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丫鬟倏然抬起頭,露出一張嬌嬌俏俏的臉,果真是霍大小姐。她詫異了一瞬,嘟囔道:「我是嫌棄那宮裡呀,可小郎將與褚蓉都去了,我怎麼能不去呢?」

霍青別:……

瞧瞧,這又是什麼小姑娘家的歪理。

「罷了,既然你又想去宮裡了,那就去吧。」霍青別對小輩甚是縱容,「我回頭差人稟報給陛下也就是了。陛下心慈,不會多為難你一介小女子。記得換身衣服,免得衝撞了聖顏。」

霍淑君聽了,大喜,立刻爬上馬車。她的丫鬟紅香急匆匆追出來,嚷道:「大小姐,您倒是先下來換身衣服呀!您穿著奴婢的衣服入宮去,這又成何體統……」

可霍淑君卻小手一揮,甚是乾脆道:「算了,懶得!麻煩!」

一旁圍觀的江月心&褚蓉:……

不愧是霍大小姐,就是洒脫。

霍青別負了手,搖搖頭。倏忽間,他又想起了什麼,便叮囑溫嬤嬤去取來一封信,遞給江月心道:「險些忘了小郎將家中來信。這是今早收到的,忙著收了一晨的行李,人都昏了頭。」

江月心收了信,心底微微一喜。她對霍青別道了謝,便坐上馬車。

原本只能容納一人的馬車,如今坐了三個正值妙齡的女子,顯得極是擁擠熱鬧。她就著窗邊搖晃的光,小心翼翼地撕開了信件封口。

江父不怎麼學過書,寫的信也用字簡單、筆跡潦草。信中言要江月心多多保重身體,力爭貞靜賢淑、賢良淑德,雖離婚期還有段時日,但也要敬重未來公婆姑嫂妯娌;又雲如何處理婆媳關係,見了妯娌怎麼說話……林林總總,竟如一本后宅交際手冊似的。

江月心納悶起來,她還沒嫁呢,她爹怎麼就急上了?!

一旁的褚蓉眼巴巴地張望著,似在期待著她說什麼。可江月心從頭讀到了尾,面色無異,似乎不打算說什麼。眼看著月心就要把信件收起來了,褚蓉終於按捺不住了,問道:「心心,你哥那塊木頭,可有說些什麼?」

江月心搖頭,道:「什麼也沒寫。」

褚蓉重複問:「當真什麼也沒提?」

江月心還是搖頭:「當真。」

褚蓉:……

她擰了擰袖口,咬著唇角,微怒道:「真是個薄情人!竟真當半個字兒都不肯寄過來!」

江月心知道,褚蓉這是在罵自己兄長江亭風呢。但她也知道,這就是江亭風該罵。若是他對人家姑娘有情意,那便該寄封信過來哄哄,哪怕只是隻言片語也行。可依照江亭風的榆木腦袋,他是決計想不通這件事兒的。

十有八|九,他只會想:人家姑娘走了,那就是不要自己了,不該多做糾纏。若是再寫信過去噓寒問暖,那就是不要臉,不算男子漢大丈夫所為。

江月心見褚蓉惱的很,便小聲提議道:「不如,咱們主動給不破關那頭寫信?」

褚蓉卻恨恨道:「誰要給一塊木頭寫信!」

江月心撓頭,知道她在鬧彆扭,便哄道:「也不是給我哥寫信呀。你瞧,咱們老家不是都在不破關呢?大小姐也要給霍大將軍寫信,我也給我爹寫信。你也一起寫了,咱們三封信一起寄回去,不好么?」

有了另外兩人陪著,褚蓉倒也沒那麼恨了,勉為其難道:「那就寫吧!問問那塊木頭,最近腦袋裡頭裝的都是些甚麼玩意兒?」

江月心替自家哥哥回答了:腦袋裡裝的是鶴望原與不破關。

說話間,馬車穿過了長街與宮門,到了皇城的清寧門前。入了這清寧門,便要改為步行,三人便相繼下了馬車。因著不是第一次來皇宮了,便是這皇宮氣勢磅礴、金玉滿目,也不能叫江月心支愣著眼睛四處瞧。

她心底甚至還有種小人得志的快意:瞧!這兒,來日都是我家的!

