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雙重人格

「為什麼我只有在你需要時才能出現？親愛的娜美，你知道的，我什麼都可以為你承受，但是下次我會呆得更久，那是我應得的！呵呵呵。」娜美看著電腦顯示屏里的視頻畫面，那是她自己，卻也不是她，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視頻留言了。

記得她第一次看到時是在她7歲的時候。

那一年，他的爸媽離婚了。明明在此之前他們一家看起來是那麼幸福快樂，雖然爸媽有時候會爭吵，但是也能很快就和好。

她被分給了媽媽。

那天，爸爸來家裡收拾行李，他要搬走了，娜美站在角落偷看著，爸爸回頭看到了縮在角落的娜美，他走過來蹲下，他告訴娜美只要娜美想他就可以去找他。

娜美舉起小拇指說：「拉勾勾，騙人變小狗！」

爸爸笑著和娜美拉勾，只聽他們笑著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哈哈哈。」

娜美笑著送爸爸離開，那時的他卻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聽到爸爸的笑聲。

事情發生得就是那麼突然，那天分明是陽光明媚的一天，但卻在爸爸與娜美分別之後開始下起大雨。那雨來得急去得也急，似乎只是為了給那些被炎熱的天氣炙烤的人們帶去一陣清涼。

娜美坐在客廳里看著電視，她好像還沉浸在爸爸承諾她之後的喜悅里。

「娜美，媽媽出去一下，你乖乖地自己看電視，不要亂跑知道嗎！」媽媽說完話便跑了出去，那神情看起來有些慌張，不過那時的娜美卻是不懂的。

晚上9點，媽媽從外面回來了，娜美躺在沙發上睡覺，那閉著眼嘟嘴的模樣別提多可愛了。

媽媽坐到娜美身邊輕輕地將她搖醒。

「咕嚕嚕嚕」是娜美肚子的叫聲，看來是肚子餓了，也是都已經過了飯點這麼久了，大人都不一定忍得了，又何況是小孩子。

媽媽一聽，那疲憊的臉上才開始有了一點笑意，她忙去廚房準備晚餐，今晚要說的事情恐怕娜美會接受不了，還是得讓她吃飽些。

過了一會，娜美看著熱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她餓壞了，但是媽媽還沒吃她也不能先吃。

媽媽看著娜美那渴望的小眼神，臉上又有了笑，她想，是啊，若是她都不堅強，又怎麼能安撫娜美的心呢。

在媽媽的示意下，娜美終於開始吃面，那狼吞虎咽的模樣果真是餓壞了呢。

「娜美，媽媽有件事要跟你說。」

「恩，好啊。」吃完面的娜美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卻那麼刺眼，刺得媽媽幾乎開不了口。但這是娜美必須要知道的事！

「娜美，爸爸他...」媽媽緊張地開口。

「爸爸，爸爸怎麼了，他要回來嗎？」

「不，不是。」看著娜美那雙期待的眼睛，媽媽的心緊了緊。

「那爸爸是不想來看我嗎？他跟我約好的，他是不會說謊的，我們都拉勾了！」娜美的小臉皺起，那樣子開始有些不高興了。

「不是的，娜美，爸爸不會說謊的，爸爸很愛你！但是爸爸他不會再來了......爸爸出了車禍，已經......」媽媽不想讓娜美覺得爸爸不愛她便著急地開口。

聽到媽媽的話，娜美臉上的表情獃滯了，眼淚從那瞪大的眼睛中留下，她已經7歲了，她知道媽媽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半年後，距離爸爸去世已經半年了。

這天，媽媽帶著一個叔叔來到家裡，她開心地向娜美介紹著這個叔叔說著她要再婚的事情。

娜美面無表情地接受了。她知道這半年來媽媽的辛苦，若是再婚能夠減輕，她並不想當一個阻止媽媽幸福的孩子。

可是為什麼？她只是想當一個好孩子讓媽媽幸福，但是卻要遭受到這樣的事情！

那天是星期三，娜美因為生病便請假在家。這半年裡娜美已經變得很獨立，媽媽也就放心地去上班了。就在娜美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數羊時，那個和媽媽再婚的叔叔回來了。

