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老師說靈感源於生活的。
既然目的已經挑明了,就沒有再相持的必要。
陶桑倒是想硬氣點讓這些混小子們回去的,但看看旁邊移動雕塑一樣的宋知延再想想宮裡那人無常的脾性,也委實不敢在這個點冒險。
她一個三十來歲的成人,怎麼能和熊孩子們置氣呢!
「不管你們想知道什麼,都先給我把手腳挪回院子里來!」陶桑雙手叉腰,半分師長的樣子都再裝不出來,「在院子里規規矩矩的等著,等我吃完了飯,慢慢告訴你們!哼!」
陶桑轉身走了,靈雀留下又重新帶著幾位小殿下回了主院里坐下,等了一盞又一盞茶的時間,都沒見著人再出現。
「太子哥哥,老師是不是又躲起來了?『拖』字決呢,老師可擅用的很。」小公主惦著腳在門口張望了幾次,天色已經暗下來,院里四處也都掌燈了,卻靜的很。
「明明每次都沒成功過,她還是總用。」宋知旌無奈的搖頭,看向一直候在旁邊的靈雀道,「姑姑不用守在這裡怕我們回宮,你且去告訴老師,別人尚且能『躲過初一待十五』,她是『躲了今日還有明日』,今日我們睡下了,明日就帶她一起回宮。」
這十年裡陶桑最不願意去的地方就是宮裡,最害怕見到的人就是宋長臻!現在這個時候去宮裡對她來說,簡直比下地獄還恐怖!
風一樣的陶桑就跑了過來,嘴裡氣的不行,「雷公都不打吃飯的人你們知不知道?一個個小沒良心的,這些年都白教你們了,成日里擺著皇子的架子,不知道尊師重道,現在連威逼脅迫的手段都用上了?來來,我現在已經來了,要不要我跪下來給幾位殿下回話啊?」
陶桑說著彎腿就真要下跪,旁邊的宋知延眼急手快扶住了,「老師。」
「老什麼師,你看誰家學生這樣對老師的!」陶桑要甩開他手繼續跪,但少年郎人看著小,手上勁可一點不輕。
宋知旌起身走過來一把將她雙手扶住,又無奈又討好的笑著:「老師,您這戲再演可就過了,您看全國上下,有誰能像您一樣,想罵我們就罵我們,想怎麼罵就怎麼罵的?」
「反正都是要生氣,您與我們先把正事說了,再繼續一起生氣,我們坐著給您罵到天亮,罵到解氣。」
「只是,這會兒卻不行的。」宋知旌將她安置到椅子上坐好,親自新倒了盞熱茶給她,「您潤潤嗓,我們慢慢說。」
陶桑氣的瞪他,他一慣討好的笑著,乖巧的樣子盡能哄騙人!
終是躲不過,陶桑一口喝完了茶,正色道:「你們想知道的東西,我不是不能說,但是,不應該由我告訴你們。」
「我們不問前塵舊事,只問眼前。」宋知旌說。
「眼前什麼問題是我能告訴你們的?」陶桑莫名。
「關於大哥。」宋知旌看了一眼宋知延,對面的人低眼,看不見情緒,「為何陛下會在後週的事情上遷怒大哥?」
「這個,也算不上遷怒吧。」陶桑自己也不確定,畢竟她沒看到實際情況,「陛下或許是有事要與大殿下商議呢。」
「老師。」宋知延抬頭看向她,靜默了兩息,終還是問了口,「我是不是陛下從后週抱回來的孩子?」
「啊?」陶桑有些傻眼,再看像另兩個孩子一臉擔憂的樣子,瞬間明白過來,又氣又心酸,「你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你們每一個都是陛下從娘肚子里親手抱出來的!」
「大殿下,你來。」陶桑招手讓宋知延到她面前,看著他清澈中努力藏著的惶恐,心又被揪了一下,「這些年陛下可有為難過你?傷過你?」
「從未。」宋知延道,雖然隨著他日漸長大,舅舅與他越來越不親近,但吃穿用度,文武教課,民生政事從未有別,甚至有時候更嚴厲。
偶爾有個病痛,陛下也是惦念著,能自己看護時都守在他殿里。
除了面色冷淡,從不與他說笑外,其實都沒什麼差異的。
可是,孩子們的心是如此的敏感,他自己還是弟弟妹妹,都知道,陛下待他,是與人不同的。
他們看不懂那些隱忍和疏離,只能懷疑,這個不同源於自身的來歷。
「當年冊立知旌為太子的時候,陛下可曾與你說話什麼?」
宋知延一板一眼的回答道:「陛下問我想不想當太子,我回答不想。陛下又問我願不願輔佐知旌,我回答願意。陛下將我訓了一頓,又言,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便再未說其它。」
陶桑長長的嘆了口氣,拍了拍他,「陛下為你考慮的長遠,你怎麼也不應該懷疑自己的出生的。你是陛下第一個抱出的孩子,陛下當時比你哭的還厲害。」
「可是,為什麼大哥哥就長的與我們一點也不一樣呢?」小公主抱著陶桑手臂偎著,「我們明明是同胞同胎的孩子,為什麼我和太子哥哥長的像,大哥哥卻一點也不像?宮裡的嬤嬤說大哥哥這些年越長大越不同,除了眼睛有些母親的神韻,其它都不像。」
「所以,你們就懷疑大殿下不是你們的親兄長,是從后週抱回來的?」
