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決心離開
任氏看著這張熟悉的臉,「之前聽說太子殿下現下居住在大慈悲寺中,我便在想著,是否有哪一日,我會見到你。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本來,本宮也沒想來你這兒看看。只是臨時起意罷了,」朱良莘環視一周之後,這才在任氏左手邊的竹椅上坐下。平日里都是她坐在主位上俯視他人,今日的視角,讓她覺得有些新鮮,「沒來之前,還覺著你是來這裡自討苦吃的,現在瞧著,好像這裡更適合你。」
任氏微微一笑,像是聽不懂她言語之中的諷刺,「你說得沒錯,或許我更適合這裡。」
任氏的逆來順受讓朱良莘的心裡更是堵得慌,她冷冷瞧了任氏一眼,「既然妹妹覺得自己適合這兒,為何還要縱容四殿下攪動朝堂,讓本宮母子二人不得安生。」
「皇後娘娘,雖然妾如今久居於宮外,不問世事多年,近來有些事情,還是有所耳聞的。不知皇後娘娘所謂的不得安生,指的又是什麼?若是指太子殿下自請帶髮修行,這也是他心甘情願的,聖人也恩准了的。既然如此,又何來不得安生呢。」
「呵,瞧瞧你。還是如當初一般牙尖嘴利,最會顛倒黑白,搬弄是非。」朱良莘咬牙切齒地說道:「所以,比起花綾羅,本宮更討厭你。」
良妃的名字突然被提起,讓任氏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她掀起眼皮,眼神幽冷地盯著朱良莘,「我們彼此彼此。既然我們二人如此兩看生厭,娘娘為何不喝了這盞茶,就此離開。從此,我們天涯各路,大可不必相見。」
「你以為本宮是想來見你的嗎?聽說四皇子甚是孝順,經常來大慈悲寺侍奉母親,本宮便想著來碰碰運氣。」見任氏語氣變得凌厲,朱良莘反而鎮定了下來。本來她是衝動之下才想著來見任氏一面,待到冷靜下來之後,便又不自覺地開始為蕭爍謀算起來。自始至終,她都不願意相信蕭爍已經無意於朝政,一心向佛。她只當他是沒有想明白,才會做出如此糊塗的決定。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認定了是蕭湛。
「那你恐怕是要失望了,」任氏唇角微微一勾,看向朱良莘的眼神帶著些諷刺,「湛兒今日不會過來的。」
「本宮時不時地來看一看妹妹,總能碰上一回的。還是說,外頭那些關於四皇子孝順謙遜的口碑,不過是有人刻意而為之,並不是事實?」
朱良莘的話綿里藏針,任氏並不打算搭理她,只道:「皇後娘娘若是想在這裡等,我自然是要陪著的。天色也不早了,皇後娘娘若是不嫌棄,也可在這裡用膳。不過,都是些粗茶淡飯,怕是入不了娘娘的眼。」
朱良莘唇邊笑意微凝,任氏這是在提醒她,宮門酉時就會關閉。宮門關閉之前,她這個當皇后的必須要回去。除非,她是不想當這個皇后了。
朱良莘微微眯了眯眼,緩緩站起身來,看向任氏一字一句地說道:「本宮還會再來探望妹妹的。」
「恭送皇後娘娘。」任氏嘴上雖這麼說,可是卻並沒有站起來。她坐在陰暗的屋子裡看著朱良莘漸行漸遠,直到朱良莘一行人從她院子里消失了,七巧才慌慌張張地從門外進來。
「夫人,一切還好吧?」七巧關上門,疾步來到任氏身邊,見任氏仍然坐著不動,便大著膽子去握住她的手。任氏的雙手冰涼,嚇了她一跳,「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兒,」任氏緩緩搖了搖頭,「只不過……遇見故人,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七巧跟著任氏出宮的時候,也才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再加上良妃的事情已經成為了皇宮之中的忌諱,她對於那年發生的慘烈的事情,自然是不甚清楚的。
