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降離歌
第二天,客棧主人就讓店裡的長工去請了鎮上的中人來客棧,中人手上還真有不少院子想出賃的,但是平日來北平鎮的人不多,特別是這個冬天,將近兩個月沒有成交了,這個年節不好過。因此鎮上最好的兩位中人,都跟著客棧的長工過來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來結個善緣吧。
陸嬤嬤想著自己在鎮上人生地不熟的,不如聽了中人的介紹,也比自己人出去亂找好,畢竟自家小姐的肚子已經不能再拖了。她在心中盤算著,今天要早點去看看屋子,還要拐路去醫館請個大夫來給小姐看看。珍珠那妮子還是不夠穩重,要再教教才能獨當一面,再說她們倆總得留一個人守著小姐,還是她親自出門辦事較為妥當。
這兩名中人被請進客房外間,北岸箏姐弟倆坐在裡間聽著。一名中人手上的院子多是那些南來北往的商人置辦下來的,商人重利,想著自家人一年也難得來北平鎮一次,所以都是托這名中人平時拿來出租;另外一名中人與當地鄉紳較為熟絡,手頭要放的院子,多是本地人的宅子,因為是本地人的產業,位置都很好。雖然這些房子是拿來出賃,但是平時都有下人定期清掃,保持得乾淨整潔,要出賃的院子,正房還設有地龍,正好合適這個天氣。
兩位中人手中,恰好都有兩三處院子,是在官衙附近的巷子里,周圍都是北平鎮的名門的宅子,環境幽雅,不遠處還有一個私塾。北岸箏與陸嬤嬤商量后,決定讓陸嬤嬤兩口子去看那幾處宅子。
這一天,他們看的第一家是一處單門獨院的宅子,靠著鎮上唯一的大街,門口開在巷子里,是兩進的院子,前院正房三間,東廂房兩間,西邊是院子;後院正房是兩層的綉樓,東廂房、西廂房各三間;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看門的老頭子老婆子住在後門旁邊的屋子裡,平時在花園中種了一些蔬菜,冬天菜地暫時荒著。
第二家是一個四進的大宅,西跨院拿來出賃,雖然是跨院,但是也有兩進,但是總得來說,地方不大,也只有側門一個通到巷子,門口有點偏僻,但是勝在安靜,主家倒也是個當官的,只是多年不回北平鎮,有留下看守宅子的一房人,主家暫時將西跨院的門封了,讓他們把西跨院出賃,平時所得也是留給他們維持生計。
第三家是在私塾的邊上,前院靠近街上的已經出賃,是一家書坊,不過書坊那間屋子,沒有門窗是對著院子開的,影響不大。屋子不大,是一進的,但是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陸嬤嬤想著,這院子可以拿來做練武場,跑馬也是可以的。只是這護衛和主子住在一處院子種總是不妥。
中人看見陸嬤嬤對這家宅子有點心動,主動想辦法說,看守屋子的老頭子,現在住在院子旁邊的小跨院里。他有個女兒,嫁在鄉下,如果加點租金,老頭子也可以去鄉下跟他女兒住,小跨院不大,但是收拾收拾,住三四個大男人也是沒有問題的。
陸嬤嬤很是心動,回到客棧,跟北岸箏商量。靠近書塾和書坊的宅子最好,方便北岸龍讀書識字,大院子還可以讓陸大叔帶著北岸龍練武,平時四個護衛就住在小跨院中,也是合乎規矩的。
北岸箏最後也挑定了陸嬤嬤看中的這處院落,眼看著自己至少要在鎮上停留三個月了,到時候過完元宵節,也能送弟弟去讀一兩個月書,而且書坊就在門外,這附近的讀書氛圍濃重,也不會有什麼地痞鬧事。到時候陸嬤嬤兩口子就住在廂房中,自己帶著珍珠住在東稍間,弟弟住在西稍間,護衛們就住在小跨院中。反正過了三個月,春暖花開,還是要繼續北上的。