「嗯!」小公主點頭,「我們想著定是后週那位皇帝欺負了母親又負了母親,所以害的母親難產去而,舅舅那樣疼母親,為了報復他,抱了他的孩子回來養大以後回去報仇!可是如今又聽說他要娶新皇后以後就會有新兒子了,舅舅氣不過,要打殺大哥哥呢!」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老師平日里講的戲文就是這樣的啊。」
「戲文里的故事能信嗎?」
「老師說靈感源於生活的,我們出海遇到的事講給老師聽,老師都會編進戲文里,那我們自然也會想從戲文里找到些線索的啊。」
小公主一臉正經,有條不紊,陶桑一口老血堵在喉嚨上快要噎死自己,靈雀在一旁笑的聳肩,平日里總講些關係凌亂的故事,這會兒終於自食其果了。
「以後不許看戲了!讓你們學的功課半分沒認真!」陶桑氣的想打人,但沒一個敢動手的,只能恨的咬牙,「醫學課的時候我還特意告訴過你們同卵雙胞胎和異卵雙胞胎的長像問題的!靈雀,你一會幫我把那個資料找出來,罰他們一人抄十遍,不一百遍!不抄完不許睡覺!」
「抄,多少遍我們都抄。」宋知旌陪笑道,站到身後給她捶背揉肩,又繼續道:「所以,結合老師的話來分析,和舅舅長久以來的態度,大哥,相貌是隨了那個人嗎?」
「嗯。」陶桑嘆氣,看向面前的宋知延,這孩子越長大,不光相貌連那股清冷,沉靜的性子都與當年的后週陛下有八九成的相似。
這樣的相似,於宋長臻來說,每一次相見,應該都是傷害的,可他從來傷害過他,他盡心儘力的愛護著他們每一個,甚至沒打算過要自己血脈的孩子,江山與愛,天下與未來都給了他們。
「你母親與他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愛恨情仇,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至於為什麼會造成後來的局面呢,我也理解不了。你們不要問我,我知道的還沒有靈雀多。」
宋知旌看向一旁的靈雀,靈雀神色淡定,「殿下說過今日不問前塵舊事的。」
「好吧。」宋知旌點頭表示守諾,再看向宋知延道:「此事的答案,大哥可安心了?」
「嗯。」人的出生不能選,相貌也是不能選的,他只是生的像那人,卻依然是弟弟妹妹們的血親,他便定心了。
「那我們便要請教老師第二個問題了。」
「還有第二個?」
「嗯。」宋知旌仍是笑的乖巧,一雙鳳眼卻像極了狐狸,「這幾日我們在實驗里試過了許多方法,仔細的看過了母親的全息影像,雖然原理上是明白的,但都沒能做出同樣的影象來,老師能告訴我們是為什麼嗎?」
「做不出來才是正常的,你母親這種技術就算幾百幾千年後的人都不能達到這樣的程度,何況你們幾個小傢伙,開開眼界就好,這個時代沒法支持你們做個創作發明的。」陶桑自己在實驗室里待了這些年,每次都還跟看科幻片一樣。
「這天底下就沒有人能再做出這種東西嗎?」
「當然啦,你以為你母親被奉為神靈是自封的嗎?」
陶桑不知道,當年宋雲禾確實是自己先給自己封神的。
「所以,被奉為神跡的一些東西,像什麼鳳落露香宮,白龍降天,這樣的,除了我母親,沒有人能再做的出來了,是嗎?老師?」
陶桑啞了一下,臭小子,在這兒等著她呢!
「這時間久遠,又是天南地北山水相隔,我們又沒見過白龍降天的像到底什麼樣的,如何能與你母親的事相比較!再說,誰說這世上就不能有龍了呢?萬一真是天降瑞龍呢?你母親已經仙逝多年,不要想這些,神神叨叨的。」
「天已經很晚了,我要睡覺,你們也該抄出去了。」陶桑起了身,準備出門。
攔在門口的是靈雀。
陶桑抬眼看她,愣了愣,腦子才轉過彎來,「你什麼時候和他們一夥的?嘿,吃你幾頓飯,你幹嘛不毒死我!」
靈雀垂眼,由她說著氣話,卻是一動不動的攔著。
「老師,您不要生氣,是我們命姑姑配合我們的。」宋元果小心的抱著她手,大眼睛水盈盈淚汪汪讓人憐惜的很,「這些年雖然你們都說母親已經仙逝了,可是舅舅和老師和姑姑們誰的臉上都寫著等她回來。老師,我們已經是沒有父親的孩子了,您忍心讓我們連母親也錯過嗎?」
「老師故事裡那些尋親的人,哪怕蛛絲馬跡都會不遠萬里的去看去找,眼下我們有這樣大的線索,老師都不願給我們一個肯定的回答嗎?」
陶桑長長的嘆氣,再沒有其它的選擇,「鳳落露香宮和天降白龍的景象我都未親眼見過,不能給你們肯定的答案。」
「我在天牢問過後週的探子,他們所說的白龍呈象與宮裡記載鳳落的呈象十分相似。」宋知旌說。
「那也不能斷定就是你母親所為,而且這件事情應該由陛下去查證,你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乖乖的陪在陛下身邊,因為不管他所查證的結果是怎麼樣的,接下來的時日里於他都會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