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同學會
她跟每個恍如隔世、或者是完全陌生的人打了一遍招呼，終於坐下來之後，句號笑眯眯的湊了上來。
聊天期間，句號說起了自己當時在群里未說完的，關於大學創業時期開的火鍋店的事情。
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真叫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比起句號大學時代的兵荒馬亂，叢慢慢覺得自己畢業之後幾乎就跟養老一樣。
一天到晚沒什麼事干，業餘的興趣愛好就是跟一群狐朋狗友滿世界的逛盪。
沒事幹了就回家陪陪年邁的外婆，這麼些年來，別的沒學成，菜倒是做得越來越像樣。
淮揚菜、粵菜都會一點，基本具備了撐起一桌檯面的能耐。她倒是不清楚，句號這個『店二代』竟然也會為了火鍋店忙起來。
「剛開始還挺有些不習慣，後來就上了軌道了……。」
句號如是說著。
創業的瑣碎事，他是一回生二回熟，手續跑得有條不紊，沒多久以後，更是解決了內憂外患……。
其實主要就是家裡不放心他，擔心他亂花錢，還賺不到錢，但最後，還是讓句號硬把火鍋店開起來了！
小店走上正軌以後，句號就丟給店裡其他人，自己甩手不管，成了個安靜拿分紅的股東。
不過經此一役，他有點安不下心在平庸的工作崗位里慢慢沉淪了。
他這份「穩當」的工作，一年到頭零碎收入加在一起，也就剛好只夠火鍋店交物業水電費的。
世事無常，句號的火鍋店就過了它短暫的『輝煌期』。自從「句號」火鍋開起來以後，方圓三公里內接連開了好幾家名目不同的地方性火鍋店。
他們不可避免地分走了客流的同時，致使句號的火鍋店門面租金也上漲了好多。
正好是房地產熱，市區的房價一日千里。
臨街小店面個個成了香餑餑中的香餑餑，房東被漲價沖昏了頭，一天到晚跑來漲房租，經營成本直線上升。
而句號以其吃貨小青年的執拗，一點也不肯在質量上妥協，堅持要用最好的肉和最好的香料。
周圍的街坊鄰居卻吃不出什麼質量不質量，最多誇一句「你家的好吃」，然後翻臉無情地投入更便宜的火鍋店裡。
幾個月下來，火鍋店徹底入不敷出，連先前的幾個頂樑柱都準備要辭職，另覓出路了。
「就這麼堅持到了現在，終於還是難以為繼，慘淡經營的火鍋店要關門了。」
句號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失敗的痛苦，喝了個酩酊大醉后哭得直抽抽。
他拽著叢慢慢的袖子，嚎啕大哭的聲音在一干同學嘶吼的歌聲、笑聲里，顯得十分可笑。
「我大學四年，除了打遊戲之外就沒有成就，連個戀愛也沒談過，就搞了個店都給搞成這樣……我、我對得起我這幾年青春……。」
叢慢慢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頭，聲嘶力竭的安慰著。
「沒事，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叢慢慢一邊隨口安慰，一邊拿手機刷網頁玩，時而「嗯」一聲給句號，示意旁邊還有個活物。
她對於這種程度的得失，看得已經非常淡了，想當年他們叢家，不也是一夕之間什麼都沒有了嗎？
大林子看句號喝了一堆酒，有點不放心，過來一看，被百無聊賴的叢慢慢和撕心裂肺的句號逗樂了。
終於，句號喝得斷了片，安靜無聲地躺屍去了。
大林子這才把叢慢慢杯子里的礦泉水倒了，兩個人各自倒了半杯啤酒慢慢喝。
「最近挺順利的？」大林子問。
叢慢慢：「還成，我就是不缺錢而已，四處逛逛走走玩玩鬧鬧……其實也沒什麼意思。」
大林子：「……。」
大林子吃了一驚，她們果然不一樣，就自己這個時候已經被家人催著要錢了，而叢慢慢……
上學的時候，其實大家處朋友都只是看人的。
很單純的，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你喜歡和我玩，咱們倆就一起玩。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大林子感覺到了她和叢慢慢之間不可比擬的差距，她們的價值觀有了翻天覆地的差距。
還是說，其實從之前就有差距的，只是那時候大林子不在意而已。
現在是不得不在意了。
大概聊到中途，包廂里進來了一位叢慢慢覺得情理之中會出現，但真的看到他還是覺得意料之外的人。
叢慢慢跟醉醺醺的句號、稍微有些自卑的大林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呢，忽然看到奪門而入的顧有樞后，她的目光就沒往別的地方看了。
付大鵬呱唧呱唧的說個不停，熱情的向包廂里其他人介紹著顧有樞。
可在叢慢慢眼中，付大鵬的存在感卻稀薄得看不見。
