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你咋不去奧斯卡領獎呢?
?大明朝對於軍權的管制,可謂是十分看重的,實行的也是由文官帶兵,太監出任監軍的政策。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崇文抑武的國策。
追根溯源,這一切的源頭,其實都在宋太祖趙匡胤身上。
當年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後便平定天下,結束五代戰亂,建立起了大宋王朝------
五代時天下大亂,軍閥混戰多年,武人專權和藩鎮割據的現象十分嚴重,趙匡胤自己的皇位就是從兵變中得來的。
為了改變這一局面,防止軍隊嘩變,建國之初他便玩出了一手著名的「杯酒釋兵權」,之後還擴大了科舉取士的範圍及職能。
自此,士大夫的地位得以直線攀升,一直延續到了南宋的滅亡。
科舉制度也是在宋朝的大力改革之下,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輝煌局面。經歷過元朝的中落時期后,朱元璋建立大明朝,又一次使其達到最為鼎盛的時期。
以文抑武的局面,便也就此形成。
在地方上,軍政受各省巡撫節制。可撫台大人還要節制三司諸事,難免也會有分身乏力的時候,總得安排個人來協助他掌管軍政不是?
於是,朝廷便在各地都派駐了鎮守太監,行監軍之權。
鎮守太監的職權,當然還不止於此。
通常,他們身上還負有兩項特殊使命:一是作為朝廷的耳目,隨時通報各地的情況;其二則是為皇室採辦土物貢品,弄些珍稀的寶貝來「孝敬」皇帝。
這些鎮守太監作為皇帝身邊的家奴,到了地方上自然是能夠作威作福的,就連地方官也要敬其三分。
沒辦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些派駐於地方的太監也屬於身負皇命的「欽差」,輕易得罪不得。
河南的鎮守太監名為劉琅,為人極其貪橫。不過他也有個優點,就是一旦收了錢后,絕對會給你辦實事兒。
張承志被判充軍,如今案子早就申祥到了按察司,只待案卷送達京師,經由刑部複核后便可發配了。
張鶴對此也是無能為力,畢竟自己的後台還不夠強硬,想要撈齣兒子難如登天。但他沒想到的是,楊通判為他打點了一番后,居然找到了願意出手搭救的人。
這人便是鎮守太監劉琅。
張鶴聽到這個消息后,自然是欣喜若狂的,當下便隨著楊通判趕到了府城。
給人送錢當然也得講究技巧,不能明目張胆的去送,否則無異於是種找死的行為。整個祥符縣城裡,掌握實權的高官可不少,到時都用不著風憲官出面彈劾,其他人就能上疏參你一本了。
一旦人贓並獲,管你是不是皇帝的家奴,都得接受國法的制裁。
劉琅的府第,位於內城左廂第一廂的信陵坊里,東面便是大相國寺,是靠近周王府的一處黃金地段。
出了坊巷往北走上不遠,便是熱鬧繁華的天漢橋,正是被稱為汴梁八景之一的「州橋明月」之所在。
騾車在馬道街上飛快的行駛著,可見車裡坐著的主人,此時是何等的心急如焚。
車子一個左拐便上了相國寺街,很快又跑過大相國寺,在信陵坊入口處的街邊停下。穿著一身便裝的楊通判和張鶴下了車,一同往裡走去。
見到張鶴激動中帶著些緊張的神色,楊通判笑著安慰道:「張老弟無須太過緊張,這位劉鎮守人還不錯,只要咱們的『禮數』盡到了,這事就不難辦。」
張鶴輕輕點頭,一邊疾步前行,一邊開口道謝道:「此次多虧了楊兄為我多方打點,張鶴定然銘記於心------」
「唉------」
楊通判輕聲一嘆,打斷他的話道:「客氣的話就別和我多說了,日後可要切記,莫要再招惹陸誠了。」
「我明白的。」張鶴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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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樓,陸誠一時感到有些迷茫。
在雅間裡面對著王瓊的威脅,他可以挺直了腰板說些大義凜然的話,但所謂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時想想又覺得有些可笑。
在這個人治的年代,律法本便是針對平民百姓而設,真正的權貴是不需要遵守這些條條框框的。
自己手頭上沒有任何的證據,按察使那邊攝於王瓊的威勢,想必也是不會認真追查此案的。錦衣衛那邊又幫不上甚麼忙,單單憑著自己的能力,想要找到確鑿的證據來給王朝立定罪,談何容易?
