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想讓我感激你?
寢殿里,南宮琰端坐在長椅上,他的手邊上,擱置著幾封信箋,林嫻兒聽到走來的腳步聲,轉回頭,看向她的雙眸里透著一抹得意的光彩,是一種讓人刺目的光。
眼神交匯時,虞七七直接掠過她的眸,走到臉色陰沉不定的南宮琰面前,「皇上喚臣妾來,有何要事?」
林嫻兒擰眉,捏緊綉帕,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這麼囂張,一會倒要看看你是怎麼死的?
思及此處,她清麗的眉梢又染上一層笑意。
「這些,是你寫的?」南宮琰抬手,指了指擱置在手邊上的信箋,聲音沉穩,聽不出喜怒。
「回稟皇上,是臣妾寫的。」虞七七回得不卑不亢,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你還在與晏世卿通信?」看她的這個樣子,像是巴不得被他發現,他也裝裝樣子,佯裝要發難她。
「對,是臣妾找到林昭儀,讓她幫臣妾傳信的,你若是想要發難,便發難臣妾好了。」
虞七七一口承認下來,還主動幫林嫻兒攬過失。
林嫻兒雙眸里拂過一絲詫異,只一瞬,便恢復如常,「皇上,此事確實是皇後娘娘慫恿。自打臣妾替她傳信以來,這心裡就七上八下的,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知皇上,以免,以免日後皇後娘娘捅出什麼亂子來。」
她說得飽滿誠意,句句像是替虞七七著想,虞七七早在心裡翻了好幾下白眼,可她明面上,還是保持著微笑。
「那你應該攔攔本宮的嘛,怎麼能讓本宮做出這麼糊塗的事來呢?」虞七七順著她的意思,朝她發難。
林嫻兒怔了怔,約莫是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來,片刻后,她的絲帕上沾了淚珠,「我也想勸皇後娘娘來著,可是又怕娘娘怪罪,這便不敢相勸了。」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虞七七嘆了口氣,看向南宮琰,「這件事總歸是臣妾的錯,皇上想怎麼處罰臣妾,便怎麼處罰,臣妾絕無半句怨言。」
南宮琰神色淡淡,就這麼看著她演戲,他拿起晏世卿回的那封信箋,遞到她跟前,「他的回信,你還沒看過吧?」
林嫻兒將信拿過來的時候還是熱乎的,沒經過虞七七的手。
虞七七微微斂眉,將信拿過來展開,晏世卿在上面告訴她,他們在徽州過得都很好,讓她日後不要再給他傳信了。
他說的內容,與沈非鴻告誡他的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出入。
她的臉色,霎時間變得很難看,頭上如同被一盆冷水澆下,讓她覺得全身上下都冰冰涼涼的。
想到自己的處境,又想到他們在藺宅中的日子,她便明了他這麼回信的意思。
「看完了。」她的手垂下,指尖微顫。
南宮琰眉心一挑,「既然晏世子都這麼說了,想必皇后也不會再為難他,如此,這件事朕便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皇上,這...」此話一出,林嫻兒便急了,都通信了他還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這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林昭儀有話要說?」
南宮琰側目,看向她,眸間閃過一陣凌厲,叫人看了生寒。
