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肅殺之秋

?「無惑」是聖堂守衛者中的邊緣人物。

所謂「邊緣人物」，就是指那些並不怎麼被重視，卻又往往是組織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存在。

通常，這部分群體中的人大都會被分配到類似於「前往某邊緣地帶以探查情報」，或者是「前往某某城鎮收購某某物品」這種純粹是打發時間的小型任務。

直白地來說，就是一群打雜的。

儘管如此，「無惑」在聖堂中混得還算不錯，日子過得挺滋潤的。不但憑藉一張巧舌成為了一位頗具人氣的聖堂守衛的下屬，而且每次還可以拿到一些派發下來的、略為清閑的任務。

這次，當然也應該算是如此......吧？

「啊——每次都是接到的都是這麼無聊的任務呢——」「無惑」一個人呆在了一間略顯乾淨空曠的屋子裡時，終於卸下了偽裝，躺在床上無聊地伸了個懶腰，不滿地嘟噥道，「隨便派個別的什麼人來搞定不就好了么？明明知道我最討厭與熊孩子們相處的說......果然連智商也在不知不覺中降低了呢......真~討~厭~啊~」

是的，這次「無惑」直屬的上司，代號為「無牙」的中級聖堂守衛者，發布給他的任務，就是前往青沐國與漠北之間交界處的一個小村落——王家村，進行每年定期的「籌款」——說是籌款，倒不如說是藉以信仰為由，惡意地、**裸地剝削。

不過......好像最初並不是這樣的吧？

沒辦法，反正這種生活也挺不錯的，至少沒有生命危險，不用像其他那些沒有依靠的邊緣人物一樣，在成為炮灰與僥倖活命之中進行艱難的掙扎。

聖堂現在可不是一個和平的代名詞。

正在「無惑」歪頭沉思的這一刻，系在華麗服裝內里的褲腰帶上，一塊色彩絢麗的寶石忽然輕輕地振動了起來，同時還富有變化性地以一定頻率開始改變起表面的顏色。若是現在屋裡還有除「無惑」以外的其他人的話，一定會因為震驚而瞪大了眼睛吧？

「到底是誰啊？」

「無惑」一臉不耐煩的嘀咕了幾句，卻又不敢耽擱，瞬間起身整了整衣衫，而後再次變化了下自己的表情，盡量變得恭敬些，而後托起寶石的食指開始以一個奇怪的節奏敲擊了起來。

儘管很討厭有人打攪自己休息，但不管是誰，總之不會是自己這個小小的邊緣人物能夠惹得起的。

明明是很長的一段無序的節奏，但「無惑」卻在短短几秒內一氣呵成地全敲完並且敲對了。隨之，寶石再次閃爍了一下，在「無惑」身前投影出一片不同的畫面。

那是一片漆黑的殿堂，只有隱隱的微光能夠把通訊的人的身影映照出來。他的全身籠罩在寬大的袍子里，袍子的邊沿彷彿秀著真實流雲般的紋路，像是只要一晃眼，就會隨風飄走一般。

「聖堂第十七守衛者下屬＇無惑＇，拜見大人。」

「無惑」低下頭來，把空出來的左手恭敬地搭在了胸前，如此這般說道。

「＇無惑＇，聖堂堂主下達了新的指示。」畫面里的那個人影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語，直接冷冷地說道。

「是！屬下在！」「無惑」一凜，明白這是有什麼大事要即將發生在附近一帶了，頓時，把頭低得更低了，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地說道。

「找到流亡到白羽國與青沐國附近的獸人之國的寵幸者，必要時......」

「允許當場擊殺！」

......

中州。

這是片被茂密的樹林所環繞的大地。

廣闊的森林裡，風呼呼地掛著，吹襲著不同植物的枝葉與躲藏在林子里的異獸的皮毛。紛繁的花朵不斷地向著外界展示出自己的美麗，但這些絢麗的美麗下卻隱藏著致命的殺機。

不同種的異獸躲藏在自己的「領地」里，除了獵食以外，很少會有主動離開的時候。當然，這些異獸往往都是那種擁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強大異獸，偶爾甚至可以從樹梢間看見某些路過的異獸眼中那種充滿野性的目光。不過有一點卻顯得很奇怪——沒有任何一隻異獸敢涉足於森林的中央——一隻也沒有。

在森林的正中央是一片空曠而平整的土地。而這片土地上聳立著一棟樣式奇特的古城堡，高高的尖頂幾乎都快要捅到了天上，精緻的外牆上刻畫出一幅幅彷彿在講述歷史的浮雕。

零零散散的，周圍還有一些造型別緻的小屋。散發出一些人氣的同時，卻又意外得與四周的環境的氣息相融合，毫無一絲瑕疵，彷彿亘古以來都是如此這般得協調。

不過，與外表的熱鬧祥和所相反的是，城堡的內部不但不怎麼熱鬧，甚至還有些陰冷。空氣中似乎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如絲如縷的陰冷氣息從人的每一個毛孔中緩緩滲入，偶爾還能從中恍惚地聽見一聲聲被壓抑的凄厲喊叫。

「神師。」

穿過蜿蜒曲折的走廊，在道路的盡頭，高達二十餘米層高的寬闊祈禱室與外界的聯繫被鑲金浮雕的厚重大門所隔開，隱約看去，甚至可以從浮雕上看見幾個模糊的原始獸人的身影、墮天的天使，甚至是還有無頭的神魔。不過一晃眼，就又找不見了圖案的輪廓，仿若一切都僅僅只是幻覺一般。

大門裡的空曠大廳內只有一座樸實的祭壇，祭壇中豎立著的，是一尊似乎被本身所散發出的微光掩蓋因而看不清容貌的黯淡的玉石雕像。不過，每一個進入大廳內的人都會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源自雕像。

一個披著象徵著聖堂神師身份的紅袍的年老的身影跪在祭壇的階梯之下，混濁的眼睛里僅不斷地向下淌著眼淚。

這裡是聖堂最深處的地方，往往是聖堂內部成員的禁地，除非聖堂里許可權最高的幾人外，幾乎沒有人可以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來到這扇雄偉的大門外。

「神師。」

門外的人又一次低頭沉聲呼喚道，往昔帶有隆隆威嚴的聲音中，現在卻充斥著數不盡的恭敬。

若是有聖堂的下屬在此，想必一定會感到駭然的。眼前的這個恭敬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如今聖堂的掌權者之一——號稱「光輝聖裁」的聖裁審判長，盧瑟。

「不要再來找我！」

大門內忽然傳來了一聲帶著迴音的蒼老聲音，以及聲音中無論如何也無法掩飾的傷心與失望。

盧瑟低下了頭，良久沉默不語。

他低低地嘆了口氣，而後轉身，循著來路走去。

鞋底踩在冰涼的花崗岩地面上，夕陽從一扇五彩的彩繪窗上傾灑下來，勾勒出一個略顯蕭瑟的背影。

「聖神，我懇求您，請給予你的子民一條正確的道路，不要再被黑暗與愚昧所蒙蔽了而自相殘殺了......」

隱約間，似乎有蒼老的低吟響起，而後一切又漸漸重歸於平靜。

......

正趴在樹梢熟睡中的小綿夢忽然抖了抖耳朵，警惕地睜開了一隻眼睛。

微風吹來，片片枯黃的落葉悠悠飄落，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絢麗的軌跡，就像是一隻只小巧的蝴蝶，正在隨風起舞。

「又是一年快過去了呀......」

樹下，村長抬著頭，似乎在看著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看。

綿夢彈了彈耳朵，又閉上了眼睛。

蕭瑟的秋風中，彷彿有馬蹄與兵器交雜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