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清氣開,濁氣降,陰陽二炁,和和為順……身死萬事休,黃泉路上結伴行,同袍并行下九幽……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陰陽二使,開路……」
輕斥聲中,沈清歡手中桃木劍劍指西北,一道亮光劈向虛空,滾滾黑色猶如浩浩江流,齊齊朝著劍尖劈指的方向而去。
她就保持著那個動作不變,漸漸地額頭上有冷汗滲出,身形微晃,舌尖一咬,左手食指將血抹上劍身,再劈一劍,大喝一聲,「開——」
有血順著她的嘴角涎下,看上去十分可怖,而她的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
韋孤雲死死握緊自已的拳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動作。他現在無比的懊悔,就不該對她心軟,她果然力有未逮。
可此時此刻,他也不敢貿然上前打擾她,只能心急如焚地看著。
「恨生,撒錢。」
「是。」
恨生抓住兩個麻袋,用力將之拋向半空,麻袋中的紙錢紛飛,恍似有靈,西北而去。
恨生手上不敢有絲毫停頓,繼續狂灑紙錢,此時谷中陰風大作,陰火竄升,那些紙錢幾乎是升空瞬間便化作了飛煙。
當金光漸淡,陰風消散,夜空星子恢復明亮的時候,沈清歡「噗」地噴出一口血,整個身子直直地向後倒去。
韋孤雲第一時間上前接住了她的身子,卻見她面若金紙,雙目緊閉,恍似沒有生息一般。
「她沒事,就是消耗過劇。」恨生在一旁急忙開口。
韋孤雲朝谷中冷冷看了一眼,手往她膝下一抄,將她打橫抱起,疾步向馬車走去。
恨生看了看,那被她聚靈化物的祭桌已經消失不見,香爐也掉落在地,他撿了起來,又將所能看到的紙錢全部撿起投入了火堆之中。
一些侍衛見狀,也紛紛加入這個行列,漸漸地谷口周圍的紙錢全部被投入了火堆,化成輕煙消散空中。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谷口時,那裡再沒有刺骨的風盤旋不去。
韋孤雲在谷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登上馬車。
車隊緩緩地繼續向前行進,可是馬車內的沈清歡卻仍昏迷不醒。
若非她胸口尚有起伏,韋孤雲險些都要認為她已經魂魄離去。
「你以後休想再做這種事!」他咬著牙恨恨地低語。
【第十章正版女主登場?】
沈清歡作了一個很長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又回到了曾經熟悉的世界。
上班、下班、做飯、吃飯、看電影、下館子……做著以前熟悉的事,可是總好像缺少了什麼似的,有什麼重要的事被她遺忘了嗎?
一天又一天,她漸漸變得焦躁起來,然後眼前的一切景象又換成了另一個景象。
是小小的沈小九被生父棍打鞭抽,耳邊是母親無助的哭求,場景變來變去,終於變到小九身死她穿越而來的那一天,景象變得越來越清楚,某個人的身影也在場景輪換中越來越清晰深刻。
「滾出去!」
她聽到了一聲暴喝,聲音很耳熟,也很清晰,清晰得彷佛就在她耳邊炸響一般。
「好吵。」
身邊的一切似乎突然靜止了下來,然後她的手被人狠狠地握住,一個聲音帶著些輕顫還有無法抵制的抖音,「清……歡……」
沈清歡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有好一會兒根本就沒什麼焦距,眼神有些愣愣的。
漸漸地,眼前東西清晰了起來,絳色的床頂、有流蘇、床欄上的雕花很精緻……她的目光終於落到抓著自己一隻手的男人身上。
無論什麼時候看,這都是無比妖孽的一隻手啊!
輕輕勾了勾嘴角,沈清歡沖他笑道:「韋孤雲,這是哪裡啊?」
韋孤雲瞪著她,不說話。
沈清歡眨眨眼,動動手指,被某人抓得緊緊的,抿抿唇,想說點什麼吧,又不太敢,因為某人擺明現在處於十分火大的狀態,上趕著找抽,這事還是不要了吧。
終於,韋孤雲咬著牙笑出來,「沈清歡,你本事大啊,勉強的事你幹什麼要去做?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那個雜毛臭道士就教你這樣做人做事的……」他的聲音從一開始的偽淡定、假平和,到後面的音量拔高,勃然大怒,一口氣罵了某人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
門外的侍衛紛紛在心裡同情沈道長。
大人這次是真的很生氣啊,沈道長從那天開始一直昏迷到現在,時間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他們大人每天的臉色都很差,脾氣也很不好,看誰不順眼,不是貶官就是抄家,最後嚇得皇上生生硬批給大人假條,請他務必在家多多休養。
好傢夥,再這麼整下去,朝堂非得全請假了不可。
他們大人以前若是笑裡藏刀,現在那就是直接下刀子,連個假笑都懶得給。
「我餓了。」眼看某人還有再接再厲的意向,沈清歡果斷扮可憐,而她的肚子也十分配合地發出「咕咕」聲。
韋孤雲即將出口的話戛然而止,閉了下眼,嘆了口氣,「你呀——」
沈清歡陪笑,搖搖被他握著的手,「你抓疼我了。」
韋孤雲都不知道要給她一個什麼表情合適了,只是伸手將她攬到了自己懷中,「知道跟我耍賴了啊,真長進。」
沈清歡嬉皮笑臉,「你不是吃這套嗎?」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她又不是大丈夫,正面扛上不行,當然要繞路嘛。
韋孤雲面對這樣的她,真是連生氣都不能好好生了。
「韋孤雲,人家真的餓了。」
韋孤雲無奈地搖搖頭,揚聲道:「做些你們沈道長能吃的東西端過來。」
有侍衛領命而去。
沈清歡在他懷裡伸了個懶腰,聽著自己的骨頭喀咯作響,一臉痛苦地道:「我覺得我的身體都生鏽了,這聲響……」
然後,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著看自己的胳膊,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夢囈一般地道:「這……是女裝……」道祖在上,弟子打從穿過來,天可憐見的只有少得可憐的穿女裝機會啊,還都是童裝款……這是多大的悲劇啊!
「是,女裝。」他一看到那道袍火就不打一處來,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哪有可能還讓那身道袍來刺他的眼,戳他的心,一定要給她換。
沈清歡把兩隻手伸到眼前,扭頭問某人,「好不好看?」
韋孤雲難得沉默了。
最後,他安慰自己——清歡從小到大奇怪的時候一直挺多,她有這樣的表現其實也不是太過奇怪的事,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到底好不好看?不好看的話,我以後還是穿道袍吧,反正我挺習慣的……」
「好看。」韋孤雲咬牙切齒地說。
沈清歡咂咂嘴,怯生生地看著他道:「那個……不好看的話就別這麼勉強誇我了……我挺害怕的。」
「噗」的一聲,韋孤雲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跟你真……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算帳,我不急。」
沈清歡反身抱住他的腰,道:「韋孤雲,我才剛醒,你這樣恐嚇病號不好吧,沒有你這樣的啊!」
韋孤雲抱住她,深吸了口氣,道:「你也知道自己剛醒,身體這麼虛就別招我,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