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遲姑娘，你幫忙看看這盆栽半邊枯萎了怎麼回事？」陶府里負責花園打理的小姑娘捧著一盆矮子松過來問躬著身子給芍藥鬆土的遲知知。

「招蟲了吧。」這盆矮子松半邊都枯萎完了，從頭到尾的。「你先放這吧，我待會仔細看看。」看著那姑娘欲言又止的樣子，遲知知忍不住嘆口氣道。

「好，那我給你放這兒。」說完那小姑娘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找了這麼個心性未定的小姑娘來管理花園，這陶府的花木難怪長的不好。不過要是陶府花木一直都是欣欣向榮的，遲知知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半個月前遲知知「妙手回春」，將這陶府的素心墨蘭救活后，陶夫人大喜。正巧府里原來的老花匠回老家頤養天年了，就請她留在陶府幫忙照看花木。

遲知知自己就經營者一家小有名氣的花坊，留下多有不便。但是之前發生了白十喬的事，遲知知心裡總惦記著陶夫人，怕她出什麼事。

跟陶夫人商量過後，陶夫人准許她隔天回花坊照顧半日。遲知知想著碧雨最近也上道了，花坊平日又沒什麼大事，她就順著陶夫人邀請答應了下來。陶夫人開的報酬很是豐厚，這意外的讓遲知知心花怒放。

「誰知道詩帕未變人心變，可嘆我真心人換得個假心人。早知道人情比紙薄，我懊悔留存詩帕到如今，萬般恩情從此絕，只落得一彎冷月葬詩魂……」四下無人，遲知知蹲身在芍藥花叢中，邊哼著小曲邊拿小鋤頭鬆土。

「誰在花園裡頭？」二姨太從花園邊上走過，聽到遲知知的歌聲停下了腳步問道。

陶老爺除了陶夫人一個正妻外，還有兩個姨娘，平日里這兩個因為出身太低的原因，不怎麼出現在大眾場合。而遲知知主要是跟陶夫人接洽，所以入府這麼些時日也沒撞見過二姨太她們。

「估摸著是夫人新請來的花匠，小小年紀的，侍弄花草的本事倒是不小。」跟在二姨太旁邊的管事大丫頭回答道。

「新來的啊，難怪不懂規矩，要是被大少爺看見了，指不定怎麼受罰呢。吵吵嚷嚷的。」說完二姨太就領著人走了，也不打算上前提醒一下。在這大宅里這麼些年，二姨太學的最多的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這二姨太還真有烏鴉嘴潛質，她前腳剛走，後腳陶辭就出現在了花園裡。

老遠他就聽到有人咿咿呀呀地唱著小曲，心想，這府里哪個這麼不守規矩，不知道他到在花園的時候要安安靜靜的嗎？

陶林拿著陶辭的筆墨還有書卷，慢了陶辭一步到花園。老遠他就看到陶辭杵在月門前的身影，有些疑惑，他家少爺在太陽底下發什麼呆啊？

走近幾步后，陶林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曲聲，心下暗嘆——這又是哪位姐姐不長心眼啊？惹了這位爺不快，距離捲鋪蓋走人也不遠了。

「少爺，您別生氣，我馬上讓人離開。」說完陶林一溜煙進了花園，把東西放在亭子里后，循著聲音在花叢里找到了鬆土正松的歡快的遲知知。

「啊呀，你說你幹活就安安靜靜的專心幹活，手上不得閑是干正事，嘴上怎麼就不能歇會兒？」陶林一邊訓著遲知知，一邊用眼角餘光去瞄站在不遠處的陶辭。

站起來的遲知知，雙手沾滿了泥垢，裙裾早就被泥土染的失去了原本顏色，整個人看起來蓬頭垢面的，被嬌嫩的芍藥花一襯，更是卑微到了谷底。

陶辭也就一開始抬眼看了下遲知知，想知道是誰那麼不守規矩。一看到是這麼個灰頭土臉的丫頭，他也就別開眼，沒再看第二眼的慾望。

「我這幹活哼個小曲也沒耽誤什麼事啊……」遲知知是個擅長在有關花木方面侃侃而談的人，但是在日常與人交往中，她更多的時候是個包子，跟人說話基本上都不敢大聲。

陶林一上來就噼里啪啦地數落她一大堆，遲知知立馬發懵了。

「趕緊走趕緊走。」陶林是知道遲知知的，之前從一無觀山下回來，這姑娘在談到花木種植時眼神發亮，表情生動，各種種植知識及相關典故信手拈來給陶林留下了深刻印象。

「哦。」遲知知覺得有些委屈，蹲身搬起不遠處放著的那盆半死不活的矮子松后撇著嘴走了。

路過陶辭的時候，遲知知抬眼看了他一下，沒有打招呼的慾望，但也還是一言不發地微微蹲身行禮，走了。

大概猜到了一點，估計是觸犯到這位大爺的逆鱗了，聽說他及其討厭吵鬧，只要他在的地方，就要保持安靜，最好能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遲知知心想，如此一來活著還有什麼樂趣，人間就是滾滾紅塵，雞飛狗跳的吵鬧，那有真的萬籟俱寂的時候。這爺真是奇怪。

陶辭對花粉輕微過敏，一般到花園他都是到比較東邊的亭子里，那裡隔著湖面，基本上沒有種花。

其實陶林不太明白，自己家主子明明對花粉過敏，為何還要到這花園裡來。真是個矛盾的人。

陶林將筆墨紙硯給陶辭準備好后，他就默默退出亭子了。陶辭這個時候是不會希望有人在旁邊的，他也樂得清閑——這時候他是被允許在一旁釣魚打發時間的。

一個時辰后，陶辭出言喊了聲：「陶林。」

陶林立馬扔下手中的魚竿，跑了過來，麻利地收拾好東西。其實陶辭自己都收拾好了，他只不過負責往回拿。

跟著陶辭往回走，邊走他邊說：「主子，夫人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有點嗜睡，白天整個人都精神恍惚的樣子，你說會不會出什麼事？」

「找大夫。」陶辭他又不是醫生，跟他說也沒什麼用，找大夫才是正事。

「找了，大夫說沒什麼事，可能就是夫人太累了，好好休息就好了。」

既然大夫都說沒事，陶辭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只不過那畢竟是養育了他二十年的母親，為人子，他多多少少要去看看。

「給路南律。」回房后，陶辭將一封信遞給陶林讓他送去好友那兒，自己換了身衣裳后往陶夫人房間走去。

這夏天還沒到，書上的蟬就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