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她不會死的……
陸予南越想越煩躁,就在他動手要掛掉電話的時候,那邊卻忽然接了起來。
回應他的是一個冰冷而機械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所有的焦躁都在這一刻消散,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那個冷漠的機械聲,他非但沒有覺得輕鬆,反而覺得更加不安和煩悶。
她關機了,是因為手機沒電了嗎?還是說,她遇到了什麼麻煩?
這邊陸予南心煩氣躁,那邊的何煜偏生不識趣的打開了車載廣播,只聽女主播用程式化的播音腔徐徐道:「……今日凌晨,開發區新西路派出所接到群眾報案,稱一名約二十五歲的女子全身赤裸死於開發區一工地旁,初步斷定該女子的死亡時間為零時左右,死因為窒息,死前曾遭遇毆打和強姦……」
隨著主持人的播報,陸予南的身體也慢慢僵硬起來……
然而不等主播的話說完,只聽「哧」的一聲,車子猛地來了一個急剎車,陸予南慣性的向前一撲,險些撞到前面的椅背上。
這個剎車來的又急又凶,陸予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由得蹙眉對著何煜發火,「你在幹什麼?!」
何煜張了張嘴,委屈又小心翼翼的小聲說:「紅燈了……」
「看見紅燈不會提前減速?你第一天開車?」陸予南語氣很沖,臉上也是滿滿的怒氣和不滿。
在何煜的記憶里,這好像還是這麼多年來,陸予南第一次這麼生氣。
他頓時噤了聲,不敢再多說什麼。
「……由於死者容貌被毀,周邊又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證件,因此警方還無法辨別其身份,需要做進一步的DNA檢測才能確認。目前警方希望能通過本節目徵集線索,死者身高約168左右,身形較瘦,長發,雙手塗紅色指甲油,左手無名指戴有一枚鑽戒,如果市民認識和描述中相似的失聯女子,請及時聯繫警方……」
等主播最後一個字說完,陸予南只覺得身體里像是被灌了鉛一樣,動都動不了。
身高約168左右,身形較瘦,長發,雙手塗紅色指甲油,左手無名指戴有一枚鑽戒……
當這幾個形容詞拼湊在一起,他的腦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出了程芫素的臉。
不,不會的……
陸予南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鎮定一些,不要胡思亂想。
就在他腦子裡一片紛雜的時候,只聽前面的何煜輕聲道:「大哥,會展中心到了……」
好一會兒,他才睜眼點了點頭,推開門下了車。
今天陸予南參加的是一個企業名人的會議,原本他還想趁著這次會議為環易談一談合作問題,可是坐在那裡之後腦子就完全想不到關於工作的內容,反反覆復只有那個女主播沒有感情的播音腔。
直到會議結束散場的時候,他都一副心事沉沉的樣子往外走,倒是老實業家林尚余看到他后朝他走了過來。
「聽說小陸總新婚不久,難怪剛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來是蜜裡調油,在想新婚妻子吧?」
林尚余年輕的時候和陸予南的父親陸彥杉關係很好,因此圈子裡為了區別他們父子倆,都稱陸彥杉為「老陸總」,稱陸予南為「小陸總」。
陸予南扯了扯嘴角,乾笑道:「讓您見笑了。」
仔細說來,他的確是在想程芫素,可是想的內容卻……
林尚余笑笑,拍拍他的肩感慨道:「這有什麼見笑的,你新婚燕爾沉浸在喜悅里是人之常情,說起來你結婚的時候我因為工作沒能給你送去祝賀,我還得向你賠不是才對。」
「林老太客氣了。」
「說到這兒,我忽然想起來今晚有一個小型的酒會,請的都是圈子裡的熟人,就當是為聯絡聯絡感情,小陸總不如帶著夫人一起來?」
「這……」陸予南頓時有些難堪,想拒絕又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恰好林尚余的秘書這時來叫他,林尚余便點點頭道:「我那邊還有點事,那就這麼說定了,邀請函我會差人送到小陸總手裡,我們晚上見。」
林尚余說完微笑著離開了,陸予南看著他的背影卻有些騎虎難下。
且不說他該怎麼和程芫素提這件事,現在的首要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程芫素人在哪裡。
甚至,他都不能確定程芫素是否安然無恙……
*
整整一天,陸予南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直到下班的時候,他從辦公室走出去,遠遠地便聽到何煜在跟人說著什麼話,等他走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走了。
「剛剛那是誰?」陸予南問。
「是洗車行的人。」何煜將手裡的一個包遞給他,小心翼翼道:「夫人昨天下車的時候好像忘了拿包,今天洗車的時候被老闆看到了,所以立刻差人給送來了……」
陸予南看著他手裡那個熟悉的女包,詫異過後,臉上是難以掩飾的不安和焦灼。
她昨天下車的時候把包落在了他的車上……
這麼說來,昨天下著大雨,她一個女人被扔在開發區那種地方,身上既沒有錢也沒有帶手機……
不知怎麼的,一瞬間,他忽然就想起了早晨那個廣播說到的強姦殺人案,心頭沒來由的一緊。
*
東進傳媒
一早,沈唯安剛走進寫字樓里,助理厲荊便飛快的迎了上來,表情怪異的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沈唯安聞言神色凝重幾分,隨即頷首道:「我知道了,帶我去看看。」
由於時間還很早,因此偌大的編輯部還空空蕩蕩,一眼望過去,只有一個衣著單薄的女人此時正趴在角落的桌子上睡著。
沈唯安站在門口看了良久,壓低聲音問道:「她什麼時候來的?」
厲荊搖搖頭,小聲說:「我也不太清楚,剛問了一下保安,說是看了監控之後發現昨天晚上就來了……」
「我知道了。」他說罷便抬步走向那個女人。
昨晚的夜班編輯下班的時候似乎忘了關窗戶,再加上下了一夜的雨,哪怕是夏季辦公室里也有些涼嗖嗖的,程芫素身上還穿著昨天她錄音時那條雪紡長裙,看著都覺得衣衫單薄。
沈唯安轉身去關了窗戶,又對厲荊低聲道:「等會兒你就守在門口,告訴來上班的編輯去小陳那裡一人領一台筆記本電腦,今天都去會議室工作,不要讓任何人進編輯部吵鬧,明白嗎?」
厲荊臉上有難掩的訝異,低頭看了看睡得正沉的程芫素,連忙點頭道:「我明白了。」
「出去吧。」
