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篝火夜談

潭邊草地上，吳缺生起篝火，蘇小小仰頭看了眼四周，在火堆旁坐下，對吳缺說道：「吳公子，這是個死谷。」

吳缺聞言，抬眼看了下蘇小小，手中樹枝撥弄著身前篝火，問道：「死谷？何以見得？」

蘇小小吸了吸鼻子，輕聲一咳，道：「你沒看除了我們現下坐著的這片草地和眼前的碧潭，其餘四面皆是懸崖峭壁？而且此地寂靜無聲，連山間鳥鳴蟲叫都不聞，你不覺得怪異？」

吳缺注視了蘇小小片刻，緩緩說道：「郭姑娘，看來這三年在煙波谷中，你習得了不少本事！此地水草豐茂，我原是想捕個到此間飲水的野味打打牙祭，被你一說，我們到此這許久，確是沒見到一隻動物。」說罷，吳缺停下擺弄篝火的手，站起身子，走至碧潭旁。

蘇小小看吳缺站於潭邊，半晌未動，心下奇怪，於是也站起身，挪步至潭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潭水，發現在月光的照射下，潭水底似有光芒與之相互輝映。詫異間，便欲開口詢問身旁的吳缺，卻見此子舒展了一下雙臂，開始寬衣解帶，並將解下的衣物朝蘇小小一遞，動作嫻熟而流暢，以至於蘇小小目瞪口呆之餘，未及細想，已伸手將衣物接下。

月光下，潭水反射出的波光照射在潭邊之人的身上，蘇小小杏眼圓睜，見此子身材健美，細腰乍背，肌肉線條流暢無比，她一邊目不轉睛的看著，一邊嘴巴里不斷發出「嘖嘖」之聲，吳缺聽到，不禁轉過頭，皺眉對蘇小道：「你能不能矜持點兒看！我下水捕幾尾魚。」說完，「撲通」一聲，躍入潭水之中。

看著吳缺躍入潭中，蘇小小復又看了眼手中拿著的衣服，總算回過了神，再一細想剛才自己那副蠢樣，瞬間臉漲得通紅。

將吳缺的衣物置於草地上的一塊乾淨岩石上，蘇小小在草地四周轉了一圈，確實沒有發現這谷里有出口，便又轉回篝火旁，此時方覺腹中飢腸轆轆。下山時，黃大嬸給的包裹中倒是備了乾糧，可惜自己是從山上滾下來的，這一滾，包裹早已不見，蘇小小心中一聲哀嘆，突然想到師父鍾別離臨行前給自己的英雄帖和「金枝玉露丸」，忙伸手在懷中摸了摸，發現都還在，遂放下心來。

一聲呼嘯，蘇小小忙起身奔到潭邊，便見吳缺將捕獲的肥魚一一拋上岸后，復又猛地潛下潭底，蘇小小一愣，不知這位公子是不是玩水玩上癮了，又潛下去作甚？片刻，吳缺浮出水面，將手中握著的一物徑直拋給蘇小小，蘇小小連忙接過，定睛一看，這物件似是一桿二尺長的竹杖，通體碧綠，在月光下閃著幽光。

「這潭中的光亮就是這物發出的。」吳缺一邊濕漉漉地爬上岸，一邊對歪著腦袋等他解惑的蘇小道，「你那樹枝寒磣了些，這竹杖看著不錯，你留著用吧。」說完，拾掇起早先扔上岸的肥魚，在潭邊將魚開膛刮鱗，洗刷乾淨，再用樹枝串好，拎到篝火架子上燒烤起來。

蘇小小拿起置於岩石上的衣服遞給吳缺，吳缺挑了一下眉，笑道：「怎麼？不再瞧上兩眼？」

蘇小小一聽，原本心中的羞澀突然轉化為羞憤，於是用亮晶晶的眼睛在吳缺身上審視了一番后，傲嬌地一扭頭，道：「切，俗話說的好，胸大無腦！」

吳缺接過衣服，雙眼迅速地在蘇小小身上一掃，隨手將衣裳搭在肩上，說道：「姑娘家都矜持，你這樣跟個漢子似的，以後你喚我吳兄，我呢喚你小兄就是了！」

蘇小小用手撓了撓耳朵，疑似自己聽岔了，再看了看自己前胸，俏臉一紅，怒道：「你罵人！」

吳缺神情波瀾不驚，左手熟練地翻轉著烤魚，右手從衣裳口袋中掏出一物遞於蘇小小。蘇小小立即認出是自己的那支梅花白玉簪，奇道：「我以為落在什麼地方了，你是哪裡撿到的？」