「臣妾,臣妾是覺得皇後娘娘做出此等傷風敗俗的事來,理應受罰,給後宮樹下規矩,不然日後後宮的妃子犯了這個忌諱,難道皇上也要當什麼都沒發生嗎?」她咬咬牙,將心中所想俱說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讓朕罰皇后?」南宮琰擰眉,臉色愈發難看。
「臣妾只是覺得,皇上不能縱容皇後娘娘這麼無法無天,藐視宮規。」她也知道他的臉色難看,不敢看向他。
聞言,南宮琰冷嗤一聲,語氣低沉,「那你不也是無視宮規了嗎?不然怎會有這些信的由來?」
林嫻兒雙腿一抖,立刻跪到地上,「皇上,臣妾知錯了!」
這個局面扭轉得太快,虞七七怔了怔神,原本應該受罰的人是她,只一瞬的功夫,便變成了林嫻兒。
「朕看你就是縱容著皇后的厚愛,才敢這麼顛倒黑白,自己到宮門的去跪罰,沒朕的命令,不得起身!」
此言一出,林嫻兒差點癱倒在地,這烈日炎炎的,她跪在宮門下定會炎熱難受。
可她捏了捏裙角,也沒再求饒,被拖出去時只狠狠瞪了虞七七一眼。
「皇上是不是罰錯人了?」虞七七眨了眨眼眸,看著被宮人無情拖走的林嫻兒,話里還帶著不解。
「以後這種小伎倆,皇后就別在朕面前耍了。日後沒了晏世卿從中作梗,朕看你還有什麼招數能使?」
南宮琰的話里,透著那麼一絲絲輕蔑。
虞七七咬牙,這會才知曉自己的這點招數早就被他看透了,晏世卿會那麼回信,八成也是他乾的。
帶著怨氣凝了他一眼后,她拂袖從他的寢殿里離開。
經過宮門處時,看到了跪在宮門前的林嫻兒,這才跪了一刻,她的臉色已經發紅,後背上的衣裙也沾到了背上,貼得發緊。
「你好好跪罰,皇上那邊本宮會替你求情。」虞七七走到她跟前,阿箋給她撐著傘。
「用不著你幫忙!」
林嫻兒咬牙,抬起頭看向一臉沉著的虞七七。
此事也是因她而起,她也沒想到南宮琰會這麼處理,只是被他看透了心思,虞七七也覺得沒勁得緊,既然他要罰林嫻兒,她便替她解圍好了,反正她就想氣一氣南宮琰。
「那若是你這麼想跪,你便這麼跪著好了。」虞七七斂眸,從她身旁離開。
她一走,林嫻兒就後悔了,這火辣辣的太陽光照下來,照得她後背發緊,額角上的髮絲也沾到了汗水上,渾身上下都生了汗,很是難受。
珠兒側立在她身旁,雖不是跪著,可也好不到哪兒去,「小主剛才又何必要婉拒皇後娘娘的好意?奴婢看她是真的想要幫咱們。」她小聲嘀咕著,林嫻兒想跪可以,她可不想。
「你閉嘴!」
林嫻兒心煩氣躁著,忍不住朝她吼了她一聲,她踮了踮腳尖,不敢再說話。
回鳳鸞宮的一路上,虞七七的臉上都被一陣陰雲氤氳著,阿箋在她後面緊緊跟著。
「公主,您別擔心,世子爺他只是面上那麼說,心裡一定還記掛著您。」阿箋以為她是為了晏世卿說的那些話而傷情,小心翼翼勸了她一句。
「這件事,一定是南宮琰在背後慫恿的,不過那樣也好,南宮琰沒有為難他們,我便放心了。」
六月的天實在是悶熱,即使是在傘下走著,虞七七的鼻尖上也已經冒出了一粒粒汗珠,連呼進鼻尖的空氣也帶著一股熱意。
一回到鳳鸞宮裡,阿箋便給她盛上一碗冰鎮蓮子湯,窗外的蟬聲叫得厲害,昭娘叫來幾個小太監,用杆子將樹上的蟬都粘了下來,這下鳳鸞宮裡才安靜許多。
阿箋拿著蒲扇,在她身邊替她扇涼。
虞七七喝完蓮子湯,躺到躺椅上,臉上吹拂過一陣陣涼意,她才覺得好受許多。
剛躺下一瞬,外面又不平靜了,這回來的,是邊瀟瀟,她身上的傷還沒全好,就讓阿蕊扶著她進了鳳鸞宮的門,「皇上娘娘!」外面,傳來她的叫聲。
虞七七睏乏得很,剛要合上雙眸就聽見這陣叫聲,她不耐地擰緊眉頭,「要不要奴婢去將她趕走?」
阿箋低下頭,詢問她的意見。