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半，冬天的的夜晚總是來得比較快。房間里沒有開燈，娜美聽到腳步聲知道是叔叔回來了，她起床正想走出去，叔叔卻開門進來了。

娜美很奇怪，平時叔叔都是工作到很晚才回來的，今天卻很早。但是小小的她又怎麼會想太多。

「啊，我的頭！」娜美抱住自己的頭，每次試圖回憶過往她就會覺得頭痛，她想知道另一個她幫她承受了什麼，為什麼每次視頻中的她眼神都那麼悲傷，但是她卻一點都回憶不起來，她的記憶每次都在同一個位置就斷掉，那一段空白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娜美，下來吃飯了。」媽媽的喊聲喚醒了沉浸在回憶里的娜美。

娜美走下樓，現在的她已經19歲了，今年正是要上大一的年紀。

「娜美，今年你也要上大學了，在上學之前你想去哪裡玩都可以，就當是散散心吧。」叔叔坐在主位上對娜美說，那親切地模樣卻不知道為什麼令娜美感到恐懼，明明回憶里最初她並不會這樣的。

娜美低下頭輕答應了一聲。她真的很不喜歡呆在家裡，特別是叔叔在家的時候。幸好過了暑假就可以住宿了，雖然很對不起媽媽，但是她還是想到遠一點的地方去讀大學。

兩個月後，娜美躺在床上想著明天就可以遠離這個家了她真的發自內心的開心，12年來她真的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凌晨，娜美正在熟睡，她突然覺得胸上被壓得難受，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勉強睜開眼睛，卻看到叔叔放大的一張臉正在向自己靠近。

砰，似乎有什麼在腦海中炸裂。娜美眼睛一閉再睜開已經沒有了原來的震驚和恐懼，有的只剩下麻木和仇恨，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傷。

這是娜美的另一個人格，25歲，名叫李宣。她跟娜美不一樣，她是自信張揚的，是果敢決絕的，也是睚眥必報的。

「娜美，明天你就要去大學了，你很開心吧，呵呵呵，但是叔叔可是很不捨得你呢，我知道你肯定也捨不得叔叔的，否則怎麼每次都這麼順從不反抗呢。呵呵呵，不過就算是反抗也沒有用，你還是聰明的。」聽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噁心的聲音，李宣反胃得都要吐了。但是她卻是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整整12年，她已經習慣了。只是她幫娜美所承受的傷害，娜美該拿什麼還給她！

又一次噁心的經歷，李宣打開淋浴噴頭，她用力地搓著自己的皮膚，直到將身上搓得一片紅紫她才覺得剛剛被那男人碰過的地方乾淨了些。她將自己泡在浴缸里，腦袋深深地埋進水裡，直到憋不過氣來她才慢慢地從水中冒出頭來。

「娜美，是你欠我的，那麼這次我不會輕易回去。」李宣對著虛空說道。

一年後，娜美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她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這次居然是整整一年的時間嗎。

打開電腦，娜美按照之前的做法，在一個文件夾里找到了李宣給她的留言。

「親愛的娜美，我知道你一定很驚訝，呵呵呵，這一年我替你過得很好，我沒有回家，並且找到了一個工作還有一個很喜歡的男朋友......可是卻又要讓給你了。你欠我的你永遠也還不了你知道嗎娜美，所以下次當我再出現的時候，你就要沉睡了。好了不說了，我愛你，娜美！」

李宣是笑著說的，但是那悲傷卻始終縈繞在娜美的心頭。

其實娜美害怕了，她怕下次若是李宣再次出現，那麼自己可能就會永遠沉睡。

雖然她知道李宣代替她承受著什麼，但是她真的怕了，她不想讓李宣再次出現！

「叮」。是新郵件的聲音。

娜美打開一看，那是一張傳單的照片，傳單上寫著四個大字「靈魂當鋪」。她心神一震，看著那張傳單發獃了很久，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她將那張傳單拍下來便出門去了。

