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胖子的身份

錢濤站在領隊辦公室門前，敲了敲門，沒等屋裡的人回應，就兀自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裡周領隊正專心地坐在電腦前敲字，聽到推門的聲音，抬頭瞟了一眼，冷冷地道：「坐。」

錢濤也毫不見外，自己翻出了一次性杯子和茶葉，接上熱水泡好后，端著杯子坐在了電腦對面的沙發上，一邊慢慢地啜飲，一邊掏出了手機。

屋裡再次安靜了下來，只有周領隊噼啪打字的聲音不斷響起。

過了一會。

「有什麼事，說吧。」周領隊敲下回車鍵，將郵件發了出去，整個人向後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說道。

錢濤放下手機，有些無奈：」我說周怡，你就不能對我溫柔一點，怎麼說我們也是老同學了，當年的事......「

「哎，打住！」周怡出聲制止了錢濤，「只談公事，其他免談。」

「好好好，只談公事。」錢濤舉手投降。

「另外，叫我領隊。」

「知道了，領隊。」錢濤無奈。

錢濤似乎有些怕周怡，無論她說什麼都會答應。而周領隊也一改平時的溫柔和善，對錢濤一直是不冷不熱的。

「領隊，我想問，你和那個樊總都談了什麼？「錢濤問。

他所說的樊總就是之前被周怡趕出去的禿頂胖子。

「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嗎？」周領隊沒有直接回答她。

錢濤笑了笑：」我還確實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他怎麼惹著你了，從沒見過你發那麼大的火。「

周怡挑眉。

「不過我最關心的還是咱們工地。」錢濤眼見周怡臉色轉陰，立馬改口，「一個商人不會沒事閑的跑來考古工地參觀，他來一定是有某種目的的，我怕他會影響咱們工地的發掘進度。」

周領隊聽到這裡神色嚴肅起來，她坐直身子，沉默了片刻，說道：

「這段時間和負責安保的人打好招呼，除了考古隊的人，其他的一律不許放進來。我們雇傭的民工、廚師等等都要有專門的隊員帶領才能放行。見到工地附近有可疑人員立刻向我報告。還有「

周領隊頓了頓，」管好你帶來的學生，讓她們注意安全，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去工地外面。「

錢濤的神色也嚴肅了起來：「情況有這麼嚴重？」

「不知道。」周領隊說道，「不過小心沒有大錯。我總感覺那個胖子沒有那麼簡單，他今天沒能達成他的目的，之後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手段。」

「那他的目的是......「

周領隊緩緩地搖頭：「不清楚。」

「不清楚？」錢濤有些詫異了，「他沒和你說嗎？」

「那胖子謹慎的很，進來以後直接掏出一沓鈔票，說要送給我40萬。」周領隊回憶著，「不過條件是在半個月內結束髮掘，讓考古隊撤離工地。」

「那你答應了嗎？」錢濤問。

周領隊白了他一眼：「我當然不會答應了。於是他就加到了100萬，連支票都開出來了。」

說著她指了指垃圾桶，裡面扔著一些特殊的紙張碎片，」然後我就把支票撕了，把人趕走了，就是這樣。「

周領隊說的輕描淡寫，但錢濤知道，如果僅僅是這樣，以周怡的脾氣她是不會如此憤怒的，那胖子肯定是還說了什麼別的特別過分的話，或者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

腦子裡想著種種可能，錢濤的眼神不禁冷了下來，垂下的手緊握成拳。

「現在清楚了？清楚了就去幫我傳話吧。「周領隊重新點開了電腦，」我還有活要干。「

周領隊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錢濤站起身來，不過卻沒著急離開，反而是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不斷地思考。

錢濤雖然是在大學任教，但也沒少去工地，對於考古工地上的那些事情也算清楚，他明白看起來考古與世無爭，但事實上，考古隊在農村發掘就可能佔用田地，在城市發掘就可能佔用開發商的地皮，暗地裡和當地人之間，大大小小的矛盾一直都存在著。

莫非是哪個地產商看中了這塊地？錢濤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但如果是這樣就有些麻煩了，那些商人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利息，以後工地怕是要麻煩不斷。

沉默了半晌，錢濤輕嘆：「對方準備充足啊。」

「是啊。」周領隊突然嘆了口氣，幽幽地說，」江陵城在古代曾是多麼有名的一座城市，直到現在那些園林，寺廟和各種地表的古代遺迹任然存在著。它的地下埋著我們幾千年的文化精髓。只可惜......「

「只可惜隨著現代的開發，大部分地底的遺址都毀於一旦了。」錢濤接著她的話說道，聲音也有些低沉。

「是啊。我們那麼小心的，一厘米一厘米的向下發掘，耗費無數經歷想要保護起來的東西，那些挖掘機只要一鏟子下去就什麼都沒了，什麼都不剩。江陵城中現在高樓林立，熱鬧非凡，也矗立著不少古迹，可地下卻只有冷冰冰的鋼筋水泥。那曾經上千年的輝煌歷史呢，在高樓立起來的那一刻就永遠的湮滅了。「

周領隊伸手在空中虛握，彷彿想抓住那四散紛飛的歷史碎片。

錢濤皺了皺眉：「這些都是我們沒法決定的事，況且早已經無法挽回，你也不必為此太過惋惜。」

周領隊沒有理錢濤，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消散的已經消散了，我們永遠地丟失地那一部分的歷史和文化。但是......」她的手在空中緊握成拳，「但是我們還可以守護那些仍然存在著的。」

周領隊看著錢濤，目光灼灼，「這裡，是江陵城的最後一片凈土，是唯一一處沒有被破壞過的地方，這裡，是江陵城最後的希望。」

「我絕不允許有任何人破壞這裡的發掘。」

周領隊緩緩地、用力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好像要把這句話深深地刻進心裡。

錢濤默默地聽著，恍然間彷彿又回到了幾十年前，少年和少女肩並著肩，共同許下宏願，要一起走遍祖國河山，守護埋藏在地底的瑰寶。

可後來少年終究沒抵過家人的勸阻和旁人的勸說，去做了大學老師——一個在大家眼中光彩又安穩的工作。

兩人從此分道揚鑣。

錢濤這幾年已經很少回憶起過去的那段時光，忙忙碌碌間他連自己曾經的模樣都快記不清了。

可誰能想到那個少女幾十年間一直牢牢地記著自己許下的願望，一直堅守，從未改變。

錢濤突然無聲地笑了，他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道：「我明白了領隊，你放心，一切有我。」

錢濤轉身離去。

既然再次相遇，那麼並肩一次又何妨？

我欠你那麼多，就當是......我對你的一點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