「不必了,讓她進來吧。」虞七七坐起身子,就算是這會不見,她定是還會尋個時辰過來。
阿箋放下蒲扇,出去讓宮女們給她放行,她一進到內殿里,見到虞七七便跪了下去,一臉的哀怨,「皇後娘娘,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嫻兒妹妹是因為您才被皇上責罰的,這外邊兒的天這麼悶熱,她再多跪上一會,只怕半條命都沒了...」
她一得到消息,也沒曾想事情會弄成這樣,可她們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不能陷她與不義,便立刻趕了過來,想求虞七七出手相救。
「林昭儀說了,她的事不用本宮幫忙,若是本宮輕易出手,只怕會惹得她不快。」
虞七七緩緩說著。
邊瀟瀟愣了愣神,能夠出手相救她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還會婉拒虞七七的相幫,她在心裡將林嫻兒罵了一遍,不過想起上回的自己,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看虞七七的臉色,便理解了半分。
她依舊跪在地上,向她懇求,「嫻兒妹妹只是一時糊塗,能得娘娘的相幫,她一定會十分高興。」
「何以見得?」
剛才瞧她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可一點也不像會高興的樣子。
「皇上最依娘娘的意,只要娘娘相求,皇上一定會收回責令,嫻兒妹妹定是心急才說出的氣話,等她的身子好了,嬪妾一定攜她過來給娘娘道謝。」事到如今,邊瀟瀟只得懇求虞七七,才能救下林嫻兒,誰說都不管用。
「你就那麼想救她?」
虞七七倒是來了興緻,她們二人當初也是水火不相容的,感情何時變得那麼好了?
「嬪妾在這後宮之中,也就一個嫻兒妹妹能說上話的,若是她不在了,嬪妾真不知道以後該如何自持?」
她說著,就抹起眼淚來。
原來是惺惺相惜。
虞七七斂了斂眸,「你先回去吧,她的事本宮會想法子。」末了,她將邊瀟瀟打發走,就算是她不過來,她也想法子救林嫻兒,她們之中但凡少了一個,都不能在南宮琰那裡掀起浪來。
「多謝娘娘!」
邊瀟瀟咬著牙,阿蕊扶著她從地上站起來,她的臉上又恢復了笑意,為了林嫻兒,她可真是犧牲了不少。
路過宮門處,她怪可憐地看向林嫻兒,「原以為你的心思比我縝密,這回定能扳倒皇后,沒曾想居然落得這麼個下場。皇后那兒我已經替你求情了,祈禱她早些去找皇上吧。」她走到她跟前,輕聲說著。
「多謝姐姐。」
林嫻兒被猛烈的日頭曬得頭暈,說出口的話也輕飄飄的,氣息已經微弱許多。
邊瀟瀟搖了搖頭,從她面前離開,不敢逗留太久。
到了晚間用膳時,虞七七起身去了南宮琰那裡,還帶了一道專門給他熬的八寶羹,阿箋端著跟在她後面。
南宮琰坐在圓木桌邊上,內侍剛才來告訴他,「皇後娘娘會過來一同用晚膳。」所以他才一直沒有動筷。
「這是臣妾特地給皇上熬的。」她將那罐八寶羹端到南宮琰面前,打開蓋子,從裡面盛出一碗遞給他。
「皇後有心了。」
南宮琰伸手接下,爾後,舀了一勺喝下,十分地給面子,比白日里的他還要給面子。
虞七七微微頷首,在他面前坐下,與他一同用膳,席間,她一句話也沒有講過,倒是讓南宮琰唏噓。
等用完晚膳,她才緩緩開口,「皇上,林昭儀已經在宮門下跪了一日,方才臣妾在來的路上,看到她雙目無神,臉色也蔫蔫的,像是半條命都沒了,倘若是再這麼跪下去,只怕是要鬧出人命來。」
這下,南宮琰才確定她此趟來的目的,他稍稍斂眉,「朕這是在替皇后出氣,皇后怎麼反倒替別人說話?」
