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深恩盡負（1）

「寧大人請起。」蕭君闕上前親自扶起來了寧恪。

寧恪順著站起來，一個古稀老人，背都已經不再挺直了，寧恪忽然平靜道：「老夫這一生，看了不知多少生死，天道自然，命理如此，太子，您來晚了。」

「········寧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隨著老夫進去，你便知道了。」寧恪的聲音很輕，有些不切實際。

「真是有著敕氏的血脈啊，當時敕氏的那位王，也是膽大包天，敢偷偷來玉京，只為了求娶我那小女兒，嬌嬌養大的小女兒，怎麼能受得了沖越國那不如玉京繁華的地方呢？真是沒想到，她還很喜歡那裡，覺得那裡自由自在，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老夫看，我的太孫女，也喜歡那裡，她說，想和她的娘親在一塊，她最後的願望，就是希望新皇登基之後善待寧府，善待幫她的人不要怪罪他們，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善待丹府的老夫人，善待這個孩子，將小如意的墳冢，遷到這邊來，一起望著邊疆，看著草原，數著天上的星辰，看著天上的月光，不要再這般，拘泥在四方的天里了，至於丹府，那是小如意的事情了，若是她原諒了，便讓丹府繼續繁榮下去，若是沒有，天道自然會收了丹府的，」寧恪說著說著，古稀老人忽然泣不成聲，他一生鏗鏘，可是最後，卻不知道為自己的小女兒，以及她那一脈，流了多少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寧恪回頭卻發現蕭君闕的眼裡也有淚，眼珠赤紅。

「寧大人說什麼········最後的願望？」

「她說，她不等你了，她想去草原上看星星，東宮天上的星星沒有那麼好看，沒有那麼亮，沒有那麼多，她說，她想和你走過很多地方，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可是她等不及了，她知道你選擇了誰，也不想為難你，她說，她欠你的。」

她欠你的。

寧恪只覺得心臟絞痛，錦冬推門出來，服飾素白，面容憔悴，嘴皮慘白，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孩，睡得香甜，沒有被外面的聲音吵醒，錦冬的嗓子嘶啞了太多，幾乎是聽不出來原聲：「········小姐說，若是太子終尋來了，就將這個孩子交給您，您若是不要的話，也沒事，有我們在呢。」錦冬吸了吸鼻子，濃重的鼻腔音悶悶的。

「·········你們都在說什麼？」蕭君闕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在發顫，「孤·······聽到的是什麼意思？」

沒有一點先兆，好好的人·······？

他是耽誤了久點，他的小隱兒若是要捉迷藏，那就留捉迷藏吧，只是不要說的這般，嚇人。

「小姐········生子的時候，血崩走了，太子，節哀。」錦冬說完之後重重的跪在地上，卻沒有顛到抱著的孩子，可是小小的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白胖胖的臉哭的皺成一團。

錦冬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錦夏和何渚推門出來，錦夏看著太子，然後恨恨的，一邊流眼淚一邊道：「太子還知道來？太子來晚了！」

「錦夏！」錦冬低低的喚了一聲。

小姐臨走之前說了很多。

『錦冬，你相信這世上有人可以重活一世嗎？』

『我曾經以為，我欠他的還不清了，可是現在好像也還清了。』

『我不傻也沒糊塗，知道若是逼著一個人去殺了養育他十幾年視如己出的人，他若做了，就不是蕭君闕了，也是被情愛沖昏了頭腦，沒有理智了。』

『他會是一個明君，可是我沒有辦法原諒啊。』

『我理解，和我原諒，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讓人都告訴他了，他若是尋了來，你便讓何渚也告訴他吧，怎麼決定，是他的事情了。』

『我讓人去辦了一些事，也算是我送了皇帝和皇后一程，只是有太多事情，我想去做，我是不該這樣的·······我沒有親自報仇，可是我沒有時間了，在東宮，我怕是在太子的手底下，什麼都做不成吧。』

丹雲隱那時候眼睛亮晶晶的，一切都看的清明。

沒有最好的結局的，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從一開始就不會有一個好結局，若是說為了情愛二字拋下了所有一切，拋下了所有仇恨，原諒了所有，那隻能說是沖昏了頭腦，她還清楚，沒有辦法說的清的啊——

只是她讓人去查清楚了當年的事，當年顧明姝還做了什麼，想來害死了蕭君闕生母，顧明姝也不會好過，顧氏也不會好過，可是終究，她若是要對皇后動手的話，以後和蕭君闕必然是隔閡深重吧，丹雲隱太清楚了，顧明姝養了蕭君闕十幾年，不是讓他風裡雨里的如一根草一樣的漂浮，而是當做了親生兒子，也給了他母愛，只是這份母愛里更多的是希冀蕭君闕登上皇位，是為了讓蕭君闕登上皇位，可是這般真切的疼愛，就一句話全都否認，荒唐的一頁揭過了嗎？可她的娘親，也是確確實實死在了顧明姝的手上。

說不清啊。

不過是，恩義兩難全罷了。

她也算是，報了仇吧。

顧明姝心心念念的蕭平凜的愛，從未有過，而今盼著的蕭君闕，卻怕是絕不會對她，一如往昔，依著蕭君闕的性格，就是不親手殺了她，也是囚禁起來，沒有封賞，沒有尊嚴，日後史冊如何猜測，就更難說了，顧明姝出身大家，只會覺得，比死了還難熬吧。

『我想，我沒有來世吧？』

『沒有便好了，若是有的話，我只想記得來時的路，會有人守在暮雪歸途，不要這般的··········』不要這般的傷心了。

『不過曾是一場夢罷了，我曾以為，我們最是般配，可從一開始就錯了，誰能說得清，到底是誰對，誰錯，我們又做錯了什麼呢？』

不過生來如此，不過命運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