饒是如此,她見任氏臉色蒼白,便也知道任氏口中的那些「陳年往事」定也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剛才那位夫人,應該是宮裡的人吧?」七巧問得小心翼翼,「她可有讓夫人受委屈?」
任氏聞言一怔,她側過頭來盯著七巧那一雙清澈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不覺間笑意溫柔,「我二人身在宮外,她又能給我什麼委屈受?倒是你,七巧,你雖然說是宮女,卻自小跟著我這個老婆子住在了這青燈苦佛之地,你可曾覺得委屈。」
七巧眨了眨眼,有些懵懂地看著任氏,「夫人為何這麼問?這裡挺好的,夫人對七巧這麼好,這裡的規矩也沒有宮中那麼多。相比之下,七巧自然是願意在這裡陪伴夫人的。」
「你這個小妮子,倒是看得通透,」任氏話鋒一轉,忽然揶揄道:「可若是我這裡和阿銀那裡比起來,你是不是更想去阿銀那兒?」
「夫人!您又取笑七巧了!」七巧一愣,回過神來時臉頰緋紅。她直起身來氣惱地跺了跺腳,便提裙一溜煙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探出個頭來對任氏說道:「夫人,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就在院子里吃嗎?」
「就在院子里吃吧。」任氏應了一聲,待到七巧活潑的身影又消失在門邊,她噙在嘴邊的笑意才慢慢淡去。
今日這個插曲發生得太過突然,任氏還在猶豫著是否要將此事告知蕭湛。另外,她也有好些話想要問問他,親口聽他說出來。她思量許久,直到七巧再次推開門,她才開口吩咐道:「七巧,給我準備紙和筆。」
七巧聞言,立馬便去置辦了。不一會兒,就已經將文房四寶都布置齊全。她站在任氏身邊,為其研墨,也不多問。直到任氏將信寫完,交到了她手上,「這是給四公子的信,明日你親自去跑一趟。」
七巧心中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抬頭見任氏仍然是眉頭緊鎖,「夫人,您還在擔心什麼?」
「我是在想,阿銀這一段日子怕也不能來了,」任氏低下頭,沒有將下半句話說出來。
阿銀的眉眼與良妃長得太相似,她是害怕朱良莘瞧出端倪。
……
朱良莘臉色陰沉地回到內城。往日里,都是孔嬤嬤伺候在她身邊,而今變成了容月,讓她渾身覺得不適。容月也隱約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在時刻提醒著皇後娘娘孔嬤嬤的不知所蹤,故也伺候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丁點做錯便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容月扶著朱良莘回到吉昌宮裡坐下,她見朱良莘正伸手輕揉著太陽穴,便輕聲道:「娘娘,奴婢為您去杏林苑請醫女過來為您燒艾如何?」
朱良莘現下頭疼欲裂,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容月見她沒吭聲,便當她是允了,沒有敢再問。容月離開之後,偌大的房間又恢復了往日的空寂,沒有一絲人氣。
朱良莘緩緩睜開眼睛,冷漠地打量著這宮中的擺設,只覺得一切都是冰冷沒有溫度的。包括她自己,彷彿也已經和這座冰冷的宮殿渾然一體,感覺不到一絲鮮活的氣息。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容月終於帶了杏林苑的醫女過來了。那醫女看起來年紀甚小,不論是聲音還是容貌,都稚嫩得很。儘管她在自己面前表現得謹小慎微,戰戰兢兢,可那骨子裡冒出來的生氣卻還是刺痛了朱良莘的心。
「嘖,」朱良莘閉著眼睛,皺了一下眉頭。
小醫女見狀,連忙收了手中艾條,往後退了兩步,「娘娘,可是這艾灸讓您覺得不適?」
「你下去吧,」朱良莘面無表情地說道,那醫女自然不敢再留下,向她行了個禮之後便退下了。