顧有樞幾乎也是第一時間看到了叢慢慢。
兩人目光彙集之時，叢慢慢像掩飾什麼似的，急忙別過了臉不看他。
顧有樞卻連眼皮都不捨得眨地看向叢慢慢。
他忽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叢慢慢的衣服穿得厚了。
以前數九寒天她為了愛美，也不過是穿一條單褲，t恤和外套，現在居然老老實實地裹了毛衣大衣。
然而人卻並沒有什麼溫暖的感覺，顧有樞於人群中看她，卻還是覺得她看起來並不暖和。
顧有樞的視線太明顯，叢慢慢就算瞎也察覺得到他一直再看自己。
心知自己拿不起放不下，面對那個人，又總是不由得心虛……想來顧有樞真是放下了，才有這麼坦然的視線吧？
句號、付大鵬、大林子等人知道顧有樞和叢慢慢先前的事情，但現在兩人也沒主動說話，他們也不好做什麼搞得幾個人尷尬，於是只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好在這時候句號抬頭沖顧有樞一笑，而後去找顧有樞聊天了。
叢慢慢趁機避開顧有樞繚繞不休的視線，坐在大林子旁邊低頭玩起手機，彷彿這樣就能隔絕出這個包廂似的。
她心裡警鈴打響，點開微信后第一時間就去看原先的六人小群。
果不其然，裡面的確有顧有樞在！
只不過先前他沒有在群里說過話，叢慢慢便沒有在意聊天的人是不是總少一個。
她心裡又是慌張又是……喜悅。
其實……她這次之所以來應約，有那麼一丟丟丟丟丟地原因也是因為顧有樞……
這麼多年不見，會不會在這個同學聚會上見到他？
這麼多年不見，他有沒有什麼變化？
——
顧有樞這邊。
句號喝得一塌糊塗，還不忘跟顧有樞道歉。
「對不起啊，我也沒去接你……。」
付大鵬切了半個蘋果遞給顧有樞，笑呵呵的：「都知道你忙，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騰出來時間。」
顧有樞正要開口說什麼，旁邊也不知誰冒出一句。
「顧總現在身價多少了，有老婆嗎？有的話包不包二奶？我來自薦！」
另一邊正在低頭苦思的叢慢慢：「……」
叢慢慢面無表情，放下手機假裝若無其事擰開一瓶果汁，其實下意識的豎起了耳朵偷聽，目光快把面前的小茶几射穿了。
顧有樞偏頭跟那幫起鬨的人說：「快別開我的玩笑了。」
當下，不管認不認識顧有樞的，都默契地笑了個前仰後合。
顧有樞擺擺手，發微信給他的助理，讓他晚上有空送點公司的商場券來。
叢慢慢豎起來的耳朵又默默垂了下去。
這麼多年了，顧有樞這一點根本沒變，果然還是不愛在別人面前說自己的家事。
包廂里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聊天，女生們在交流各自的婚戀階段。
「就我那事兒逼婆婆，非得賴在我家不走，一天到晚嫌我買菜貴……。」
「老娘自己賺錢自己花，沒碰過她兒子一個子兒，拿錢打水漂聽響我樂意，管得著嗎……」
「我兒子才三歲，家裡就張羅著上幼兒園了……」
叢慢慢完全插不進嘴。
另外一邊的男生群體里，付大鵬在給幾個兄弟展示他女朋友。
還有一部分在談論各自的「事業」。
小青年們的互相吹捧在叢慢慢聽來有點幼稚，每一邊她都懶得參與進去，更沒心情顯擺自己。
於是便安靜地坐在一邊，時而被女生們想起來，也就跟著聊幾句不咸不淡的。
他們現在這個年紀，有人結婚了，有人正準備結婚，有的人還忙著相親。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正軌上享受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焦慮，各自磕磕絆絆地試探著，迫不及待地跟周圍的人交流自己的經驗和困惑。
相比起來，叢慢慢反倒顯得太安靜了。
人群里，只有叢慢慢和顧有樞這一對看似明面上風輕雲淡，暗地裡實則洶湧無言。
對於叢慢慢來說，什麼婆婆兒子……聽起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側耳聽了片刻，叢慢慢無聲地笑起來，抬頭隨意的看了一眼包廂，結果就看到了人群之中一直悄咪咪盯著她的顧有樞。
顧有樞盼了半天，終於盼到叢慢慢看他一眼，結果跟蜻蜓點水似的，飛快地滑開了，頓時有點胸悶。
叢慢慢食不知味地吃著桌上的果盤，愣是沒敢再往顧有樞那邊看了。
就剛才那一眼，她感覺全身上下的神經元整體移位，寒冬臘月天，她出了一身熱汗。
出息呢，叢慢慢非常看不起的問著自己。
她在心裡暗自鄙視了自己一番，決定自然一點，於是繞著圈子又和大林子、於榛榛聊了起來。
這樣，也就加入了吐槽婆婆丈夫孩子的大軍。
「這樣啊……。」
「那太慘了……。」
「你就懟回去啊，別慣著……。」
說話間，叢慢慢一直用餘光掃著顧有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