,最次也要拱馬士英稱帝,但是現在完全與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馳。現在去迎接朱倫奎回宮,那不和以前一樣嗎?
「姑丈,你說我爹是不是得了失心瘋,皇帝不當還想當臣子?」
越其傑聽馬鋮說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說道:「小子,你的歷練還是太少,打仗與當官不同,以後你跟在老夫身後多學一些吧!」
越其傑說完看了看前面的馬鑾,然後又對馬鋮說道:「小子,老夫老了,你的兩個堂弟只是中人之姿,以後他們就仰仗你照顧了!」越其傑說完離開馬鋮快步追上前面眾人。
越其傑幾句胡言亂語讓馬鋮更加摸不到頭腦,不過馬鋮有一點好處,那就是不懂的就不想,反正天塌了有馬士英頂著,跟老子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