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禍起墳地
「你們要面對的是殭屍。」柳零露說。「殭屍?!」這下輪到我震驚了。我開始心裡打鼓,這不會是旱魃吧?我看胡九歌給我的書里寫過「旱魃為虐,如惔如焚。猱形披髮,一足行。」不會是玩意吧,如果是這玩意是個我也不夠玩的啊。
我顫顫巍巍的問她「該不會是旱魃吧?」不帶這樣玩的,第一次出馬就這麼刺激的。「不是。」她搖搖頭。我鬆了口氣,看了一眼胡九歌,他卻對我做了個口型,彷彿在說白痴。看來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是故意的。
「是一個特殊形態的毛僵。別小看他,他身上的毛已經開始呈現黑色了,正在白僵轉黑僵的過程,性情特別殘暴,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在需要個一兩百年必成旱魃!」柳零露說。「這殭屍倒是簡單,倒是你的傷。」胡九歌突然開口,柳零露微微吃驚的看著胡九歌。「她身上的屍氣已經在對外擴散了,不信你用心去感應一下。」胡九歌對我說,我照著他的意思,更加仔細的看向柳零露,只見她的身體上透露出一團團的黑色,一股青色的氣體和黑氣對抗著不過很快又被吞噬。
「怎麼會這樣……我為什麼看得見……」我第一次見到這個畫面實在是太震驚了。「你是七竅玲瓏心,世間萬物都逃不過你的雙眼,只要你願意不為世俗所污染,你可以一直看到就像你不用出馬就可以看到各路仙家一個道理。總之一念成善,一念成惡全部看你,不過人的心是最善變的。」他微微嘆息。他忽然對柳零露說了句得罪了,就微微拉開她的衣襟,皺起眉頭,囑咐我把家裡的糯米都拿來。「你們都是女人,你替她上藥吧,她這個狀態也不適合回小廟子,等她在我們的堂口休養吧。」胡九歌想了想問柳零露「你可願入我堂口?」柳零露一愣,隨即忽然莞爾一笑,端的是笑魘如花。「若我入堂黃條管夠,紅梁細水管飽?」她含情脈脈的看著胡九歌「問她。」胡九歌很不識美人恩,轉身出去了。其實仔細看看柳零露長得很也不錯啊,雖說不如胡七妄妖嬈,不如胡八言溫柔,但也有一股子味道,就像山中的竹子一樣素雅。
「月兒,你幫我把糯米敷在傷口上就好,我入你堂口,也不求什麼供奉,我擅長風水和布陣,以後我們可以靠這個吃飯總歸餓不死你就好。」柳零露也不尷尬,彷彿已經習慣了一樣自顧自的脫掉衣服,對我笑著說。
我幫她把糯米敷好,她的傷口是真的很深,也不止一處,我足足給她弄了大半夜,換的糯米終於不是黑色的了這才可以休息。我和她一起躺在炕上,她輕輕的說「月兒,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
第二天,村長他們帶人來我家,我和柳零露在家裡等著他們。「這是……」村長看著柳零露發獃。「這是村口小苗子的柳仙,如今入我的堂口也是我的仙家了。」村民們聽說是柳仙,趕緊拜了拜。我念咒請胡九歌「馬性未馴如火烈,牽給教主受教戒,金花洞中獨修時,但見桃花任凋謝,無名無利心清潔,有仙有道消舊業,凡身退處現真身,道心開處真境界吾奉金花教主法旨有請長白山胡家十仙九爺速來!」可奇怪的是他沒有接我的請仙令,我請了兩次都沒接,這可奇了。
沒辦法,我只好請胡七妄「馬性未馴如火烈,牽給教主受教戒,金花洞中獨修時,但見桃花任凋謝,無名無利心清潔,有仙有道消舊業,凡身退處現真身,道心開處真境界吾奉金花教主法旨有請長白山胡家十仙七娘速來!」胡七妄一下就接了我的請仙令,一如既往的……不低調。「月兒找我的事情,我都知道,九歌也和我說過了,不過這事我和零露兩人不夠,你得帶上文王鼓和趕山鞭,順便找個能唱二神的來。我叫村長問問有沒有出馬仙願意來唱二神。
心裡很是無語,第一次出馬就遇上了要跳大神的事。很快就有人來了,是李婆婆,我有些印象。「月丫頭,我家黃仙說了,如果是胡家十仙唱主神他願意和我一起唱二神的位置,不知是哪位仙兒唱主神啊。」李婆婆的態度很是恭敬,我正準備說是胡七妄的時候,胡七妄忽然給我說要說胡離沮的名字,我只好順從。
「胡家上方胡離沮,可辱沒了你?」「哎呀!是胡家仙尊!不辱沒,是我高攀了啊!三生有幸,哈哈哈哈!」李婆婆現在的樣子就像一隻黃鼠狼。我和她換好衣服,柳零露領著我們一群人到墳地。
「那東西狡猾,會換位置,我一時也掐算不出來……」柳零露為難到。「沒事,我請兵馬來,八姐姐會算的。」我吸口氣,第一次跳神我還是很害怕的。我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趕山鞭,按著特定的節奏一邊晃,一邊揮著鞭子。李婆婆也請了黃仙唱起了二神的唱詞。我唱到「日落西山那哎,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上了鎖閂,
大路斷了行車輛,小路斷了行人難,喜鵲老鵠奔大樹,家雀蒲哥奔了房檐,十家上了九家鎖,
只有一家門沒關,揚鞭打鼓請神仙來哎咳哎咳喲啊......」村民們都很緊張的看著我,我也很緊張但是沒辦法,只好繼續「腳踩著地來頭頂著天,身穿衲袍手拎著鞭,老君爐走一番,金翅展銀翅顛,金翅能跑十萬里,銀翅能跑萬萬千......