江月心急著去見阿延,走路走的急。霍淑君又是只顧著自己的性子,這裡張望一下園子、那裡聞一下花香,慢悠悠地,竟與另兩人走散了。回過頭來,霍淑君便帶著紅香走在了一條栽滿了翠竹的小徑上。

不遠處傳來絲弦之聲,原是陛下今日辦了場小宴,邀了些來客入宮議事。霍淑君隱約記起,入宮前王六公公確實說過陛下今日有些忙之類的話。

霍淑君走了兩三步,忽然被人喊住了。

「這是哪家的小丫鬟?」

她抬頭一瞧,入目卻是一雙風流滿裁的桃花眼,原是一位玉面郎君似的人物正打趣瞧著她。這男子本帶著輕佻笑意,可他一看到霍淑君的臉,笑容就漸漸消失了。

「是、是你!」男子以摺扇指她,「霍家的女兒!」

「……?」霍淑君愣了一下,瞧著這張頗為熟悉的臉,也陡然叫了起來,「是你!段家的殺千刀!」

此人正是被李延棠召入京城的段家大少,段千刀。昔日段家為關北豪門,開賭坊、興妓院、販兵馬、走荒原……勢力遍布關北每一處脈絡,還是李延棠親自微服至不破關,這才令段千刀終結了豪門段氏的囂張跋扈。

江月心發覺霍淑君不見了,便連忙差了個丫鬟去找。褚蓉道:「哎,你放心。霍大小姐那個性子,是絕對吃不了虧的。宮中大內,她身旁又有丫鬟,能出什麼事兒?」

江月心覺得褚蓉說的很有道理。

兩人到了清涼宮,她得知李延棠尚在忙碌,要晚間才能來,不由有些失落。為了不顯示出這份失落來,她東摸摸、西瞧瞧,大飽眼福。

這清涼宮她來過兩三回,每一回皆被這天子之堂的金碧輝煌給晃花了眼。這一回,她十分驕傲地對褚蓉道:「褚姨姨,這清涼宮裡的擺設皆是上好!連地上的地毯滾起來都是軟綿綿舒服得很!」

褚蓉:……?

她滾過這地毯?

江月心當然滾過這地毯。

前次她來清涼宮時,為了躲西宮太后,一咕嚕就滾到了地上。

李延棠特地把王六留在了清涼宮裡,好照料月心二人。幾個服侍的宮女知道這是來日的皇後娘娘,皆是膽戰心驚地在旁候著,大氣也不敢喘。

褚、江兩人坐了一會兒,頗覺無趣,便要了紙筆,打算給不破關那頭寫封信。

「寫什麼呢?」江月心咬著筆桿,一臉愁色。

「你先替我寫吧。」褚蓉道,「漢人的字,我果真是不大寫得的好的。」

「哎,好。」江月心毫不客氣地磨開了昂貴的黃合墨,道,「我雖然不如阿延那樣飽讀詩書、滿腹墨水,但是要寫兩三封家信,還是不在話下的。」

「那我念,你寫罷。」褚蓉清了清嗓子,念了起來,「左軍將軍亭風親啟。」

江月心點點頭,思慮一陣,刷刷寫下幾個大字:吾愛亭風親啟。

「一別長久,京中歲月悠長。君住不破關,妾住京城頭。相隔山海,斷絕千千……」

江月心聽著聽著,滿面惑色。

——褚姨這是在念什麼天書呢!

江月心想了想,大筆一揮,寫道:自到京城,思君甚多!每每憶起吾愛身在不破關,妾身恨不能身插雙翼,飛回北關……所思甚多,所愛更多!此情綿綿,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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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公子訂親沒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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