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不一般的和尚
兩人聽見聲音轉身過來,崔歸娘臉上的笑容馬上收了回去,對著窗子罵道:「你又作個什麼妖?」
穆雲蕎暗吸一口氣,人在屋檐下,告訴自己不要惱,可憐兮兮的道:「我腿疼呢,能不能請大師給我看看?」
「躺著,就你矜貴著!歸兒治病的野人蔘都沒錢買,哪裡還有錢給你看病?」崔歸娘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
在崔歸娘的眼中,穆雲蕎不過是個撿來的沖喜的丫頭,給口吃的就是她很仁善了,好了是穆雲蕎命好,要是穆雲蕎的命不好,她再找個丫頭給崔歸沖喜就好了。
崔歸娘選擇性的忘了,在撿到穆雲蕎之前,莫說是沖喜,就連拉著牛車正經的去求娶,也沒人願意給崔歸做媳婦。
穆雲蕎可是崔歸去打獵的時候,崔歸娘在後山菜園裡撿到的,那時候崔歸還好好兒的呢。
穆雲蕎暗惱,崔歸娘也太勢力了!偏偏自己無能為力,只好將目光投到旁邊淸容俊秀的和尚身上,目光露出祈求之色。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任是她前世再厲害,在這床板間的方寸之地,也無計可施呀!
若這和尚都沒一點兒善心,她穆雲蕎恐怕真得再死一回了。
和尚慈悲的目光正對上穆雲蕎求救的視線,他微微一笑,竟就讓人生出一股信服的感覺來。
「崔歸娘,我再給崔娘子看看吧。」和尚一邊轉頭跟崔歸娘說,一邊腳步往東側屋走了過來,「這女子額頭飽滿,旺夫旺家之相,且這面相,和崔歸乃是天造地設。」
崔歸娘聽得和尚如此說,板著臉不再說話,跟在和尚的後頭往東側屋子走來。
穆雲蕎不吝嗇的給了和尚一個大大的笑臉,這和尚倒是靈光,這樣說,崔歸娘就是心疼銀子也得願意給她治病了,賺了銀子還行了善事兒。
心情初霽,忽然又得了崔歸娘的一個瞪眼,讓穆雲蕎十分的莫名,原身的三觀在這時候跳出來了,她才恍然意識到,她這是身在古代了,封建的很,崔歸娘眼裡,她是崔歸的媳婦兒,兒媳婦在她面前對著別的男人笑,這是要當著她的面想出牆呢。
崔歸娘現在可還是她的衣食父母,念及此,穆雲蕎連忙補救,對崔歸娘也擠出個燦爛的笑臉,甜甜的道:「多謝您請大師來給雲蕎治病,雲蕎能被您所救,是雲蕎的福氣。」
這話一說出來,穆雲蕎胃裡冒了好幾個泡泡,酸的。
和尚給穆雲蕎診治過脈搏后,翻開老舊的木頭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個醬色的瓷瓶,倒出來幾顆藥丸子,拿塊小布包裹起來,遞給穆雲蕎道:「每日飯後溫水送服一粒。」
「多謝大師。」穆雲蕎瞧他那木箱子裡面,整整齊齊的碼著七八個這樣的小瓶子,瓶子上貼著不同的小字條兒,她有些驚奇,憑原主的記憶,在這樣個時代,製得出藥丸子,可都是醫道大能了!
不過,卻還要看這藥丸子她吃下后是否有療效再下定論了呢,說不定是個江湖騙子呢,君不見正屋的崔歸昏迷不醒已經三日了么。
「開門,開門,縣衙徵稅,速速開門!」忽然院門被人大力的拍響。
三人被這粗魯蠻橫的敲門聲給唬的一愣,須臾,崔歸娘面帶焦急的小跑出去了。
和尚還在屋子裡,他將自己的木箱子合上之後,嚴肅又帶著點兒勸慰的對穆雲蕎說道:「但崔娘子的身子極差,恐怕不能承受這傷藥丸子的藥力,貧僧愚見,崔娘子身嬌體貴,但人世無常,為了保重自己,這粗雜些的食物,崔娘子須也得進食一些。」
「大師所說,我也明白,奈何……這變故一下太大,非我不願意,實則是,食物稍微粗糙點,入胃便翻騰,嘔吐,難受的厲害,不知大師可有食譜,讓粗糧雜食能入口些?」穆雲蕎試探的問著,眼中流露出一絲絲狡黠的味道。
和尚啞然失笑,崔娘子是個妙人兒,崔歸也是有福氣的,也對,他們的命數,早些年自己不是卜算過的么。
「崔娘子喚貧僧法號罪余吧,也別大師大師的叫,貧僧可擔不起,況且,不自謙的話,說崔娘子這條命貧僧救下的也不為過,何必見外。貧僧寥會點醫道不錯,但這食道可半點兒不通,一路北上,卻見過許多落魄的貴人們,以米粥熬細了做過度,慢慢的適應平常百姓家的食物。」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見哐當一聲,緊跟著崔歸娘哭天哭地的呼號聲刺進耳朵:「官爺,使不得,使不得呀!我兒還昏迷未醒呢!」
穆雲蕎連忙從窗子里往外看去:院門砸落的灰塵還沒有散去,兩個酷吏打扮的人,排著八字步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崔歸娘死死拉住後面酷吏的手,滿臉是淚水哭求著。
她正要將頭探出窗外瞧的仔細些,罪余和尚連忙拉住她,小聲說:「別!這是縣城酷吏來徵兵的,你家崔歸應該是在徵兵的名冊上了。你可別讓他們給瞧見了,到時候定然拿了你抵了崔歸的名額去。」
罪余說完,低低的一嘆,一些隱晦的抓不住的情緒藏在他的目光深處。
穆雲蕎不懂,她一個女流之輩,如何能替了崔歸一個大男人去從軍,茫然的目光對上罪余複雜的神色,忽的明白了。
女人,從軍的年輕女人,還能做什麼?
她心猛的一縮。
自己穿越來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時代!
她沒有刻意的去理清原主的記憶,只知道原主爹是築邊守城的將軍,邊關形勢不好,所以將女兒送回京城尋求家族旁系親屬的照顧,以策萬全。
哪朝哪代沒戰事呢,勝敗亦乃兵家常事,穆雲蕎壓根兒就沒多想過。
然而如此凶煞的酷吏徵兵,家中唯一男人昏迷卧床都不放過,還有女人頂替……讓穆雲蕎不禁想起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念書時光,杜甫大大的《石壕吏》來: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
古代的戰爭,向來都是屍橫遍野,民不聊生的。
戰亂時代未必就比末世好多少,不過是一個和喪屍斗,一個和同類斗,前者她是那個有能力自保的人,後者她是那個被連累的弱者,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不,穆雲蕎怎麼會認命?認命的怎麼會是穆雲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