幫兵我頭頂著房扒腳踩著椽,左手拿鼓右手拿鞭哎咳哎咳喲啊
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二郎鞭,文王鼓不叫文王鼓,鞭也不叫鞭,先說鼓后說鞭,先說鼓來不一般,木匠師傅選柳木,錛的砍的刨的圓,底下拴著八根弦,拴上了哪吒鬧海金鋼圈,裡面拴上,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根弦那哎咳哎咳喲啊。」風越來越大,胡七妄和柳零露也逐漸嚴肅起來,不再說笑。「金花教主在此方,千邪萬鬼去他方,從今以後須行正,免吾神兵把你傷,吾奉金花教主法旨有請胡家上方胡離沮坐上堂。」胡離沮很快接了我的請仙令。
「仙堂急焚一爐香,香傳信息通四方,今朝有事來招請,有道仙家速臨堂,道高何懼山河遠,臨壇果然道氣昂,今日至此顯妙法,他年英名四海揚,吾奉金華教主法旨速降速鄰長白山胡家七娘令兵到!」胡七妄也接令,身後跟著不少狐仙。「仙人護馬十方走,三界無拘隨處游,身披甲胄兵難刃,一刻千里萬事周,招得千兵並萬馬,平安無事我為頭,金花教主法旨在,殘軍敗將一時收。吾奉金花教主法旨長白山胡八娘護法速來!」胡八言也接令在我身邊盤腿坐下為我護法。
「仙堂急焚一爐香,香傳信息通四方,今朝有事來招請,有道仙家速臨堂,道高何懼山河遠,臨壇果然道氣昂,今日至此顯妙法,他年英名四海揚,胡仙尊啊上邊請,胡七娘啊左領兵,胡八娘啊右護法,胡家三娘唱首曲莫讓妖邪迷人心,胡六娘啊彈首曲心神不亂定人心,四爺五爺點兵將打完回家才安心,再說這小鼓鞭那一尺三,五彩的飄帶搭拉下邊,腰上一岔有個彎,
舉起來溜溜尖,雙手一合響連天,打一下顛三顛,打三下顛九顛,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十八下,梁山一百單八將,共打一百單八鞭那哎咳哎咳喲啊......」唱完一大段我真的快累虛脫了,完全不想說話,胡離沮像拎小雞一樣的抓著我領子防止我摔倒,我看見大家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就很無奈,我很想胡離沮消失,但我又慶幸大家看得到他,不然大家可能以為我飛。胡八言,突然站起來,帶著大家去往一個孤墳。這幾天乾旱,土地早就乾裂了,唯獨這個墳芳草萋萋,一看就有問題。
「這墳位置偏,背靠樹林,真的不容易發現。」胡八言嘆口氣。「這是誰家的墳?」我問村長。村長猶豫再三說出個故事。
原來這是個老頭的墳,老頭生前脾氣暴躁,是個赤腳醫生,醫術極好,心也好,窮苦人家都給治,。可是兒子不孝,也是嫌棄老父親不會做事,老太太去前百般的對兒子好就是放心不下,兒子卻口是心非,老太太死後對老頭不聞不問。
隔壁村的女兒回來,看著老爹這個樣子,氣得直哭,和哥哥講理又說不通,和自己老公商量了想接自己老爹走,結果丈夫同意了,老頭倔不肯走,非要兒子養,其實也是知道自己早些年沒對閨女好,怕給她添麻煩把閨女趕走了。
閨女沒辦法啊,只好每天兩個村子跑來照顧,其實兩個村子隔得很遠,有時候遇到下雨就更麻煩,老頭心疼女兒啊,把本來該給兒媳婦的玉鐲子給了閨女。有次這女的有事要出遠門,給了自己哥哥不少錢,囑咐他好好照顧老爹,她哥哥那孫子見到有錢也就答應了。
隔三岔五的去看看,直到發現家裡的玉鐲子不見了,就開始摔東西問老頭去處,老頭那火爆脾氣更不依不饒,罵道「你這小雜種,早知道老子當年就不該生你個畜生!」氣得那孫子和自己父親動起了手,把老頭打在地上起不來,連飯也不送了家裡連滴水都沒有,硬生生把老頭渴死了。
這事過去得快五十年了,那個老頭的兒子也遭了報應,自己怎麼對爹的,他的兒子就怎麼對他的,後來也不知道死在哪裡就那麼消失了,老頭的女兒知道老爹怎麼死的,就和哥哥斷了聯繫,知道是鐲子害死老爹自責不已,把鐲子和老爹一起下葬了,一來二去這個墳就成了孤墳。
知道是孤墳就好辦,我吩咐那些村民把墳起開,然後趕緊跑,叫村長把看熱鬧的都帶走,留下幾個漢字在墳場口等我,一會有用,村長答應了。