容月等那醫女走後,才看向朱良莘道:「娘娘,可是那醫女服務得不周到?」
「你也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她很清楚,自己這個頭疼的毛病由來已久。剛開始艾灸還可以緩解一下頭疼,現如今,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早就已經收效甚微了。只不過,聊勝於無罷了。
「是,奴婢這就退下。」容月聽罷,低下頭退出了吉昌宮。
……
阿金這一日來到運來客棧小坐,見阿銀竟然也在,頗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裡?」
「任姨讓我這一陣子少去那兒,」少年的眉眼之間不見一絲陰鬱,可不知為何,阿金就是能瞧出來他心有疑慮。
「怎麼了?」
「阿姐,任姨雖然不讓我去那兒,卻沒有說明原因。」
阿金聽了他的話,心中瞭然。難得見他身上有一絲煙火氣,便打趣道:「你是苦惱於任夫人不與你說原因,還是擔心是任夫人嫌棄你,不讓你過去?」
阿銀被說中了心事,愈發沉默了。初見站在一旁,只覺得少閣主好可憐,一如既往地被古靈精怪的大姑娘玩弄於鼓掌之間。
「任夫人怎麼可能討厭你,定是有苦衷,不便與你說,」阿金的心思百轉千回,直覺任氏之所以不將原因告知,是怕將阿銀牽扯到一些麻煩事里去。可她沒有將自己的考慮說出來,反倒是插科打諢道:「這話又說回來了,你到底是怕任夫人討厭你,還是怕任夫人身邊的那個小丫鬟討厭你?」
阿金話剛說完,阿珍就忍不住噗嗤一笑。阿銀還是那麼一副冷漠的樣子,只是耳朵尖有些發紅,襯得他整個人越發地唇紅齒白了。
因為難得碰見阿銀一回,阿金索性在運來客棧用了飯才回宋府。回到東廂房內,只見懷仁在,宋文禹卻不在,不禁有些奇怪。
懷仁本來就是坐在庭院中,聽到門邊有動靜,趕忙站起身來往那邊看,瞧見是阿金走進來了,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少夫人,您可回來了。」
「何事?」阿金眉毛一挑,看著懷仁一溜小跑來到自己面前,直覺就是宋文禹被什麼瑣事纏住了。
她這般想著,懷仁也這般答的,「今天老夫人也不知是怎麼了,大少爺剛一回家,她便將大少爺給叫了過去,都不讓我跟著。」
「去了多久了?」阿金聽了懷仁的話也沒著急,兀自思考了一會兒,這才看向懷仁問道。
「估摸著……也有一個時辰了?」
阿金愣了一下,立馬就有了主意,「那便再等一個時辰,再過一個時辰你家少爺若還沒回來,我再去老夫人房裡要人也不遲。」西施文學
懷仁沒想到阿金是這麼決定的,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眼睜睜地看著阿金帶著阿珍回到了房間里,他才回過神來。
「大少爺,您受累了……」懷仁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
……
宋文禹正襟危坐在老夫人房中,近日宋老夫人的身子恢復得不錯,又開始活絡於朱門貴婦之間。剛開始宋家父子還是有些提心弔膽,可是見宋老夫人每次參加聚會回來都一臉喜氣的,便也不忍心打擾她的雅興了。
只是宋文禹怎麼都沒想到,宋老夫人參加聚會是真,為自己張羅貴妾也是真。初聞此事,宋文禹有些哭笑不得,眼見著祖母如此頑固不化,他又有些無可奈何。
「祖母,您大可不必如此。一來操心勞累,二來孫子也不需要,」宋文禹目不斜視,就連那些美人畫都沒看上一眼。說起這些個東西,他都覺得好笑,真不知道祖母是從哪裡搞來的這些玩意。非禮勿視,自己既然沒這個心思,自然也不會去看。
宋老夫人臉色泛白,是真的有些被自己這個懂事的大孫子給氣著了。她在這裡苦口婆心地勸說了他一個多時辰,可是這廝就好像是廟裡的和尚一樣,眼皮都不掀一下。這讓宋老夫人對自己的審美標準才生了懷疑,難道自己選出來的這些個姑娘就這麼不堪入目嗎?
