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歸路
秦王大肆修建琉璃花房與寢殿之事，立刻引起了其餘六國的注意。
這秦王一向是自詡「勤儉治國，戒驕戒奢」的。
出行之時，能步行，絕不用馬車。即使用了馬車，也是極其普通、簡陋的。
這等作派，曾讓其餘六國的王上們恥笑不已。
然而，很多年以後，他們才發現秦國的百姓無不以自己的王上為榮，對秦王也是忠心耿耿，披肝瀝膽，百姓們安居樂業。
那一派國泰民安的繁榮景象，不但吸引了很多各國的奇人異士，就連周邊國家的百姓，也紛紛逃往秦國。
這讓一向被視為蠻荒之地的秦國，不知不覺中，便悄然地繁盛了起來。其餘的六國，這才恐慌起來。
來自各國的探子，便不時地在秦國進進出出。
而秦王又正值壯年，他那些已成年的王子，就免不了都要為自己各自的將來所打算著。
以十王子來講。
其人，不但看起來謙遜有禮，而且禮賢下士，廣納賢才。但最大的弱點，是在大事大非面前優柔寡斷。
一直以來，在他母妃的嚴格要求下，他也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向王位穩穩地走去。
若是沒有老十三，他應該是最有希望的王位繼承者。
然而，當莫小雨一出現，這個看似放蕩不羈的老十三，突然之間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簡直成了他與王位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
尤其是在平定西戎之後，嬴政繼承王位的呼聲已是越來越高，而且還贏得了秦王的青睞與信任。
這讓十王子與他的母妃，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而武成候府傳來的消息，讓這母子二人更加的焦灼不安。
依武成候夫人的分析，這狐媚子已經懷有身孕，無論這個孩子是否來路不明，最起碼的，它已獲得了武成候的認可。
擺在他們面前的，有兩種可能性。
一是，那狐媚子如願進宮，並獲得秦王的寵愛，認可這個孩子。那麼依那個女人的手腕，王位將多了一個可怕的競爭者。
最主要的是，這個孩子將獲得武成候無條件的支持，同時，也意味著十王子失去了來自母妃家族的扶持。
而這，原本是十王子竟爭王位的最大助力！
其二，秦王一旦發現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那麼依他強勢的個性，必會惱羞成怒，武成候可以說是自尋死路。
其結果，就是十王子仍會失去自己最大的靠山！
思來想去，這十王子母子二人，便同武成候夫人達成了共識，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或許正應了那句話，「打瞌睡，便有人送枕頭」！
十王子手下有一門客來自於燕國。
這燕王也是一個貪生好色之徒。「秦王大肆修建琉璃花房，獲長生不老秘葯」的消息，便讓燕王起了心思。
再一聽說，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就更是心癢難耐。
幾次三番的打探，就把目標鎖定在了十王子的身上。在十王子門客的引薦下，雙方几乎是一拍即合。
「十王子幫助燕王得到美嬌娘，而燕王作為回報，助十王子獲得王位。並許諾，事成之後，十年之內絕不與秦國為敵。」
消息，源源不斷地送至秦王的尚書房，可以說是，正中秦王的下懷！
只能說燕王自己蠢到家了，沒的派那荊軻來刺殺，早就讓秦王懷恨在心了。
如今，想要「長生不老」和「美嬌娘」是吧？寡人就把這帶毒的「鮮花」送給你！
於是，秦王宮的琉璃花房與藏嬌金寢，便愈發的焚膏繼晷，俾夜作晝地加緊施工，不出兩日，竟已初具規模。
遠遠望去，當陽光穿過琉璃的瞬間，那散發出的幽深高貴的光芒，就彷彿是海的柔波與光的金澤，突破重重的影翳，留給世人難以名狀的驚艷！
消息很快就傳至武成候府。這秦王對那狐媚子的重視程度，可以說是史無前例。
而武成候呢，則鎮日沉湎在溫柔鄉里，樂不思蜀。
莫小雨的姨媽也順水推舟，反正，不久之後，她就要離開這個老不死的了，最後再給他一點兒甜頭又何妨？
這樣一糾纏，莫小雨的姨媽，除了每日必去她弟弟的住所幾次，與武成候真的可以說郎情妾意，如膠似漆。
開什麼國際玩笑，即使將來武成候「忘憂解」自行解除，念在她腹中胎兒與這龍雲殢雨的份上，他也必會鼎力相助！
然而，她卻忽視了一點：這樣赤裸裸的，無所顧忌的纏綿悱惻，情深意重，怎能不讓武成侯的夫人與一眾姬妾們妒火中燒，恨之入骨？！
府中的女人們，根本不用多餘的廢話，一個個的，便自動自發地把妒恨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了這個百年難遇的狐媚子身上。
莫小雨的舅舅，自是不能幸免於難。