「那林嫻兒是林太史的女兒,他府上就這麼一個嫡女,若是沒了,想必在朝堂之上會有諸多怨言。皇上體諒臣妾,臣妾心中感念,可卻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林嫻兒受苦,倒是折煞臣妾了。」
虞七七凝向他用了半碗的八寶羹,一臉的曬然。
「想不到皇后居然會過來向她求情,若是林太史在朝堂之上為難朕,不是正應了皇后的意願?」
他眸光威凜,與她四目相對。
她倒是沒有一絲心虛的感覺,「留著林嫻兒在後宮,臣妾才能找到更多的法子發難皇上不是?皇上也說了,臣妾說什麼你便依什麼,如今這是葯反悔了嗎?」
「朕當然會說到做到,你不想讓她受苦,朕這就下令讓她從宮門下離開,不必再受罰。」
三言兩語后,南宮琰改變了主意,讓內侍帶著口諭去傳給林嫻兒。
任務達成,虞七七要從紅木圓凳上站起來,卻被南宮琰叫住,「怎麼?皇上還有條件?」她側目。
南宮琰輕笑一聲,「皇后想到哪兒去了,朕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
虞七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不小心眼,這世上就沒有小心眼的人了。
「朕將皇后叫住,是想告訴皇后,朕之前命沈非鴻將南詔的族人們厚葬,給翼水王和南詔皇后及那幾位皇子建了陵墓,你若是想回去祭拜,隨時都可以回去。」
他這番話一說完,虞七七的手早已緊緊握著桌布,整個人一動不動看著南宮琰,「你是想讓我感激你?」
片刻后,南宮琰才緩緩開口,喉中生澀,「朕只是想在你面前贖罪。」
「虛偽!」
虞七七抓起手邊上的杯盞,朝他臉上潑去,茶水裡帶著茶葉,黏在南宮琰的臉上,他睜開眼睛,從容地擦掉臉上的茶水。
一旁的小太監被嚇得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你不配給他們建陵墓!」
虞七七朝他怒吼,站起身子跑了出去。
阿箋看著她往前奔的身影,撂下楚裴鈺,急忙追上去。
南宮琰的話像是一把利刃,刺在她的心間上,讓她覺得心間一陣刺痛,往前跑了沒幾步,她便摔倒在地。
「公主,發生何事了?」阿箋追上來,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她的手掌心擦到地上的石板路上,滲出一絲血跡。
「南宮琰說給我的阿爹阿娘們見了陵墓,你說好不好笑?」說完,她兀自笑了一聲。
「不知廉恥!」連阿箋也咒罵一句。
「對,他就是不知廉恥,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格!」滾燙的淚水從眼眶中流下,虞七七朝著前方大喊。
阿箋也抹一把眼淚,「公主,我們先回去,奴婢替您處理傷口。」擔心她掌心上的傷口,阿箋勸她一聲。
回到鳳鸞宮中,幫她處理好傷口之後,虞七七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眸光中也有了亮光,不似之前那樣黯淡。
「公主,不然我們回南詔一趟,祭奠皇上和皇後娘娘還有幾位皇子們,讓他們知道你在這世上過得很好。」
見她情緒穩定,阿箋才敢說出口。
虞七七沒有說話,只緊盯著眼前的燭光,神情給人一種疏離感,讓阿箋覺得她遙遠又陌生。
「若是您實在不想去,那就不去。」阿箋又淺淺說道。
「你去收拾一下東西吧,我們明日就去。」過了許久,她才慢慢開口。她既想去祭奠他們,又害怕去,如今她活在他們的仇人身邊,卻什麼都做不了,讓她覺得心裡負罪感很重,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們交代。
