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女關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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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下，穿過稀疏有致的樹葉，照在林間潺潺流水，粼粼波光反射在溪邊尖尖小亭上，把「靜思亭」三個字映得斑斕，讓人有種光怪陸離的感覺。

本來幽靜的小亭，或者說應該幽靜的小亭，此刻卻熱鬧不堪，原因是有個身著古怪、長得精瘦的年輕人，大概在弱冠左右，正在口沫橫飛地演說，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這裡是荊州太守府的內院，他叫李，是關小姐（荊州太守關羽的女兒關鳳）前幾天從游江時救回來的，給人感覺就是除了古怪，還是古怪，剛醒來不久就開始胡說八道。只是，沒人知道，這個看起來眉飛色舞的年輕人心裡頭也有著一種光怪陸離的感覺。

「話說關將軍得諸葛軍師所授，神機妙算，早就算到有颱風登陸，樊城不日將有大雨，啊……」

李正口水飛濺，眉飛色舞說書，冷不防，關鳳一腳踹了過來，喝道：「你說什麼，你真以為我爹是神棍不成，還算到颱風登陸？等等，颱風是什麼？」

李早有防備，趕緊閃到一旁，只是想，這颱風可怎麼解釋啊，難道要從熱帶氣旋開始說起？遂兩眼一翻，道：「你到底聽是不聽？」

「上次你說諸葛軍師在東吳修建七星台，登壇作法，召來無敵東風，配合東吳大將黃蓋一把火，燒毀曹軍百萬戰船，現在又來這個？」關鳳不喜歡李借用神鬼之說，在她心裡，父輩們憑藉一雙手打下的天下，豈是裝神弄鬼可以比擬的。

李聞言，老神在在道：「我沒有親身經歷，你也沒有親身經歷，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假的？你若不想聽，我不講就是。」

旁邊一個丫鬟趕緊拉了拉關鳳的手，低聲道：「小姐不要和這小子一般見識，且聽聽他下面說什麼。」

這應該是關鳳的大丫頭，關係很親的那種，關鳳想了想，便默不作聲。

「果不其然，那天，天降大雨，只看那青龍偃月刀一揮，滾滾河水湧向曹軍大營，頓時水淹七軍，淹得那曹軍哭爹喊娘，恨不得變成一條魚，可以游回家……」李看關鳳不吱聲了，不禁得意起來，一個勁開始吹，突然看到關鳳眼裡掠過一絲懷疑，意氣風發的李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停下來問道：「現在是什麼年代了？」

水淹七軍，接下來可就是關羽敗走麥城了，現在太守府的情況，怎麼也不像是……完蛋了，好像吹牛吹過頭了。

「嗨……還什麼年代呢？現在正是建安二十一年，你不是挺能的嗎？曹賊剛在在許都稱王，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關鳳沒想到李講到一半突然冒出一個白痴問題來，一手拍在李的肩膀上，得意地道。

痛徹心扉，就好像肩膀上骨頭碎了一半似的，李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感覺比記憶小時候上山砍柴時跌進山溝時還要慘痛。「啊……」一聲慘叫，李跳了起來，沒來得及抱怨什麼，突然想到，吹牛真的是吹過頭了，一時心亂如麻，該怎麼辦？

「嘭」一聲響，只見李一腳重重跺在地上，喝道：「且說，那窮兇惡極的曹兵並沒有變成魚，呼啦啦給沖走大半，這時……咦……啊……今日的故事就說到這裡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記得明日早到啊。」

關鳳一愣，「呼」一聲，李已經身邊溜走，不禁疑惑，這小子居然有這麼矯健的身手了？等等，這小子表現有點不對，他那講了一天的故事，是從哪兒聽來的？

春桃和奚風也面面相覷，顯然，目前這一幕確實有點怪異，只是沒有關鳳的吩咐，也不好追出去看看。

「這小子發什麼瘋？走，我們追上去看看。」關鳳想不明白怎麼回事，但她知道，只需要問明白就行了，她還不信李能在她手心翻出天去了。

豈知，當關鳳帶著春桃和奚風出去的時候，李早已出了太守府，找不到蹤跡了，遂讓府下人在荊州找尋。

……

酷暑時分，江風不起，夜幕下的長江，感覺有點涼，在點點漁火點綴下，顯得那麼的神秘，那麼美。

李的鞋不知道掉哪兒去了，光著腳丫子，挽起褲腿，靜靜地放在江里，感受著江水溫柔地沖刷，享受著無邊的寧靜，欣賞著那輪明月冉冉升起。

這是江邊一個隱秘的礁石，太守府出來尋找的人早已回去了，李沒有理會他們，一直靜靜地躲在這裡，慢慢理清楚紊亂的頭緒。想到幾天前，自己就是在這裡，一頭扎進水裡，撞上礁石，卻不想，也一頭扎進了三國時期，這算什麼事啊？雖然李喜歡三國故事，卻不代表李喜歡來到這個時代。

沒有電視，沒有超市，沒有電腦，沒有百度大神，這日子怎麼過？真正讓李難過的是，再也見不到父母兄弟了……想家了，這算不算思鄉呢？其實李家的地理位置就在附近……

當李證實了穿越，那種狂放不羈和胡攪蠻纏，也正是李內心所想的表現，或恐懼，或興奮，或傷心，或無助，諸多情緒結合在一起，連李自己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想的，那表現，只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而已。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安靜，終於讓李接受了穿越的事實，可該如何面對這個事實，李暫時也沒有頭緒。