第二天,陸嬤嬤兩口子就去付了三個月的租金和一個月的按金,中人拿到錢后笑不攏嘴,知道他們要請大夫,主動提出帶路,「咱們鎮上的李大夫,本領挺好的,很多人家生孩子,都是請他去把脈的。我還認識鎮上的穩婆,他們住的還挺近的。」
把房子定下來后,陸嬤嬤就留在宅子那裡盤算怎麼收拾,陸大叔跟著中人去請了頭髮花白的李大夫回到客棧。李大夫顫顫巍巍地替北岸箏把脈后說,「夫人最近估計勞累奔波多了,身體有些虛虧,但是因為底子好,沒有太大的問題,我開幾個方子,讓廚房做些吃食來補補就好了,葯就不用吃了,不過看樣子,這幾天就要生了。」
北岸箏讓珍珠多拿一份診金給李大夫,又跟他約好,生產那天再請他過來。等陸嬤嬤回到客棧后,又商量著第二天就張羅著搬家,然後請穩婆住在家裡。
搬家那天,北壹、北貳還沒有回來,北岸箏將新賃到的院子地址留給店小二,讓等北壹他們回來了轉交下,然後坐在軟轎上,由家人們護著搬去新賃到的院子住下。
一直到大年初一,北壹他們才回到鎮上,他們稟報說,「我們兩個已經見到鬼谷豐將軍,但是他表示需要請示雲州的意思,才能答覆我們。他還派了兩位親兵來保護夫人,他們正在屋外等著見見夫人少爺。」
陸嬤嬤合什直念「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如果能得鬼谷家的庇護,小姐少爺就真的平安了。」
北岸箏因為身子笨重,就讓北壹帶著北岸龍出去見了人,然後安排他們跟護衛一起住在小跨院中。
初一當晚,北岸箏開始發動,幸好穩婆已經住在加重,李大夫也很快被請到家裡。這位北岸箏從小也是練武的人,雖然這段時間奔波疲勞,但是最近幾天好好休養了一番,再吃了些滋補的東西,恢復了元氣,生產倒也順利,初二卯時十分,就生下了一位健康結實的女娃娃。
陸嬤嬤有點失望,如果是男孩子就好了。但是北岸箏卻十分高興,女孩子好,男孩子要背負的東西太多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經歷那樣的人生。她將千辛萬苦生下的女嬰抱在懷邊,仔細端詳著,這眉目看著像那個人,嘴巴鼻子看著像自己,她不由得百感交集。
陸嬤嬤擔心她累傷身子,便勸她早點休息,「小小姐平平安安的,你還是快點休息吧,養好身子才有奶水餵養小小姐呀。」
北岸箏眨了眨眼睛,趁著陸嬤嬤不注意,眨掉了眼中的淚珠,笑著對陸嬤嬤說,「我是太高興了,你把爹娘留給我的那個小匣子拿過來。」
陸嬤嬤找出藏得好好的小匣子,北岸箏拿起其中一塊古樸的血紅玉佩,她念了念玉佩上雕刻的兩個字「血離」,然後將玉佩帶到女嬰脖子上,然後再讓陸嬤嬤拿一把消毒過的小刀過來。陸嬤嬤擔憂地看著北岸箏,「等明日再弄吧,你的身子要緊。不是有三日之期嗎?」
北岸箏十分堅持,「一定要在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就試試
,不然認主機會更越來越小。再說假如明天就有追兵追來,再也沒有時間替孩子試玉,那怎麼辦?當年我不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錯過了試玉儀式嗎?爹娘一直為此深深後悔著。」
陸嬤嬤知道她所言非虛,此事的確十分重要,便依言將一把鋒利的小刀用熱水煮過,再用酒精擦過,再遞給北岸箏。
北岸箏掙扎地將女嬰蜷縮著的手掌展開,把那塊血玉放在女嬰小小的掌心上,然後把自己的手掌放在血玉上面,先割了一道自己的手掌,鮮紅的血立即慢慢流到血玉上,她再狠狠心,割了女嬰的掌心。