「好。」
見她鬆口,阿箋才退下。
虞七七回到鳳鸞宮中不久,林嫻兒也從宮門下離開了,內侍告訴她,是皇後娘娘去跟皇上求的情。
她垂下眼眸,朝內侍道聲謝,讓珠兒扶著自己回了臨照宮。跪了一整日,她腿腳發麻,連走路都走不穩,靠著珠兒的攙扶,才面前往前挪動步子。
到臨照宮時,夜已經深了。
給她梳洗完畢,珠兒扶著她躺下,「皇後娘娘那兒,明兒再去道謝吧,小主先安歇。」
「嗯。」
林嫻兒點點頭,外面的月光照進來,落到地毯上,折射出一道亮光。
第二日,天剛剛亮,阿箋便扶著虞七七從鳳鸞宮裡動身,昭娘去知會南宮琰一聲,說虞七七已經出發了。
他趕到宮門上,看到了那輛匆匆離去的馬車,她只帶了阿箋一個人回南詔,到了南詔,會有沈非鴻接待她。
馬車駛過處,揚起一陣陣塵土,模糊了南宮琰的雙眼。
他微微皺眉,走也不告備一聲,讓他急匆匆到這,就看到一地飛揚的塵土。抬手拂了拂眼前的霧氣,他從宮門上下去。
下來,便碰到楚裴鈺,他也在看著前面那輛急匆匆遠去的馬車,見南宮琰下來,他才收回眸光。
晨光一照進屋子裡,林嫻兒便爬了起來,她想早些過去給虞七七請安,順便謝謝她,昨日她說的話那般重,還設計陷害她,心中有愧讓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珠兒扶著她往鳳鸞宮趕,可一到那,便只見昭娘一人站在殿門外,她朝林嫻兒施禮,「回稟林昭儀,皇後娘娘不在殿內,您回去吧。」
「不在?她去哪兒了?」林嫻兒的眼睫動了動,話里透著惋惜。
「皇後娘娘出宮去了,過些日子才會回來。」見她沒有想走的意思,昭娘這才開口跟她解釋。
「我來原是想要道謝的,既然她不在,那我便等她回來了再過來。」林嫻兒的臉上俱是惋惜,這才從她的殿門外離開。
出來時,正要碰上要來請安的邊瀟瀟,「妹妹怎麼過來的這麼早?」她眼神帶著詫異,她昨日跪了一日,這腿腳還真是利索。
「皇後娘娘不在,我原是想早點來道謝的。」林嫻兒朝她解釋。
「你怎麼過來也不知會我一聲?昨日我已經說了要帶著你過來一起道謝的。」邊瀟瀟怨懟她一句,爾後又開口問,「皇後娘娘不在?」
「嗯,說是出宮了,要過些時日才會回來。」林嫻兒點頭,將昭娘的話轉告給她。
「她居然能隨意出宮?你怎麼不問問去哪兒了?」邊瀟瀟埋怨道。
「這是皇後娘娘的事,我們就不要隨意打聽了。」林嫻兒斥責她一句。
「看來你倒是和她一條心了。」她言語間對虞七七的維護,邊瀟瀟能聽得出來。
「這回多虧了皇後娘娘,不然我這條命早就沒了,我感念她的救命之恩,那是理所應當的。」
她們二人進宮,雖是虞七七利用來對付南宮琰的,可她也沒對她們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敢進來是受了些責罰,此刻林嫻兒倒是覺得,之前是她們斤斤計較了。
「咱們二人先回去吧。」邊瀟瀟挽過她的手,與她一同從鳳鸞宮外離開。
這後宮中只剩她們二人,沒個做主的,南宮琰也從不過來,倒是讓她們覺得自在不少,但也有些不太習慣。
虞七七和阿箋一路出了燕京地界,到西楚時,發現那裡比之前繁盛了不少,想來是南宮琰治理有方,對西楚的百姓也夠體恤,這才讓這裡變得繁盛起來。
過了西楚,便是南詔,南詔的景緻還是和從前一般,只是少了點人氣,就算是一片蔥綠,在虞七七的眼裡,也覺得荒涼了許多。
進到南詔皇城,她們見到了沈非鴻。
「皇後娘娘。」他走上前躬身頷首,他已經在這裡恭候她多時。
「南宮琰就這麼怕我跑了?」她擰眉,看向沈非鴻。
「皇上是怕皇後娘娘沒個照應,這才叫微臣過來的。」他開口,便是替南宮琰解圍。