這倒不是說,整個開封府里人人都怕了王瓊,只是沒幾個人會傻到為了一個不想乾的人得罪王瓊罷了。
「唉,就是不知道這撫台大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陸誠一邊想著,一邊在腦海中仔細查看起了關於孫需的資料,這也正是他方敢於反抗王瓊威壓的原因。
畢竟,巡撫才是整個河南最大的官員。
現在的陸誠,只希望孫需是個不畏強權的「強項令」,世稱「海清天」的海剛峰------這會兒,好像海瑞海大人還沒出生?
其實,方才在雅間里,陸誠就已經在腦海中調出了孫需的資料。只是當時他火氣正旺,正在和王瓊頂牛,一時也沒來得及去仔細研究孫需的生平。
站在馬車前,正在閉著眼睛細細研究的陸誠,突然猛的睜開了眼睛,著實把一邊正在默默打量他的丁虎給嚇了一跳。
「公------公子?」
丁虎驚訝的發現,陸誠望向自己的目光炯炯有神,懸挂在天邊的那一抹夕陽的餘暉,此刻都比不上他眼中的神采。
陸誠笑了笑,吩咐道:「走吧,咱們去巡撫衙門!」
話落,他便迅速登上了車轅。正待鑽入車廂時,卻瞥見了不遠處匆匆趕來的一名漢子,動作不由得一滯。
陸誠見過這人,正是昨日跑去給自己傳信的漢子。
他回過身來,看著已經跑到面前的漢子問道:「甚麼事?」
「陸公子,情況有變,張老館主去了信陵坊。」
「信陵坊?」
陸誠聞言不禁一愣,忙問道:「他去那兒見誰了?」
「鎮守大人,劉琅!」
漢子擔心他不清楚鎮守太監的能量,忙補充了一句:「我家公子說了,若是劉琅肯出面,那人便能保下來了。」
陸誠倒吸了口涼氣,沒想到自己這邊的事情還未解決,張承志那邊又要脫身了,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你上車來,將事情細細與我說上一遍。」
陸誠抬眼掃了周圍一圈,而後出聲對漢子吩咐了一句,便轉身掀簾進了車廂。
車子緩緩開動,朝著巡撫衙門行去。
車廂里,陸誠聽完了事情的詳細經過後,便蹙著眉頭默默地思索起了對策。
半晌后,他對坐在對面的漢子招了招手,對方便立即將耳朵湊了過來。
俯身在對方耳邊低語了一陣后,陸誠才坐直了身子,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道:「趕緊把話給你家公子帶回去吧,他對你必有重賞!」
隨即便喊停了丁虎,放對方下車。
「小的明白!」
漢子滿面紅光地對他拱了拱手,返身便鑽出了車廂,趕回武館報信去了。
此時,車子恰好停在了信陵坊對面的街邊,漢子由於太過興奮,一時竟也忘了張鶴還在這一帶。
他匆匆向前跑去,並未注意到對面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楊通判走出幾步后,發現張鶴沒有跟上,不禁回過頭來問道:「怎麼了,張老弟?」
「噢,沒事!」
張鶴搖了搖頭,心裡卻是感到十分疑惑。
他已經認出了那是陸誠的車子,而從車裡下來的那名漢子,似乎也有些印象,就是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在哪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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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繼續前行,沒多久便來到了巡撫衙門。
相比於知府衙門和布政使衙門,巡撫衙門看上去要更加大氣威嚴。這裡邊的主人,才是當下整個河南里的一把手,凌駕於三司之上的存在。
只是,這位孫部院會不會幫自己呢?