「叮鈴鈴鈴」。

「你好，我是來典當的。」

「過來坐吧，我是夜歌，這間當鋪之主，你想要什麼？」夜歌招呼娜美坐下並遞上了一杯茶。

「那個，你這邊真的可以實現任何願望嗎？」娜美有些緊張地看著夜歌，她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女生，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一點，讓她不禁有點懷疑這家店鋪的真實性。

「你不相信也沒關係，我想你既然能來這裡那便是看到那張傳單了。你想要什麼但說無妨，反正若是沒效果你也沒差什麼不是嗎？」夜歌淡淡地說著，絲毫沒有因為被懷疑而感到生氣。

「不是的，我就是看你年紀比我可能還要小點，所以就，就，就是有點懷疑而已。」娜美覺得有些尷尬，她並不是這樣一個人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這樣。

「沒事的，我沒有生氣。我是看起來年輕，但是我可比你大多了。想要什麼直說便可以了。」夜歌看出她的尷尬便解釋道。

「恩，好。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是一個雙重人格症的患者，但是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過去12年來，另外一個人格出現的時間都很短，最長一次出現也就一個月，但是這次卻不一樣，她出現了整整一年。」

「我沒有這一整年的記憶，不知道她用我的身體做了什麼。她每次出現都會給我留言，這次她威脅我說下次若她再出現，那麼我將有可能沉睡。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還想見到媽媽。所以我想讓你幫我，幫我除掉她......」娜美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她似乎有些愧疚。

「我知道她幫我承受著一些什麼，我知道她很委屈，我知道很對不起她，但是我真的不想消失！」娜美的眼中有害怕，有無助，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對生存的渴望。

「你可知道，若是我將她除去，那麼她之前替你承受的一切，那些你所不知道的一切都會變成你的記憶。她之所以會出現就是因為你無法承受，那麼現在你覺得現在的你可以嗎？」夜歌平靜地說著。

聽完夜歌的話，娜美迷茫了。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雖然她曾經好奇地留言問過李宣，但是李宣卻告訴她那是她永遠不會想要的記憶。

「我、我想我可以承受。」娜美考慮了很久才說出口。

「既然你決定了，那便開始吧。你的願望代價是你的智慧之靈，當與我之後，你將永生永世都都不會成為智者，你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好幾倍的時間和精力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簽下這份靈魂買賣書，視為你自願將靈魂典當與我，永不贖回。」夜歌說完，一張黑色的牛皮紙出現在娜美的面前。

娜美看著那張紙，那上面的鼓樓頭好像發出了呲呲地笑聲，那雙詭異的黑洞眼睛好像有著無邊的黑暗。娜美盯著那雙眼睛，不知不覺好像被吸引了進去，眼神變得空虛，就好像魂要被收走一樣。

夜歌一見，立馬將那骷髏蓋住，然後說道：「別盯著看，它可是會吃人的。」其實夜歌這說法不對，這骷髏不會吃人，它只會吸取人的靈魂。

話說這間當鋪是件上古的神器，是神器就必然有器靈，而這器靈因為之前的一件事已經被玉帝封印在了當鋪的秘密空間里，夜歌是知道的。

據說在上古時期，這個神器是老閻王所擁有的，那個時候它並不是以當鋪的形式存在的，而是作為老閻王懲罰那些無惡不作的壞人而存在的。那時候老閻王將那些在世時做盡壞事的人的靈魂丟進這神器中，讓他們承受著比十八層地獄還要可怕的折磨。而這些人的靈魂所散發出來的怨氣將原本善良的器靈也給污染了，老閻王很難過，但是為了防止器靈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只能將它交給玉帝感化。

玉帝將器靈關在天宮的靜心堂里，這一關就是幾千年，直到為了修補神魔大戰造成的毀壞玉帝才將它放出來，並讓它化作當鋪的形態來收集靈魂。

但是這器靈雖已在靜心堂感化了幾千年，但是那怨靈產生的怨氣還是沒有完全的消失，只是被器靈藏到了心底，直到幾百年前才爆發。

那時候夜歌還不是當鋪之主，當鋪的主人就是那位顧娘，顧娘在當鋪當了將近600年的主人，可是卻在一次大意中讓器靈暴走，傷害了許多無辜的生靈。

也就是因為如此，玉帝才將器靈封印起來，並命夜歌下凡來代替顧娘的位置。

所以當娜美看著那個骷髏頭時才會覺得整個魂都要被吸走了。

娜美被夜歌的聲音喚醒，剛剛那種感覺她到現在都覺得心有餘悸。

「謝謝。」娜美感激地看了眼夜歌，然後拿起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儀式還是如同往常一樣進行，夜歌將娜美的智慧之靈進行封印后，突然聽到娜美一聲尖叫。夜歌微微地嘆了口氣，將娜美從地上扶起來坐下。