厲荊轉身離開了,出門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邊的兩個人。
說來也神奇得很,從東進建立伊始他就跟在沈唯安身邊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為了一個女人這麼大動干戈的。
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沈唯安這才緩緩地在程芫素身邊坐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一早的氣溫低,又或許是因為穿的太少,她睡得很不安穩,整個人趴在桌上幾乎縮成了一團,甚至還不時地打個哆嗦,看上去似乎很冷的樣子。
沈唯安見狀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打算給她披上,然而衣服給搭上她的肩,程芫素便猛地睜開眼,條件反射般的向後退了一下。
沈唯安手裡的外套有些尷尬的停在半空中,他收回手笑了笑,「你醒了。」
程芫素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急忙站起來挽了挽耳邊的碎發,又整理了一下發皺的裙子,尷尬道:「沈,沈總……」
「別誤會,我只是看你好像有點冷,想給你蓋一件衣服而已。」沈唯安隨後揚了揚自己手上的外套,語氣自然地解釋著,又問:「我記得你今天也沒有錄音安排,怎麼一大早就在這兒?」
「哦……我……」程芫素抿了抿唇道,遲疑片刻后笑了一下,「我記錯時間了,以為今天有錄音工作,不好意思啊。」
她笑的乾巴巴的,躲閃的目光同時也昭示了她在撒謊的真相。
沈唯安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是故意找借口,便也沒有戳破她的謊言,只是笑道:「下次累了可以去我辦公室的休息室里睡,趴著睡覺對心臟不好,回頭我讓厲荊給你配一把我辦公室的鑰匙。」
「不,不用了。」程芫素急忙擺手,「我只是有些困,所以來這裡眯一會兒,用不著到您的休息室里……」
「沒關係,我信得過程主播。」沈唯安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等厲荊配好了鑰匙,我就讓他直接給你。」
他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讓程芫素頓時感到有些騎虎難下,好一會兒才道:「謝謝,我家裡還有些事,先走了。」
她說罷便轉身向外走去,卻因為趴著睡了一夜,兩條腿都已經發麻了,剛邁出一步便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就在她倒下去的同時,身後也傳來一聲呼喊——
「小心!」
周邊除了電腦就是桌椅,摔倒的一瞬間,程芫素以為自己可能會直接摔個血流滿面。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來,她反倒是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有清冽的須后水味道縈繞在鼻尖,帶著濃濃的安全感和男性氣息。
程芫素有些心有餘悸的喘了一大口氣,一抬頭卻對上了沈唯安溫潤的眸子。
此時他也低頭望著她,就像此前每一次對視那樣,他的眼神強烈而熾熱,就像是染了一團火。
她望著他的眼睛,心裡不由得有些瑟縮,急忙向後退了一步掙脫他的懷抱,抱歉道:「謝,謝謝沈總……」
「舉手之勞而已。」沈唯安臉上一派淡然,反倒是有些擔憂的望著她,「你臉色不大好,沒事吧?」
程芫素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感覺臉上有些發燙,她以為是因為剛剛那個曖昧的舉動才引起的,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搖頭道:「我還好,謝謝沈總關心。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她說完便轉頭向外走去,倉皇的背影看上去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沈唯安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一雙深邃的眸子也透出了晦暗的目光。
*
從東進出來的時候時間還很早,由於下了一整夜的暴雨,所以今天的低溫也很低,只穿了一條雪紡裙的她站在冷風中忍不住有些瑟瑟發抖。
想起昨晚的事,程芫素不禁嘆了口氣。
昨天她上了公交不久就睡著了,再睜開眼的時候,公交車已經開回了市區。
年過半百的司機拍了拍她的胳膊,同情的看著她道:「姑娘,到華中路了,下車吧。」
華中路是禪城的主街道,也就是所謂的CBD中心,就算是晚上這裡也相對安全一些,而且能打的到車。
她下車后倒是也想過打車回去,可是一想到陸予南厭惡的表情,她心裡就有些刺痛,最終那點僅剩的自尊心還是讓她放棄了打車的想法。
市區的雨並不比開發區小,不過她反正已經渾身濕透了,反倒沒什麼可顧忌的,不遮也不躲,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走在大雨里。
此時的程芫素唯一有些後悔的就是為了第一次試音能留下個好印象,所以她還特意穿了一雙細高跟鞋,此時腳跟磨得生疼,每走一步都疼的鑽心,可是又不能停下來。
就在她有些無處可去的時候,驀然間忽然瞥見了東進集團logo,走過去才發現公司的燈還亮著,她便去編輯部里找了個地方打算先湊合過一晚。
只是沒想到沈唯安一個堂堂總裁會來的這麼早,原本她還想趁著編輯們上班之前就趕緊離開的,卻沒想到被沈唯安撞了個正著。
程芫素不由得按了按眉心,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淋了雨的緣故,此時她只覺得頭有些發沉,身上也沒什麼力氣,只想趕快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算算時間,這個時候陸予南應該已經起床準備去上班了,她就算現在回裕華庭也不會碰上他。
這麼想著,她才鬆了口氣,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往裕華庭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