整了整身上的冠服,陸誠大步上前,對門子拱手道:「勞駕,請差大哥為我進去通稟一聲,就說是府學生員陸誠,有要事求見撫台大人。」
門子皺著眉頭,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隨後又接過他遞過來的名刺,細細地查驗過了一遍后,才出聲問道:「你就是陸案首?」
「不敢當,都是一些謬讚罷了。」陸誠忙再次拱了拱手,謙虛地笑道。
開玩笑,宰相門前七品官,自己現在是有求於人,當然不能擺甚麼高姿態。真要得罪了眼前這門子,連孫巡撫的面都見不到,那才真的是完蛋了。
門子一見陸誠如此自謙,倒是沒有再刁難他,點點頭便返身進去通報了。
站在外面靜靜地等候了一會,那人便再次出來,作勢邀請道:「陸案首,撫台大人請你進去,隨我來吧。」
「多謝差大哥了。」
陸誠再次拱手道謝,隨著門子往裡走去。
孫需在二堂里接見了陸誠,兩人畢竟有過一面之緣,還都與周王爺有些交情。因此,他也沒對陸誠擺甚麼官架子,連行跪禮那一套都免了。
「陸案首,今日怎麼有暇,跑到老夫這巡撫衙門來了?」孫需客套了一句,便招呼陸誠落座,一名差役也在這時送上了香茗。
「大人公務繁忙,學生本不該過來打擾,還望大人海涵!」
陸誠對他拱手客套了一句,才轉入正題道:「學生今日過來------實則是有要事要向大人舉告!」
「哦?」
孫需不動聲色地睨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是這樣的大人,學生無意中得到消息------」
陸誠也不客氣,當下便把張鶴準備行賄劉鎮守的事情,當著孫需的面說了一遍,末了還言辭切切地強調道:「大人,此風不可長也!學生素聞您剛直不阿,還望您能為學生做主,為咱們這一方的黎民百姓主持公道呀!」
這一番奉承的話說出來,卻沒能取得太理想的效果。
孫需微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片刻,才出聲問道:「陸案首以為,本官該怎麼做,才算是為這一方的黎民百姓主持公道?」
陸誠禁不住打了個激靈,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大人此話實是折煞學生了,學生豈敢教大人做事?」
啪------
孫需突然拍案而起,嚇得陸誠差點就跪在了地上,只當他是氣怒於自己的存心利用。不成想,對方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他呆住了。
「真是豈有此理,這劉鎮守膽敢罔顧朝廷法度,公然受賄,徇私枉法,該殺!」
陸誠聞聽此言,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說大人您這是唱的哪一出?
孫需方才還沉著冷靜,此刻卻是暴跳如雷,這畫風轉變的也未免太快了些,回過神來的陸誠對此相當無語:「我說孫大人,孫巡撫,孫部院------你這麼好的演技,咋不去奧斯卡頒獎現場領獎呢?否則,豈不白瞎了你這麼好的天賦?」
「呵呵------」
孫需乾笑了兩聲,重新坐回了太師椅上,正色道:「陸案首這消息來源,是否可靠?」
「可靠,絕對可靠!」
陸誠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隨即補充道:「大人應該知道,學生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才是。」
孫需當然不信,他這是從錦衣衛里得來的消息。
廠衛廠衛,說的便是東廠和錦衣衛,這兩家向來是穿一條褲子的。各地的鎮守太監,本就多為東廠的探子,錦衣衛會搜集他們受賄的消息才是怪事。
不過,他也沒有當面揭穿陸誠的謊言,而是再次問道:「陸案首今日過來,怕是不只為這一件事吧?」
「呃------」
陸誠心下一驚,轉而又釋然了,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根本就瞞不過這些為官多年的人。當下,他只好坦誠道:「甚麼都瞞不過大人您,學生就如實相告了吧------」
孫需聽完了他的敘述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沉默半晌后,他才抬頭道:「若是你所言全都屬實,本官自可為你做主,然此事干係重大,本官怎可只聽你的一面之詞,便草率行事?」
「這------」
陸誠這回是真的沒轍了,他來找孫需,其實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心裡也並無太多的把握。
畢竟這種事牽一髮而動全身,為了自己去動王瓊,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一個不好,孫需自己都可能會栽跟頭,丟了這河南巡撫的職務不說,還會因此徹底得罪了王瓊。
官場上,得罪的人太多可不是好事。
孫需見他一臉的為難之色,忽然又笑道:「不過------既是雇兇殺人之要案,又豈有不追查到底的道理?」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