虞七七撇眉,往前走去。
沈非鴻先帶她回去歇息了,說等她歇好了再帶她去陵墓,她趕了兩日的路,也勞頓了。
她也沒有推脫,確實也是有點累了。
過了午時,沈非鴻去到虞七七的庭院中,她已經起身,與阿箋一同從屋裡走出來。
「國舅爺帶路。」
她走上前,語氣淡淡,眼神疏離。
沈非鴻朝她頷首,府外已經候著一輛馬車和一匹紅棕烈馬,他翻身上馬,虞七七和阿箋上了馬車,她們出門前自己帶了祭品,沒用沈非鴻準備的那些。
馬車行了將近五里路的路程,才到他給翼水王和南詔皇后他們建的陵墓,九座陵墓,映入虞七七的眼帘,她立在馬車前面,整個人差點沒站穩。
阿箋扶了一下她的手,她才勉力站穩身子。
墓碑上刻上了每一個人的名字,虞七七走上前,俯身一個個看清楚,「阿爹,阿娘,女兒來看你們了!」
她跪下,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臉上亦是掛著淚痕。
阿箋將祭品拿出來,讓她擺在他們的陵墓前。沈非鴻將陵墓建得很氣派,可虞七七看著這一座座冰冷的陵墓,心裡依舊難受得緊。
她很想罵南宮琰,可是卻發現說不出話來,她的喉嚨發緊,生澀得厲害,就連是呼吸,都變得費力許多。
陵墓前面還殘留著之前的祭品,想來沈非鴻已經過來祭奠過。
虞七七哭著,給他們燒手中的紙錢,「阿爹阿娘哥哥們,你們在下面要過得好好的,將來投個好人家,女兒在這世上一定會好好活下去。小時候阿娘總對我說,將來嫁到了夫家那裡,一定要做個好妻子,相夫教子,不能將之前在皇宮裡的頑劣之氣帶了去。
那時候女兒不懂事,為了惹阿娘高興,便胡亂答應下來。可等女兒長大時,嫁的卻不是女兒自己喜歡的人,女兒想著那便不用記著阿娘的那些話了,讓自己怎麼舒服就怎麼過。
可後來,女兒決定要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好妻子時,我的夫君卻親手我從夢中拽醒,他告訴我,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個相夫教子的好妻子,我的丈夫是我的仇人,亦是我的枕邊人,我心中就算是有再多恨,都不及他揮揮一個手指頭的威力來得大。
阿娘,是女兒沒用,女兒不能替你們報仇...」
紙錢燒完了,虞七七的眼淚還沒停,還在流著。
「公主...」阿箋伸手,覆上她的肩頭,想要平復她的情緒。
黃昏時分,有一抹昏黃色的光照到她的身上,她怔了怔,盯著身上的那抹光,眨了眨眼睫,「阿箋,扶我回去吧。」
「嗯。」
阿箋點頭,扶著她從地上站起來。風一吹,吹起她衣裙的一角,讓她覺得身上泛起一陣微涼。
「皇後娘娘節哀。」沈非鴻走上前,寬慰她一聲。
虞七七沒理會他,兀自上了馬車。
沈飛后也為放在心上,翻身上了馬,護送她回府。一路上,虞七七一句話也沒說,只一臉懨懨地靠在軟墊上,人好似沒了精神。
阿箋知道她心裡難過,也沒叨擾她,任憑她就這麼靠著。
五里的路程,用了三個時辰,才回到府中,回到府上時,天色已經全暗。沈非鴻翻身下馬,走上前朝虞七七說道:「皇上說了,皇後娘娘想在這裡住幾日便住幾日。」
「知道了。」阿箋替她回答。
回到房中,虞七七便癱倒在床,整個人捲縮成一團,淚水無聲地從眼眶裡流下,滲透進手指縫中。
阿箋找了一張薄毯,蓋到她身上,輕輕撫著她的後背。
「阿箋,我不想回去了。」哭了許久,她才小聲開口。
「反正皇上已經允了您住在這兒,您暫時也不用回去。」阿箋輕聲回她。
她不想回到那座死氣沉沉的皇宮,讓她覺得心口悶得厲害。哭累了,虞七七便捲縮在床上睡著。