看著江的水月，一會圓，一會扁，心想連月亮也有江水相映，自己還有什麼？不禁抬頭嘆道：「嫦娥妹妹啊，你說是你寂寞呢，還是我寂寞呢？」

「如今江山破碎，曹賊挾天子而令諸侯，劉皇叔力挽狂瀾，方避免漢室江山淪落，正是報效國家的好時候。我恨自己為一介女流，不能與父兄征戰沙場，而你一個男人，卻站在江邊長吁短嘆，連我都為你感到羞愧，不如跳下去算了。」冷冷清脆的聲音響在李耳邊，正是關大小姐的聲音，好似一道雷電，嚇得李差點掉了下去，同時也劈開了李的腦袋，把那一顱子的糨糊打散，重複清明。

李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看著嬌滴滴的關鳳，有點不可思議，十五歲的女孩子，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果然將門虎女，卻聽到關鳳恨恨地道：「早知道撈起一個浪費糧食的東西，當初就不應該救你回去。」

「什麼叫浪費糧食的東西？」李聞言不禁一怒，腳下不穩，差點又掉進江里，道：「你不懂就不要亂說。」李心裡那個叫委屈，換個人來穿越，這幾天不定就掛在荊州了，還能站在你關大小姐面前，已經是老天給面子了。

就先前一幕，李壓根就是一個沒用的廢人，關鳳沒想到李還敢理直氣壯頂撞自己，回頭想想李的所為，恐怕這裡面還真有故事。關鳳也沒理會李的不禮貌，反而問道：「在你落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如此頹喪？」

李不敢把穿越這麼新潮的詞說出去來，只能搖搖頭，裝著一臉迷茫，憂鬱道：「我記不得了，只是內心覺得，覺得……」

「覺得什麼？」關鳳聽到李記不得了，一陣失望，又聽到還有后，不禁急問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李彷彿在瞬間恢復了平靜，溫聲道：「我也說不出來。」

或許是那精瘦精瘦的身軀和瞬間的憂鬱打動了關鳳的憐憫，也或許是那隱藏的故事挑動了關鳳的好奇，又或許是李的狂放、瞬間的平靜，讓關鳳不想再為難李，只是輕聲道：「往事如那江流水，逝去也就逝去了，如今當展望未來才對。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學成武藝，貨與帝王家。」李淡淡嘲笑，也不知道在嘲笑自己，還是嘲笑別人，道：「功名本是無憑事，只是，既然來到了這裡，若不能做出一番事業，又怎麼對得起老天的眷顧呢。」

這句話好像在回答關鳳，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反正關鳳聽的不是很明白，只是知道李已經從頹廢的心態轉變過來，好似有了信心一般。可是看著李在拽拽冷嘲的樣子，讓關鳳感覺很不爽，遂，突然溫柔問道：「今天你說的故事都是真的嗎？」

「呃，你指什麼？」李自然知道關鳳開始查舊賬了，只好假裝不知道，一副無辜的樣子。

「你說我父親溫酒斬華雄，千里走單騎、過關斬將那些，我已經向父親核實過了，真真假假，但是，好像誇張了很多哦！」關鳳那雙鳳眼一陣閃，小姑娘溫柔起來，那小蘿莉的模樣，讓李一陣眩暈，心跳不已。

關鳳慢慢走了過來，那種輕移蓮步，在徐徐清風下衣袂飄飄，款款風情，比那江水還要溫柔，李眼睛都直了起來。關鳳牽起李的有些涼的手，溫柔問道：「今天你說的那水淹七軍的事，是不是真的？」

「真的，肯定是真的了……」李正心神搖曳，恍惚間，不知身在何方，待吹完牛才想起，這是已經吹破的牛皮，怎麼成真的了？

「我怎麼不記得父親曾經講過這事？曹軍于禁將軍尚鎮守在……你確定，這是真的？」關鳳眨眨眼，調皮道。

那可愛的模樣，把李拉回了現實，想起關鳳那神出鬼沒的飛腿，不禁心驚肉跳，臉上卻非常篤定，甚至有些陶醉道：「這肯定是真，我昨天還夢到關將軍大敗曹軍，英雄無敵啊！」

「啊……」關鳳小手輕輕一捏，就聽到李如殺豬般的慘叫響起。

笑面盈盈的關鳳鬆了鬆手，又逼近了一步，問道：「難道這些天你說的，都是來自夢裡？」

李很想跳腳，很想後退，可惜，後面是長江，前面關鳳已經貼過來了，甚至可以聞到關鳳身上醉人的香味。

關鳳不等李回答，小手再次一捏，這回，李真的跳了起來。

「啊……」又是一聲慘叫，傷上加傷，李覺得指骨可能要碎了，十指連心啊……

就在李跳起來的時候，關鳳優雅而不著痕迹的鬆開了手，悄然後退兩步，但李覺得噩夢到此為止的時候，關鳳秀腿閃電飛出。

凌空抽射，如果李還有心情的話，一定能認出，這絕對是經典的凌空抽射，這一腳，比歷屆世界足球先生都要帥氣。

因為這腳不是踢，而是抽，從側面抽在李的屁股上，把半空的李，抽得再次飛起，在空劃過一個弧線，「撲通」一聲掉進長江，留下瞬間的水花映射著月光和李「臨終」說的一句話。

「這江會淹死人的。」

這江絕對會淹死了，因為李已經試過了……

其實，李入江前最後的想法不是要再次印證這江會淹死人，而是想，原來這世上有這麼美麗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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