「別貿然下去,那東西狡猾得很。」柳零露說。胡七妄想了想,派了幾個狐仙下去看,吩咐他們小心。一來二去也快要天黑,幾隻狐狸滿身是血的跑出來,少了一隻,我大致明白肯定是遭遇不測了。
「別下去……殭屍…黑毛…」說完這胡仙就暈過去了,化成一隻小狐狸,腿流著血看著可憐得很,我把它抱在懷裡。「接下來該怎麼辦……」我開始糾結,殭屍不出來,下去又有危險。
「拿生物引他出來即可,殭屍愛血食,聞之必出,只要他出來就好辦。」我連忙跑回村子找村子借來一個長魚竿還有一隻鴨子。殺生的事我不敢,胡離沮是上方仙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好,當我的目光看向胡七妄和胡八言的時候,她們一個裝看不到,一個說會弄髒衣服。
我呸!我才不信你們之前沒去吃過雞!沒殺過野味!最後還是胡家四哥胡四述,認命般的給那個鴨子放血。我握著長長的魚竿,下面吊著一隻死鴨子,我內心是很崩潰的,胡離沮他們美名曰幫我鍛煉膽量,可是我就覺得他們在坑我。
十分鐘過去了,也沒什麼動靜,我昏昏欲睡的坐著。突然什麼東西抓了一下鴨子,猛的一下往下面使勁拽,一下子也把我拖向墳上的洞。「啊!七姐姐,救我,我不想下去喂殭屍啊!」事實證明胡七妄也和狂妄,大家也很冷漠,只見她沖向洞口一把抓住殭屍給拋上來,那東西行動極快,和胡七妄糾纏在一起打起來,可惜我看不到這麼精彩的場面,我因為慣性,掉到洞口。
洞口很深,掉下去很疼,但總歸沒摔死我。我借著幽幽的月光看清楚洞里的情形,裡面有一副棺材,而且是打開的有一具白骨的棺材。我嚇得一聲尖叫。
可是七姐姐在打架,胡九歌不在誰會救我呢。我只好蜷縮成一團,心裡默默的想著七姐姐你可要加油啊。我害怕得要哭了,這場景,又是殭屍又是骷髏的,換做誰也害怕,可我再也不敢叫了誰知道這個骷髏會不會咬我一口。
只感覺有人蹲在我的身前,摸了摸我的頭「讓我看看是真的不怕還是假的不怕?」我以為是胡九歌,激動的抬起頭,是胡離沮。也對,胡九歌只是我的仙家也不是神,也不是我的誰,怎麼可能一直來救我呢。我嘆口氣,不看胡離沮,可他今日卻難得的話多「知道是我很失望?那你剛剛是在期待誰?是七妄?還是…九歌?」他語氣輕佻和第一次見到的他不一樣,我不想理他,卻見棺材裡面慢慢的坐起來一個人,我驚呆了。
那人向我們走來,是個乾瘦的老頭,胡離沮也沒動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只見老頭對胡離沮點了點頭,開口說到「我叫劉存根,剛剛那個殭屍是我兒子,想必你們也應該從村長那裡聽過我的故事吧。」劉老頭嘆口氣,繼續說「我那不孝順的兒子!是貪圖我給他妹妹的鐲子,一大把年紀跑來挖墳,誰知道他自己打不開棺材,我恨這兒子不成器,變成恐怖的樣子嚇唬他,他知道是我根本不怕,只是更喪心病狂的砍我的棺材,虎毒不食子,可這東西已經不是人了,我活活掐死了他,果然活著的時候不是人死了也不是人,他憋著一口氣死的成了殭屍,我怕他再害人就一直沒投胎守著他也算我為殺了他贖罪吧。」
鬼是沒法哭的,可是面前的劉老頭面上很是哀傷「我只是心疼我閨女,我年輕的時候對她並不好,可是年老了她卻很孝順,連我給的鐲子都不肯要,我知道您是出馬弟子能幫我把鐲子給她嗎,拜託了,她叫劉英,還沒死我託人打聽了,告訴她我一切好別擔心叫她好好活。」我答應下來,去棺材里找到那個鐲子,翠綠的鐲子很美。
「你想去投胎嗎?」胡離沮開口問道。「想也不想,我知道您是上方仙,若是我想,我剛剛一見到您就求您了,可我還想守著我那可憐的閨女,等她走了,我再走。」劉老頭說。「把你閨女的生辰八字給我,我幫你算一下,這樣你也有個盼頭。」「仙家不用了,父女間的感情哪裡是一輩子說得完的呢,我不想知道,知道了我就會捨不得……」劉老頭說,胡離沮點點頭,沒多說什麼。老頭不一會就不見了,剩下我和胡離沮大眼瞪小眼。「你多久帶我出去?」我問他,「不知道,不如你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