沈非鴻叫人給南宮琰送信,說虞七七在南詔一切都好,還說了她心裡的仇恨愈發濃郁,一點也沒有消散。
那封信到南宮琰手上時,已是兩日之後。
他看著信上的內容,重重嘆了一聲氣。
「可是國舅爺來信了?」楚裴鈺見他一副陰鬱的樣子,開口問南宮琰。
「嗯。」
他點下頭。
這時,內侍從外面走進來,朝他稟報,「皇上,林昭儀過來了,說是給您熬了參湯。」
「讓她走。」
他想都沒想,便開口說道。
這已經是林嫻兒第三次送參湯過來了,不是她便是邊瀟瀟,總之沒一個省心的。
「是。」
內侍得令,退了出去。
林嫻兒在外面焦急地來回踱步是,生怕南宮琰再攆她走,果然,內侍走出來還是告訴她一聲不見。
她盯著手裡好不容易熬好的參湯,只好退到一旁,但並未離開。
楚裴鈺看著他手裡的書信,眸光亦是沉了下去,過了片刻,他開口說道:「既然皇後娘娘已經去了南詔,皇上不如就到那陪她一段時日,解鈴還須繫鈴人,事情是在南詔發生的,也理應在那裡解決。」
「你說的沒錯,朕怕去到了那裡,她的情緒會更反常。」南宮琰皺著眉頭,左右為難。
他的額間,已經能隱隱約約見到皺紋,只不到三十的人,看起來卻蒼老了不少。
這些變化,都是在他攻下南詔之後。
虞七七的仇恨讓他自責,亦是讓他深陷在痛苦之中,有好幾次,楚裴鈺都發現他從夢中驚醒,眼神中帶著恐懼,十分的不安。
「皇上總歸要試試。」楚裴鈺勸慰他。
「等過幾日吧,她今日剛去祭拜完,若是朕這個時候過去,只會火上澆油。」他沉聲說道。
楚裴鈺斂下眉頭,覺得他說得亦是在理。
走出御書房,他才發現林嫻兒還站在外面,朝她微微頷首,開口問,「昭儀娘娘還不回去?」
「皇上心中擔憂皇後娘娘,臣妾知道,可是臣妾想告訴他,這宮裡並非只有皇後娘娘一人關心他,臣妾心中也挂念著他,想要讓他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他是燕京的天子,萬不可將身體弄垮了。」
她說完,輕嘆一口氣。
「昭儀娘娘的心意,皇上會明白的。」楚裴鈺淺聲回她。
「這參湯,還勞煩楚將軍幫我交給皇上,務必讓他喝下去。」她叮囑完,這才動身退下。
楚裴鈺盯著手上的參湯,只好拿進去給南宮琰,「是昭儀娘娘給的,她方才沒有離開,一直在外面候著。」他如實回稟。
「放著吧。」
南宮琰抬眸,爾後便開口說道。
楚裴鈺給他盛了一碗,他喝下一口,一陣甘甜自他嘴裡化開,讓他揚了揚眼眸,這個林嫻兒自從上次受罰之後,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改了性子,人也變得柔和起來,沒了之前的執拗勁兒。
林嫻兒回到臨照宮,要躺下之時,內侍從南宮琰那兒過來了,手裡端著一個盒子,他頷首道:「這是皇上給小主的賞賜。」
她眨了眨眼眸,愣了半晌,直到身後的珠兒碰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色,「皇上給我的賞賜?」
「正是,皇上念小主在廊下等候多時,便命奴才給小主送了份禮過來。」內侍躬著身子回道。
「臣妾謝過皇上。」
林嫻兒低下頭,將東西接到手中。
等內侍出去后,珠兒高興地說道:「主兒,看來皇上是對主兒動心了,您在那廊下站了那麼久,當真沒有白站。」
她的眼裡,都寫著羨慕。
「不過是一份禮而已,瞧把你樂的。」林嫻兒沒好氣地揶揄她一聲。
「一份禮怎麼了,水雲宮裡的那位還沒有呢。」她嘟嚷著。
「你這話可不能讓姐姐聽了去,一會她該來罵我了!」
林嫻兒憤憤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她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瓜子,急忙應承下來,不敢再胡言亂語。