本來就有點不安扭動的女嬰立即哭得驚天動地,北岸箏眼淚一下子又流了出來,「嬤嬤,你聽,這孩子中氣十足,哭聲震天,有點古訓上說的樣子。」陸嬤嬤知道這個儀式十分重要,不敢多言,只是拿了帕子,替北岸箏擦乾臉龐的眼淚。
當兩人的血液在血玉上融合的時候,北岸箏閉目念起了古訓中流傳下來的醒玉咒。這塊血玉已經將近五百年不曾認主,但是每一代的主人都會嘗試令它認主,這已經是一個代代傳下的儀式。北岸箏和陸嬤嬤閉目等待這,但是其實兩人都不抱希望,只是盡人事而已。畢竟當年資質那麼好的五姑姑,也無法成功認主。
等北岸箏和陸嬤嬤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嬰兒手掌心的那塊血玉已經不見了。北岸箏十分驚喜,「嬤嬤,你看,玉不見了。」
陸嬤嬤大吃一驚,趕緊看了看床底看了看被子旁邊,北岸箏含著淚花笑道,「嬤嬤糊塗了,玉怎麼會掉下去呢?趕緊端熱水來擦乾淨我們兩個的手,血玉應該進入孩子手心了。」
陸嬤嬤跌跌撞撞去端了熱水進來,將女嬰的手掌擦洗得乾乾淨淨,只見女嬰粉紅的掌心中,用刀刮破的痕迹已經消失,只剩下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紅點,怎麼都洗不掉。小女娃已經哼哼唧唧地拱著頭要吃奶。北岸箏又哭又笑,「成功了,成功了,血玉認主了。這孩子果然是有福氣的,不愧是跟著我逃了半年,還這麼頑強地生了下來的孩子。以後,你就叫離歌吧,離歌就是你的名字了。你就是離歌了。」
陸嬤嬤看見自家小姐欣喜若狂,努力壓下心底的狂喜,將女嬰放到床裡面,替她掖好被子,又服侍北岸箏也躺好,「我的好小姐,趕緊躺一躺,明天要催奶喂小小姐呢。」
北岸箏嘟囔道,「是離歌小姐,以後叫她離歌小姐,就叫我箏夫人吧。反正我也是當母親的人了。」
第二天,北岸箏又拿了一小塊上古木塊給陸大叔,讓他幫忙雕上「離歌」二字,然後再用紅繩穿好,給小離歌帶在脖子上。北岸龍在一旁看得興緻勃勃,忍不住說,「真像以前姐夫家裡的狗狗,一人一個牌子。」
珍珠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北岸龍,「提那個人做甚麼?離歌小姐可跟他沒有關係,再說了,這是你小外甥女,怎麼能拿來跟狗對比呢?」
北岸龍笑嘻嘻地吐吐舌頭,「我再也不敢這麼說了,姐姐不要惱我。」
北岸箏則是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樣子,一點也不在意弟弟說了什麼話,她解釋說,「這是上古的一塊木材,流傳到現在只剩下這麼一點了,是經過上神修為浸透的,離歌她年紀太小了,我怕她壓不住一些福氣,就借了這塊木頭,希望可以幫她壓著點。」
北岸龍把玩著那塊黑得發亮的小木塊,好奇地看著,「怎麼看都是一塊普通的木頭呀。」箏夫人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今天要不要讓北壹帶著你去鎮上逛逛呀。」
北岸龍其實只是一個六歲多的小男孩,正是好動的年紀,跟著北岸箏躲東躲西了大半年,終於可以安置下來,對外面的世界也是興緻勃勃。再加上這兩日不再下雪,天氣也十分晴朗,鎮上也終於恢復了幾分熱鬧。
北岸箏讓北壹、北貳帶著北岸龍到外面玩,陸嬤嬤有點擔心,「這外面人多雜亂......「
北岸箏笑著說,「嬤嬤別擔心,這幾天讓他好好玩玩,這小鎮都是一些鄉民來逛集市,也不怕什麼。從明天起就讓北壹開始領著他練武,元宵節后,就讓陸大叔送他去書塾,不求學到什麼學問,只求能學學待人處事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