吳缺聳聳肩，瞥了眼蘇小小，說道：「那日洞中我也烤著這樣的魚，還等著你回來吃，你給我說道說道，那日為何又不辭而別了呢？」

「那日你烤的是只野兔，哪裡是這魚？」蘇小小邊回嘴糾正，邊將梅花白玉簪收好。

吳缺嘴角不易察覺地一牽，將一尾烤好的魚遞給蘇小小，道：「小兄記性甚好！」

蘇小小憤恨地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又迅速睜開，瞪圓了罵道：「不許叫我小兄！聽見沒有！」

吳缺哈哈大笑，「那叫你什麼？」

「你叫我小小就行了。」蘇小小聞著肉香，接過烤魚，邊吃邊說道。

身上的水被火烤乾了，吳缺將衣裳穿好，順手也拿起一尾烤魚吃了起來，蘇小小偷眼看到吳缺已穿好了衣服，於是抬起了頭，望著他正色道：「吳公子，今日遇著你倒是巧了，敢問你為什麼會來這悠南山？」

吳缺並不答話，他瞥了眼蘇小小，便低下頭只管埋頭吃魚，半晌，一尾魚便吃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子。哈，真是好本事！蘇小小看著這副魚骨頭，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烤魚，晃了晃腦袋自覺沒這個本事。

「前段時間，西北邊關發生了一場兵變。」吳缺放下魚骨，思量片刻，看著蘇小小開口說道：「這兵變被新上任的巡撫想辦法鎮壓了下去，既然事已解決，新任巡撫也就未將此變上報朝廷。可是，事後發現西北邊關布防圖被盜，而北邊的邊境防守一向由我吳家負責，新任巡撫不得已將這事告知了家父。此事關係重大，故家父知道后，命我嚴查此案。近日，我得到消息，說是這悠南山獵戶村的幾個兵丁原本駐守西北邊關，他們恰巧在那段時間離隊返鄉，並且未按原定時間回隊伍，下面人稟報說是染病告假故此遲遲未回。我覺得此事略有蹊蹺，所以趕來此地暗中查探虛實。」

「所以，你之前去過獵戶村？」蘇小小一雙美目緊緊注視著吳缺，左手悄悄握起置於地上的綠竹杖。

吳缺不動聲色地垂下眼帘，伸手撥弄著篝火旁的樹枝，「你還未回答我三年前你為何又不辭而別。」

「此事說來話長。總之我不是故意不辭而別。」蘇小小沒想到吳缺又重提三年前的往事，低頭咬了口烤魚，接著道：「那日在溫泉旁，我無意中看到紫衫客......」

「李大眼，那人叫李大眼。」

「你如何知道的？」蘇小小奇道。

吳缺並不答話，蘇小小隻得接著說道：「好吧，那李大眼領著一群人往你在的洞中尋去，我怕你遭人暗算，打他們不過，便出聲引開他們，哪知自己慌不擇路，沒注意腳下，一腳踩空掉下山去。辛虧師父及時趕到，將我救了上來，我便連夜跟著他去了煙波谷。」

吳缺借著火光眯眼看著蘇小小，微微一笑，「當日，我疑你借著去泉邊沐浴的空當離開，是再次欺騙於我。之後，我在泉邊的榕樹旁撿到你那支梅花簪，覺得事有蹊蹺，於是讓阮七搜山找出了紫衫客，就是那個李大眼，逼問下，李大眼向我吐露了你跌下懸崖被一老者所救之事。聽他說完，我心中憤怒，端了他的匪窩。今日聽你一說，你擔心我？」

「我那是無知者無畏。就沖你今日帶著我從這萬丈懸崖盪下來毫髮無損，可見武藝有多強！」蘇小小急忙忙解釋道。

「無知者無畏？」吳缺雙目靜靜注視著蘇小小，「我剛到悠南山，還未去過獵戶村，先去看了你當日跌落的地方。」

蘇小小慢慢將握著的綠竹杖放回地上，疑惑地看向吳缺，這廝去那處懸崖作甚？緬懷我給我上香啊？

吳缺注意到蘇小小凝視他的目光，左手握拳放到嘴邊，輕咳了兩聲，「我長得這麼美嗎？」

這一問，蘇小小收回了直視的眼神，她伸手將烤架上僅剩的一尾烤魚拿到嘴邊咬了一口，道：「嗯，吳公子，說你長得美，是委屈你了，確切地說，你是想得美！」

驀地，笑聲響徹了寂靜的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