「啊！不，不，不要過來，走開，走開，快走開......」這樣的尖叫聲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直到娜美再也叫不出聲之後，她將自己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頭深深地埋在雙腿中。

看著不停在顫抖著的娜美，夜歌有些看不下去，她將一個手指輕輕地放在娜美的腦袋上，只見金光一閃，娜美那顫抖的身體便停了下來，整個人也從哭泣的疲憊中解放出來。這是靜心咒，夜歌本不該這麼做，但是她卻還是心有不忍，人世間有太多的殘酷，若是能稍微緩解眼前之人的傷痛或許自己也能心安些。

娜美就這樣靜靜地坐了很久，突然她站起身來向夜歌鞠了一躬說：「夜小姐，謝謝你。我不後悔來這裡，因為我終於知道那些我逃避了又讓李宣替我承擔的東西。我覺得從前的我真的很沒用，總是在逃避一些我不想面對的事情。但是現在我不想再逃避了，她為我承受了太多，我希望能為她也為我自己做出正確的事！」

娜美說完便走出了當鋪，那傷痛的眼睛中沒有迷茫只有堅定。

夜歌欣慰一笑，這就是她喜歡人間的原因。

娜美回到宿舍，她買了時間最早的機票，現在她要收拾行李準備回家。

已經一年了，站在家門口的娜美，看著那個熟悉的家門，卻始終沒有將它打開。

「呼，你可以的，你做得到！」娜美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提起勇氣打開了家門。

「媽，我回來了。」

「娜美，寶貝你回來了，怎麼沒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都沒來得及買你愛吃的菜呢。」媽媽看到娜美激動地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媽，沒事的，我會多呆幾天陪陪你，到時候你再做給我吃就好了。」

「好好，回來就好，想吃什麼都跟媽媽說，在外面都瘦了。」

「恩，媽，我有話想跟你說。」娜美看著媽媽高興的模樣，她有些於心不忍，但是想到那個禽獸還跟媽媽住在一個屋檐下，她就更加堅定了想要說出事實的心。

娜美和媽媽坐在客廳里，娜美細細地說著，從娜美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媽媽的眼淚就開始一直不停地流，直到娜美說完，媽媽突然一把將娜美抱進懷裡。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寶貝，她的寶貝這12年來一直忍受著這樣的折磨她卻不知道，她真的很傷心，憤怒幾乎要從眼睛里噴發出來。

「寶貝，我的寶貝，都是媽媽的錯，都是我的錯，別怕，媽媽在這，媽媽在這，媽媽會為你討回公道的。」媽媽哭著將娜美抱得更緊，彷彿害怕弄疼娜美似的又放開了些輕輕地摸著娜美的頭髮。

「媽，我不怕，我只想要他得到應有的報應！」

過後，娜美和媽媽將那個男人告上了法庭，並遠離了這個傷心的城市。

夜歌輕笑地看著魔鏡中的畫面，她覺得人真的很堅強，那種堅強是維繫在人與人之間的愛，因為有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人才會更加勇敢，更加成為一個人。

閻君離走近時便看到夜歌在笑，這是他第一次進這間當鋪，雖然看起來很普通，但是卻讓人感覺很莊嚴，讓人感覺身處在古老的異世界。

「你在笑什麼？」閻君離走到夜歌坐著的榻上坐下，然後好奇地看著夜歌手中的魔鏡。

「我在笑這人間的美好啊，閻君離，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人間了。」夜歌笑著，那笑是那麼的幸福，閻君離突然想讓此刻就這麼停止，他希望這個笑容有朝一天是為了他而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