不注意便罷，這一注意，便有眼尖的發現，在武成候府最偏僻的角門，常常停了一輛看似尋常人家的馬車。
每到夜深人靜之時，那天賜便偷偷地溜出角門，去那馬車之上。
回來之時，往往是涕泗縱橫，黯然神傷，有一種魂不守舍的感覺。
而跟蹤之人，常常能聽到馬車內，有一婦人壓抑的悲哭聲，聞者無不動容。
「有故事！」
聽到這一訊息，十王子大喜過望。
派人跟蹤之下，才發現，這輛馬車竟是每每駛入武信君張儀的府中，而守衛之人無不點頭哈腰，恭敬謹慎。
一打聽，下人們均說張儀待之如母，晨昏定省，問安視膳，可謂孝順至極。更有人聽到武信君稱其為「師母」！
這讓十王子極其震驚！
張儀的師父鬼谷子，那可是名震天下，可以垂名青史的了不起的人物。
世人只聞其名，未見過其人。更不知他居於何處，是否仙逝。只知他調教出了張儀和蘇秦，這兩個名動天下的謀士。
「先劫了這婦人，再說！」
十王子一聲令下，手下的暗衛便不費吹灰之力，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這馬車劫至府中。
待老婦人被「請」至書房，十王子難免有些失望。
這婦人，相貌尋常的很，倒是氣度不同於普通的婦人，頗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
任十王子如何引誘，老婦人均是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無奈之下，十王子下令，「把那天賜也給我抓過來！」
未等手下人離開，老婦人果然面色為之一變，急急開口道，
「你想知道些什麼，我講便是了。
只是放過天賜那可憐的孩子吧，他從小便無父無母，又被唯一的姐姐利用至此。
可憐見的，都是她那姐姐作孽呦。自以為偷學了師門絕藝，便一心想著榮華富貴。
她也不想想，若真有什麼長生不老之葯，我那夫君豈不早已成仙？！
哪裡還會撇下我一個孤老婆子，無依無靠的，只能投奔他的徒兒張儀呢。」
這些話的信息量太大，讓十王子瞠目結舌！
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細細追問之下，這老婦人果然是鬼谷子的夫人。天賜姐弟倆是鬼谷子自小撫養的孤兒，一直視如己出。
然而，那狐媚子卻不知何時偷了師門秘葯的配方，自以為從此能攀上榮華富貴，卻不知，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
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葯只有迴光返照之用，並無長生不老之途。否則，鬼谷子豈能仙逝？！
老婦人也是投奔張儀之後，在其府上得知此事的。
這欺騙王上，可是殺頭的大罪，也不知那狐媚子怎麼想的？！大驚失色之下，才尋機與那天賜聯繫上。
她別無所求，只想將自小便撫養在身邊的天賜，那個她眼中的寶貝「兒子」，救出苦海。
見十王子將信將疑，那婦人又飛快地說道：
「這狐媚子雖然相當於背叛了師門，但她自小便極聽老身的話。
只要讓我見到她，我就有把握讓她做任何事。」
十王子雖然優柔寡斷，但並非愚笨之人。眼珠子飛快地轉了轉，心中自是有了主意。
吩咐馬上備車，他要帶著這個老婦人進宮面見王上。
這樣，他既能戳穿那個女人的謊言，打破她入宮為主的夢想。又能重新獲得父王的寵信。
越想越是激動呢，於是，搓著一雙手，信誓旦旦地向老婦人保證了天賜的安全，但需要老婦人在王上面前實話實說。
「這......」
老婦人猶豫了半天，說實話，那狐媚子雖是背叛了師門，但畢竟從小撫養長大的，有些於心不忍呢。
只是，在十王子的一番威脅利誘之下，老婦人才似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與他一起進宮面見王上。
但她事先聲明，必須保證姐弟倆的人身安全，十王子自然是滿口應承。
十王子的馬車還未啟程，消息便已傳到了各個方面。
「一切順利！」
這十王子只顧得意洋洋地向秦王滔淊不絕地講述，討好著，卻冷不防秦王問道：
「燕國的使臣，還在你府上吧？」
十王子隨口應了一聲「是」，然後便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了。原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均在父王的耳目之中！
冷汗，當時便淌了下來，一張面孔更是慘無人色，渾身如篩糠一般地顫抖著。
平日里的玉樹臨風，便真真實實地變得蕩然無存！
秦王輕蔑地看著已是萎蘼不振的十王子，優勝劣汰，這十王子此生註定要與王位無緣了！
不過，戲還沒演完，豈能中途退場？！
走上不歸路的，又豈止是十王子一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