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退位
侍郎李宏辰憂心忡忡地來到怡園,卻見怡園大門緊閉。
他正想上前拍門,旁邊躥出來一個身影,對方攔住李宏辰的動作,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李侍郎請回吧。
陛下這兩天感染了風寒,需要靜養。」
李宏辰看著對方熟練的動作與語氣,知道這幾天有不少人來求見過徐逸承。
恐怕都吃了閉門羹。
只不過,他來的目的不同,於是朝那內侍道:「煩請通稟陛下一聲,下臣是來聆聽教誨的,絕沒有其他意思。」
聞言,那內侍猶豫了一下,才道:「李侍郎稍待。」
說完,內侍有序地拍了幾下門,門這才被打開。
內侍進去后沒多久,便回來將門再次打開,朝李宏辰一引,「李侍郎請,陛下召見。」
李宏辰朝對方拱了拱手,這才朝內走去。
簡雅的廳內,席皇后扶著步子不穩的徐逸承在主位坐下。
李宏辰看向徐逸承的臉色,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徐逸承說是來蓬壺苑養病,可眼下看去,情況竟是越來越糟糕了。
徐逸承坐下后,朝李宏辰揮了揮手,「李卿,坐下說話。」
徐逸承說完這句話,竟像是耗費了不少力氣,在那兒直喘氣。
席皇后熟練地奉上湯藥,又給徐逸承順了一會兒背,徐逸承才緩過來一些。
他看向李宏辰,「你來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這幾天,也總有其他人求見我。
可他們都不明白,這件事情鬧地這麼大,到底是沖著誰去的。」
聞言,李宏辰心中一寒。
他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
這趟過來,他也很矛盾。
但還是選擇了過來。
就是想看看徐逸承的情況。
徐逸承看著李宏辰肅穆的臉色,微笑,「李卿,你會怪我嗎?」
李宏辰聞言,撲嗵跪下,聲音帶了幾分顫音,「陛下,是臣等無能……」
「唉。」徐逸承長嘆一聲,「怪不得你們。
打我決定離開宮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想到了這種結果。
我自然是沒什麼好後悔的。
只是以後的嵐國,就要交託給你們了。
或許會很難,但還是希望你們能夠盡心輔佐寧王。
他縱有千般不好,到底也比其他人強些。
更何況,世子穩重,怡郡王靈慧。
總歸有情況好轉的那一天……」
徐逸承的聲音越來越弱,說著說著,竟是半眯著眼睡了過去。
見狀,席皇后輕手輕腳地招呼外面侍奴,將徐逸承送進了內間。
席皇后這才轉回身向李宏辰道:「李侍郎快請起吧,陛下近來都是如此。
今天能與李侍郎說這麼多話,已經是不錯了。」
李宏辰站起身,長嘆一口氣,向席皇后一揖,「臣下唐突了,還請陛下與殿下多加保重。」
席皇后笑了笑,笑容中染上了幾分苦澀,「承李侍郎吉言,不送。」
李宏辰退身出了廳門,一轉身,看著園中的清簡之象,只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壓抑。
李宏辰離開后,睡著的徐逸承便醒了過來。
「走了?」
「嗯。」
席皇后在床邊坐下,「這幾天來了那麼多人,陛下為何單單隻見李侍郎?」
徐逸承坐起身,端起几上的葯湯,「李卿比王相更有遠見。
過來的這些人當中,除了李卿沒有哭哭啼啼,咄咄逼人之外,其他人可不都是想逼著朕與寧王對上?
他們只顧祖制,只顧黨派利益,只顧聲名,可曾真真正正想過朕的處境?又可曾想過,寧王為何被他們逼到了這個份上?
寧王娶一個風月女子為妃,並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寧王與諸臣之間的這場博弈。
再加上朕這麼個眼中釘存在,才會鬧地這麼沸沸揚揚。」
「陛下。」席皇后攔住徐逸承手中的湯藥,搖了搖頭。
徐逸承卻是一笑,拍了拍席皇后的手,「無妨。
這點藥量,對我不算好,也不算壞。
都這麼多年了,習慣了。」
席皇后勸不住徐逸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徐逸承將湯藥全部喝下。
席皇后不由難過地撇過臉,抹起了眼淚。
徐逸承放下碗,拉住席皇后的手,「朕也是時候表態了。
皇后,沒了這個名義的位分,恐怕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
席皇后哽咽著搖頭,「只要能陪在陛下身邊,妾就心滿意足了。」
……
李宏辰帶著滿腹的思緒走向小船。
徐逸承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陛下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
而寧王雖然荒唐,但到底還是強過其他王爺。
更重要的是,寧王有兩個好兒子。
將來不管是寧王世子,還是怡郡王承繼大位,都對嵐國是一件好事。
兩相比較之下,現在大家沒必要跟寧王死磕。
可惜,他雖然明白這個意思。
但其他大臣,恐怕是不會明白,也不想明白的。
事情鬧到了這種地步,李宏辰已經聞到了腥風血雨的味道。
所以,他才來蓬壺苑。
希望得到一絲轉機,又知道可能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李宏辰剛要踏上船,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喊聲,「李侍郎停步!李侍郎停步!」
李宏辰轉頭看去,卻是剛剛迎他進怡園的內侍。
那內侍氣喘吁吁地跑到李宏辰跟前,鄭重地將一卷詔書呈給李宏辰,「陛下詔書,還請李侍郎呈給寧王殿下。」
李宏辰微微愕然,隨即想到了什麼,心中如驚雷一劈,神魂驟失地獃滯了一陣。
「陛下……」
李宏辰捧著詔書朝著怡園的方向跪拜下,淚水涌溢而出。
一旁的內侍也是跟著淚流。
【朕繼位近二十載,托先帝之恩,賴諸弟與眾臣之福,方有嵐國今日之盛。
寧王才情兼具,秉性率直,早堪大位。
朕身每況愈下,今傳位於寧王,眾卿當協力扶持。
又聞坊中允氏才貌俱全,今冊其為寧王夫人,以充寧王後宮。
其餘諸事,寧王與諸臣自決。】
就在寧王與眾朝臣對立地難分勝負,甚至隱有血濺御台的徵兆之時,蓬壺苑一紙詔書,將這一切爭端強行劃上了句號。
寧王懵了。
眾臣懵了。
任誰都沒有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退位,還親自冊了允氏為王夫人。
這便等於徐逸承將所有的罵名攬於自身,但這個時候,也不可能有人真的去罵徐逸承。
但這個結果,著實令寧王感到彆扭,也令眾臣好像含了一大口悶氣在胸間,上不來,下不去。
事情大定。
寧王準備繼位。
允氏也被納入了宮中。
看著好像風平浪靜。
內里卻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