宋老夫人不死心地攤開了一張她最中意的美人畫像,讓李嬤嬤拿過去給宋文禹瞧。宋文禹目視前方,連偏個頭都懶得。
「你看看,這是禮部尚書家的姑娘,你們小時候還曾一起玩耍過。沒想到啊,當初總是跟在你和孟大姑娘身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出落成這般模樣了。真是女大十八變。」
宋老夫人笑眯眯地說道,竟然還提到了孟一荻。宋文禹只覺得心被狠狠扎了一下,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神色。他側過頭來瞧著宋老夫人,眼神異常冰冷,「祖母,你這又是何必呢。過去之事,過去之人,怎好再提。」
他嚴肅的語氣聽得李嬤嬤心裡發怵,反觀宋老夫人,明知道已經觸碰到了宋文禹的逆鱗,卻依舊不為所動。眼見孫子被他刺激得終於有了反應,她心裡竟然還有幾分得意,「我本不想提,這都是你逼我這麼做的。若不提到孟大,你會認認真真地和我說話嗎?肯定又是將我敷衍打發了過去,可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這麼矇混過關了。」
宋文禹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盯著宋老夫人瞧。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祖母,倒像是在看大理寺里的犯人。李嬤嬤捧著美人畫像的手抖了抖,在宋老夫人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到宋文禹面前,將那畫像往他面前湊了湊。
然而,宋文禹依舊沒有看她手裡捧著的東西。
「你也別在這裡往我身上撒氣,太子妃沒了,我知你心中傷痛。可是斯人已逝,這個名字也再提不得。祖母費心為你張羅的,都是頂好的,不論是家世樣貌人品,都沒得挑。說起來,我們宋家只給人一個貴妾的身份,也確實是委屈了……特別是這個禮部尚書家的姑娘,人家雖不是嫡長女,卻也是嫡長房出身。」
「既然覺得委屈了人家,祖母又何必安排。我與阿金相處得很好,無需他人。」
宋文禹話音剛落,宋老夫人就氣得拍了桌子,「混賬!看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堂堂一刑部大夫,聖人欽點的金科狀元郎,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商人女到底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不是她給我灌了迷魂湯,是我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宋文禹看著宋老夫人,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噎得宋老夫人半天說不出來話。
李嬤嬤見狀,慌忙放下手中畫像,來到老夫人身邊替她順氣,「大少爺,老夫人這身子剛好,氣不得的。」
宋文禹咬緊了牙,終究沒有再咄咄逼人。他站起身來,對著宋老夫人鄭重行了個禮,「祖母好生休息,孫兒這就告退了。」
說罷,他也沒有等宋老夫人准許,便轉身離開了。
「你瞧瞧他現在,像個什麼樣子!」宋老夫人指著宋文禹離開的背影,痛心疾首地罵道。越是這麼想,她便越是覺得為宋文禹張羅納妾的事情,是刻不容緩的。
「老夫人……」李嬤嬤猶豫了一陣,這才委婉地勸道:「原先您是擔心這賜婚的姻緣會讓大少爺不滿意,而今他夫妻二人琴瑟和鳴……也算是隨了您的心意。」
「琴瑟和鳴?」宋老夫人冷哼一聲,「莫非你也是喝了那蹄子的迷魂湯不成?若非那一紙賜婚,那沈氏女早就不會坐在宋家嫡長少夫人的位置上了!這種話,你休要再說。」
「是。」李嬤嬤暗地裡嘆了一口氣,自是不敢再勸。
宋老夫人將宋文禹這一留,便留到了傍晚。宋文禹步伐沉重,臨到推開房門之前,才調整了一下情緒。
「回來了?」其實阿金早就聽到了院門處的動靜,只不過是在佯裝不知罷了。
宋文禹看著那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有些詫異,「你還沒吃?」
「嗯,等你呢,」阿金笑眯眯地答道,全然不提他去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事。
一頓飯下來,阿金說得話不多,竟然也一個字不提,這就讓宋文禹心裡更加忐忑了,「懷仁與你說了吧,我去祖母房中的事情。」
「嗯,我本在想著,過一個時辰你沒回來,我就去尋人,」阿金說得雲淡風輕,卻聽得宋文禹眼皮一跳,差點連手裡的飯碗都沒能端得穩。
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跟阿金說祖母做的那些荒唐事了。阿金見他沉默,狀似不著痕迹地問道:「怎麼了?怎麼突然不吭聲了?」