她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隻上好的玉鐲子,一看成色就知道是上品。
珠兒幫她將玉鐲子戴上,大小正好合適,「看來皇上這禮當真是送對了。」珠兒滿臉高興地說。
此後的每一日,林嫻兒都到御書房外候著,南宮琰有時會喝下她的參湯,有時也並不待見她,但他的態度比之前好了許多,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的。
端著空碗回去的路上,珠兒在她身後小聲嘀咕,「若是這皇後娘娘永遠都不回來就好了,這樣皇上的心思就不會讓在她身上了。」
「這話你敢說出口?!」林嫻兒立刻停下腳步,轉回頭斥責她,「當初若不是皇後娘娘,只怕此刻我就不能站在這兒了,你怎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來?」
「好一個情深意重啊。」邊瀟瀟的聲音,從宮道的側門後邊傳出來,她從門後走出來,緩緩走到林嫻兒面前,「妹妹真是好手段,皇後娘娘一出宮,你便使出渾身解數去討皇上的歡心。」
她原是想跟她好好做姐妹,在這後宮中相互扶持的,可一見到這段日子她受了南宮琰的待見,這心裡就愈發不是滋味。
「我,我只是覺得皇上處理朝政辛苦,這才想著燉參湯給他補補身子的,姐姐你也可以去送的。」
她說完,挽上她的手。
邊瀟瀟低頭,正好看到她手腕間露出來的玉鐲子,眉頭擰了擰,「你這玉鐲子是哪兒來的?」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手往上一揚,她便知道那玉鐲子的成色乃是上品,不是從他們太史府中拿進宮裡來的。
「你放開我們主兒,那玉鐲子是皇上賜的,若是打碎了,邊常在您可沒法跟皇上交代!」
珠兒急了,朝邊瀟瀟大喊一聲。
林嫻兒聽了,眉頭蹙得更緊,邊瀟瀟的眼中閃了火光,伸手就想把她手上的玉鐲子給搶下來,「姐姐,這是皇上賜的,你給留給妹妹好不好?若是下次皇上再賜給妹妹什麼好禮,妹妹再拿過去給你。」
沒了法子,又怕她真的弄碎,林嫻兒只好開口懇求她。
弄了半天,都沒把鐲子弄下來,邊瀟瀟也只好作罷,「算你識相!」她朝她冷罵一聲,甩袖從宮道上離開。
「主兒,您沒事吧?」
珠兒趕緊跑上前詢問。
「你方才為何要說出來,這下姐姐心裡更嫉妒了。」林嫻兒長吁一口氣,斥責她。
「奴婢,奴婢也是一時心急。」珠兒囁嚅著。
揉了揉手腕,林嫻兒也從宮道上離開。
邊瀟瀟回到水雲宮裡越想越氣,她想起方才林嫻兒那副得意的樣子,也親自去熬了參湯,帶過去給南宮琰時,內侍卻告訴她,皇上不在御書房裡,她不信,也在外面候著。
一直候到夜深,也沒見南宮琰出來。
內侍又走上前轉告她一聲,「邊常在,皇上真的不在御書房裡。」她猶疑地看著內侍,過了半晌,等腳站麻了,才從他的御書房外邊離開。
天色暗下來時,南宮琰已經從宮裡離開了,和楚裴鈺一起往南詔而去,他沒讓內侍將他不在宮裡的消息傳揚出去。
朝堂上的事,他也都處理好了。
沈非鴻在信上說,虞七七這幾日的心緒往穩定了不少,每日都在府上或是南詔各處賞花垂釣,有阿箋護著,過得很是愜意。
他得到消息,這才放心地往南詔趕去。
夜色如霜,涼風吹起他的墨發,將他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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