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人

天色漸暗，北風呼嘯，鵝毛大雪紛飛擾人視線，讓人看不見路。

這樣的天氣，也幹不成什麼活計，不會有人在外面瞎轉悠，所以此刻除了風雪聲，便無他異。

可就在此時遠處傳來嘎吱嘎吱聲，是人踩在雪上的走路聲音。

一高一矮，兩個穿著蓑衣看不見容貌的人，摸索著踩著白雪鋪就的無塵路，走近了一個小村落。

「汪汪！汪汪！」

村裡的狗聽見聲響，在自家院子里吠起來。

「哪家啊？」

高個的人開口問到，一聽聲原來是個中年男人。

「就前面村頭那家，我來敲門。」

矮個的也是個中年男人，他看目的地到了，快步上前敲響了主人家的門。

沒響兩下門就從裡面打開了。開門的是個二十六七的莊家漢子，在一個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薄的夾襖，上面打滿了灰白色的補丁。

倒是這人看起來還算硬朗挺拔，並沒有因為穿的少而凍的縮頭縮腦。

苗香雪看著走來走去很是不安的便宜娘，也有些心慌。

她這個忘了喝孟婆湯的胎穿異世者，難道要被親生父母送人了么？

雖說這家裡是窮了不止一點，但是她好歹是這位娘親生的啊，她從渾渾噩噩到適應，也沒有嫌棄這家裡，俗話都說寧願跟著要飯的娘，也不跟著當官的爹，雖然她沒有當官的爹，可這好歹都是親生爹娘。

但是那兩個穿著稻草進來的人，說的話她可是能聽懂的，這要把她給送給這兩人家？

她才想著要好好吃奶，快快長大，就突生變故了！

苗香雪和回頭一臉不舍看她的便宜娘對上眼，她立馬露出無齒一笑。

苗祥生剛好過來，要跟庄蘭商量，也就是苗香雪的便宜娘。

只他還沒開口，就被庄蘭拉了一把，「祥生你看，這小閨女是在對我笑呢吧？」

庄蘭看上去有些瘦弱，穿著同樣破舊單薄，即便如此，也遮不住她白皙清秀的容貌，不過臉色有些便黃了。

苗祥生看了眼就要是別人家閨女的閨女，要說這小閨女長的雪白乾凈的，像她娘的膚色，還真配她娘給取的名，香雪，香香軟軟的，雪白乾凈的。

其實庄蘭給取名香雪，是因為生她的時候剛好是臘梅開花的時候，她自己爹是個秀才，她自小也跟著識過兩個字，臘梅這名字站在村口吼一嗓子，能有四五個答應的，還是老少皆有，自己閨女她不想也叫臘梅的，所以就用了香雪。

正因為她識些字，所以孩子們取名都是她取的，家裡人也都沒意見。

家裡還有一個大閨女今年四歲，也是冬天生的，不過是十一月，正是芙蓉花開的時候，取名叫蓉雪。

她生的兩個都是丫頭，又不是什麼金貴的，隨便的叫什麼，家裡老人都沒意見。

苗香雪見她便宜爹也看過來，再次露出無齒一笑。

反正一個月也能看見人了，她不表現的聰明點，也許真的會被送人，她已經吃慣了這親娘的奶味，怕換一個吃不下會餓死。

好不容易白撿了一回從頭再來的人生，她得把握好了。

再說這裡也不知是什麼朝代的古代時期，拒她平時無事收集來的信息（都是那個串門子的跟她娘嘮嗑時收集的），現在農民普遍窮，吃飽都是問題，哪有人家要孩子的，不賣孩子就不錯的了。

誰知道這兩人把她要弄到哪裡去，想想就恐怖。

「你看，她真的知道對我們笑！」

說著庄蘭已經紅了眼眶，顫抖著聲道：「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庄蘭也知道這是自己可能想多了，可是這小閨女她也生下來養了一個月了，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送走就等於在割她的肉。

「哎！」

苗祥雲也捨不得，可是都已經跟人家說好了，這大雪天的人都來了，也不能說不行了啊。

「這也是沒辦法，她去了人家是過小姐的日子，比跟著我們強。

跟著我們連飯都吃不飽。」

這是苗祥雲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人的話了，說完就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媳婦了。

「爹娘，不要送妹妹走，嗚嗚……蓉雪以後少吃點，就夠妹妹吃了，要不都給妹妹吃，蓉雪不吃了，嗚嗚……」

這個四歲的瘦瘦的，頭髮枯黃枯黃的小丫頭，跟庄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正是苗香雪的姐姐苗蓉雪，一看她穿的就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不過她身上的棉襖厚一些，小丫頭仍舊凍的臉色有些發青。