「沒事,」宋文禹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否認。話說得太快,自己都有些後悔了。
恰在此時,阿金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困窘,恰到好處地接了他的話,「有件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收到風聲……大慈悲寺那裡,最近恐怕是有異動。」
阿金說得委婉,讓宋文禹一時之間不知道她是在說的誰,「太子幾天之前已到大慈悲寺居住,你說的異動,是指的這個?」
阿金搖了搖頭,宋文禹見她如此反應,臉色立馬就變了,「你是說……」
「總而言之,我是斷定那邊是有異動的,」她說這句話時,竟然有些不敢看他,因為她的消息來源實在經不起推敲,她就只能如此斬釘截鐵地搪塞過去。
宋文禹抿了抿唇,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踱步,忽然在阿金面前站定道:「明日我會將此事告知潤王爺。」
「嗯,你也不必過分擔心。可能,是我多慮了吧。」
「小心一點總是好的,特別是在這種時候,更是馬虎不得。」宋文禹太清楚朱良莘現下已經被他們逼入絕境,經阿金這麼一提醒,他禁不住有些后怕。
「嗯,你說的沒錯,」阿金等了一晚上,也沒等到宋文禹主動對自己坦白,索性便主動問道:「老夫人今日找你去是做什麼?總歸不是與你討論朝堂上的事情吧。」
宋文禹本還沉浸在這些詭譎雲波的事情之中,突然被阿金冷不丁這麼一問,禁不住有些慌張。他飛快地抬頭看著阿金,見對方正目光灼灼地瞧著自己,臉忽然就紅了。
阿金覺得有趣,又問道:「你臉紅做什麼?」
「沒,沒什麼,」宋文禹結結巴巴地答道,更顯得他做賊心虛,「阿金,祖母讓我過去,並沒特別說什麼事。」
阿金歪著頭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忽而笑道:「夫君還是早些跟我說比較好。不然,回頭老夫人來找我,我可真就一點準備都沒有了。」
「什麼?」宋文禹被阿金的話給詐出了一身冷汗。仔細想想,好像家裡這位老夫人也是個狗急跳牆的衝動性子。於是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些無奈地坐了下來,待到情緒平穩了,才看向阿金道:「老夫人想為我們房裡添人。」
他話說得委婉,卻並沒有起到任何平息阿金怒火的作用。這個老東西,身體好一點就作妖。阿金這般想著,唇邊卻笑意未減,「哦,她是想將誰硬塞給你?」
「我管她是誰?那畫像我都沒看。我已經和祖母說了,此生我宋文禹,便只有你阿金一個妻子,不可能有別人。」
宋文禹說得篤定,就差指天發誓了。他這般赤城的模樣,倒是成功地讓阿金心裡的火氣卸了一半。怒火散去,隨之而來的便是委屈。她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覺得委屈過。
可是即便如何委屈,她都倔強地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宋文禹瞧著阿金不言不語,眼中含淚的模樣,心疼極了。他將阿金摟進懷裡,一遍一遍地撫著她的背,就好像是在哄孩子一般,「阿金,不要和祖母置氣。與你過日子的人是我,只要我不鬆口,他們也沒辦法。」
「你不鬆口,你祖母遲早會找到我,」阿金深吸了一口氣,伸出雙手來摟住了他的脖子,「當然,她來找我,便是她自討苦吃了。我自然不會為難她,當然也不會讓她討到半點好處。這個,得先和你說好。免得到時候你祖母說是被我氣壞了身子,你又來氣惱我。」
「我知道,我盡量不讓她來煩你,」宋文禹不是在安撫她,心裡確實也是這麼想的。這王都之中的紛紛擾擾,他實在是有些厭煩了,想起往後的日子,他突然下了決心,「待到事情塵埃落定,我便辭官隨你回江南吧。」
「什麼?」這一回,輪到阿金愣住了。她有些呆愣地坐直了身體,雙目直視宋文禹。對方的眼神如此真誠炙熱,讓她險些沉淪其中。又或者說,她早就已經沉淪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待到塵埃落定,我便跟著你離開。家中尚有文淵,可是你卻只有我……我也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可是……你家人不會同意的,」阿金的心在發顫,聲音也在顫抖。
「我會說服他們的,」說到這裡,宋文禹微微一笑,「莫要小看了金科狀元郎的思辨能力。」
阿金瞧著他,心中複雜萬分。她很想問清楚,為何他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可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好。」
阿金輕輕答道,心裡卻並沒有將宋文禹說的話完全當真。她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