因為妹妹要被送走了，她也顧不得冷不冷的了，平時沒事都是窩在床上的。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雖然才四歲，可是她知道今天妹妹就要被送人了，非常的捨不得，扒在搖籃的邊緣，不讓別人抱她妹妹。

她知道是因為家裡窮，奶奶常說是妹妹佔了弟弟的位置，所以弟弟才沒來家裡，可是妹妹她也好喜歡，捨不得送人，她知道送人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大不了她以後再少吃一點，或者不吃了，都留給妹妹吃，這樣就不會搶弟弟的了，雖然她還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弟弟在哪。

庄蘭聽了大閨女的話，再也忍不住眼淚決提。

「苗大哥，你看，這是我準備的二錢銀子，全是給嫂子補身體的。」

高個子看庄蘭有不願意給孩子的苗頭，趕緊掏出懷裡捂的熱乎的二錢銀子。

這是出來時他媳婦給的，就為了這一手，雖說說的好不要銀錢，可是這不給人家又不給孩子，他也不想拖拉，天氣那麼冷的，他還想快點帶孩子回去。

說著示意矮個子的幫著，把他帶來的包被窩給打開，他把二錢碎銀子塞進苗祥雲的手裡，正準備去抱苗香雪，卻被苗祥雲一把拽了個趔趄。

「你這什麼意思？」

苗祥雲一手揪起高個子的脖領子，一手攤開到他面前怒目問到。

雖說高個子高，也只是相對於那個矮個子來說，苗祥雲卻足足比這人還高了半個頭，氣勢上就壓迫的高個子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這……不是……怎麼說嫂子也辛苦懷胎十月，這又養了一個月的，這……這是給她補身子的……沒……沒別的意思……」

實際上並不是，給這二錢銀子，就是說等於把這小娃娃給買回去的，以後就跟他們家沒有關係了。

但是他看苗祥雲的樣子，根本就沒敢說出口。

「去你大爺的！

拿著你的臭錢，給我滾！

老子是窮，可是還沒窮到要買閨女的地步！

滾！」

苗祥雲本來就捨不得，這狗東西還拿銀錢來噁心他，這閨女是他的，送不送的他說了算！

窮就窮，大不了他自己少吃點，多養個閨女也不是多大的事！

沒得招人作賤，這樣的人家，就是閨女去了，也不一定過的好！

因為二錢銀子，可把苗祥雲氣的不輕。

「誒，我說苗大哥，可不帶這樣的，這不都說好的……」

矮個子看突然就幹起來了，趕緊過來打圓場。

「你還好意思說！

你瞅你給帶的什麼人過來，走，都走，閨女我不給了，快走快走！」

想開了，苗祥雲也就嗓門更大了，看著這兩人都不順眼，把他們攤在桌上準備包小閨女的包被，給卷吧卷吧塞矮個子懷裡，連推帶搡的，把兩人都趕出門外，碰的一聲把門關上，插上門栓。

庄蘭看小閨女留下了，這會是喜極而泣了，不過想到她婆婆又有些擔心。

但是看著一看她就笑的小閨女，把她從搖籃里抱出來，在她小臉上親了親，復又抱緊。

剛才心真的都被撕碎了，這會又軟成一灘水，這麼可人疼的閨女，她真捨不得。

苗香雪看那兩個稻草人走了，終於鬆了口氣。

她也笑半天了又累又餓，乾脆張著嘴朝她娘懷裡咿咿呀呀的。

沒辦法，她最多只能有面部表情，根本動不了，微微轉頭已經累的她氣喘吁吁的了，因為是冬天包的又厚實。

作為親娘的庄蘭，根本不用苗香雪這麼賣力，就知道她要幹什麼了，這是母女天性。

一邊喂著小閨女吃『飯』，一邊看苗祥雲，她怕這家不成，又換一家，經過剛才的那種的要分別，庄蘭覺得她放不下小閨女，做不到之前說好的送人。

「你看我們小閨女多可人疼，那麼小才剛滿月呢，就知道對著我們笑了，長大一定是個孝順孩子。」

「嗯，妹妹孝順，蓉雪也孝順！」

小蓉雪看著在娘懷裡奮力吃飯的小妹妹，也是很高興的，妹妹沒有被送走，真好！

苗祥雲也想起來剛才小閨女對他的軟軟甜甜的笑，突然覺得閨女也沒有什麼不好。至於兒子，有沒有的就看緣分吧，即便是沒有，那也是他的命該如此。

「嗯，不送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自己養。」

庄蘭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知道，只要這個男人說了，即便是婆婆再有言詞，也不會硬要把小閨女送走的。

「嗯，我們自己養。」

「蓉雪也養！」

苗香雪知道，小蓉雪的意思是她也會養她這個妹妹。這會她也吃飽了，早就困的不行，聽到一家人的話，就連睡著也是嘴角帶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