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渡人渡己
「楠姐姐，凌霄哥哥來了。」
她這才剛一睡醒，幽曇就一臉急切出現。顯然已在門口等她多時。
「他有說什麼事嗎？」
一大早出現在她花店，有些出人意料。
「凌霄哥哥沒說，就著急見你。」
「好，你去告訴他一聲，我馬上就過去。」
至於琥珀那傢伙，在湯影子那兒撈到好處之後，竟黏著人家，捨不得回來了。
耳根子倒是難得清靜。
「學姐！」
見著她來，凌霄騰地起身，連杯中水都漾了出來，亦不自知。
楠木棲低頭掃了眼對方微被潤濕的褲腿，安撫出聲：「發生什麼事了？這麼著急。」
凌霄把水杯放下，雙手在褲縫處搓了又搓，艱難開口：「學姐，我好像又看到他們了。」
「他們？」
沒頭沒腦一句，她聽得是雲里霧裡。
「就那個。」聲音越發低了。
楠木棲終於明白他說的什麼，抬手示意他坐下。「你先不要著急，慢慢說。」
「學姐我——」動作稍顯不協調。坐下又站起，頗為不安。
「凌霄，你冷靜點兒。現在你很安全，沒事兒的。」
她其實大概能明白他的處境。要怪也只能怪一直以來的有些想法太過根深蒂固，人類排除異己，已成本能。
「學姐，我看到了，我真的又看到了。」語氣里還是壓抑不住的顫抖。
楠木棲故意放慢語氣，營造極為放鬆的氣氛。「嗯，你給我說說，你在哪裡看到他們的？」
「就做義工的時候，我碰到了一個慈祥的婆婆。她年紀大了，腿腳不太方便，所以我就幫忙背她上樓。」
說到這兒，凌霄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雙手將衣角揉搓得泛皺。
「可昨天我去找婆婆，碰到了她的兒子，才知道那婆婆已經走了半個多月。所以我背的，根本就不是人。
啊——學姐，我昨晚一整晚都睡不著，總感覺那婆婆就在旁邊看著我。學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學姐你一定要幫幫我。」
凌霄一個心急，上前抓起她的手。手心也浸出冷汗。
「凌霄，你不必害怕。我想你說的那位婆婆，並無心害人。」
「真的？」
「嗯，看你的氣色，除了失眠導致的憔悴之外，都很正常。若那婆婆真想害你，你不可能好端端站在這裡的。
上次我也告訴過你，善惡並不單憑眼睛去看，你得用心去感受。不能說因為她很特別，你就斷定她是惡。
就好比我對你而言，也是特別的，那你也認為我是惡嗎？」
「學姐你當然不是。」凌霄急切回應。
楠木棲寬慰一笑，繼續道：「行走世間的亡魂，大多數都是心愿未了。這一類通常只會執著於完成心愿，不會平白無故害人。
再有一類，也即是復仇居多的惡靈，他們才會濫殺無辜。
像你說的，你是在幫助那位婆婆，而她亦對你友好。既然是為善，就更不必擔心害怕。」
聽她一說，凌霄才終於稍微平靜下來。緩緩敘述起整件事情經過。
原來這些天，他和班上的幾個同學，一直有到那些個老舊的小區，去給那裡的老人普及一些法律知識，也會順便幫著他們干點兒力所能及的事。
那位婆婆，就是在這時認識的。
婆婆姓李，已經七十六歲了。有一個經常跑長途送貨的兒子。
他見婆婆一人住在沒有電梯的六樓，腿腳又有些不靈便，便就會經常去照看。
有時間就買買飯，做做清潔，當婆婆高興的時候，也會背她上下樓，在院子里休息。
那時候他也覺得婆婆好輕，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少力氣。但當時一心以為是婆婆年紀大了，身體又瘦削的緣故，便也就沒有多想。
這些天里，婆婆也會經常給他講自己兒子的事，甚至可以說，婆婆十句話里，九句話都離不開自己的兒子。
在婆婆眼中，那是一個非常孝順的兒子。只可惜因為常年在外奔波，居無定所，婆婆的兒子年過四十，也還是一個人。婆婆就自是很操心自己的兒子。
每每說到這兒，凌霄也總會說些好聽的安慰婆婆。而婆婆呢，則會一臉慈祥看著他，誇他是好孩子。
「聽你這麼說來，我想那婆婆一定就是因為放心不下她的兒子，所以這才一直留在那裡，遲遲不肯離開。」
楠木棲微微皺起眉頭，心生憐憫。
這才短短時間，她就有碰到兩起差不多的情形。愈發感懷，人過於執著，終歸不是什麼好事。該放手的時候，還是得放手。
猶豫著，又一臉堅決：「學姐，婆婆人那麼好，我想幫幫她。」
嘴角不經意上揚，很是寬慰：「嗯，渡人亦是渡己。」
再次踏上青石板路，楠木棲還在心底小小唏噓了一把：天下之事，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原來凌霄幫助的婆婆，竟就是黑貓引她們前來，要幫的那位老人。
這到底得是多善良的人，才會得善緣至此？
「啪——」
這一次從天而降的，不是垃圾，而是人。
不錯，他們剛一進到小區，就碰上了這樣一件糟心事。有人跳樓自殺。
凌霄愣怔當下之時，楠木棲本能抬頭望向上面。一個佝僂的人影，就站在那裡。
那人對上她的視線，並沒有表現出絲毫錯愕，只微笑著沖她點了點頭，一臉慈祥。
「怎麼會這樣，這都是第五個了。」凌霄嘀嘀咕咕，顯得神神叨叨。
儘管聲音很小，楠木棲還是聽得真切。側頭問道：「什麼第五個？」
凌霄本能吞了吞口水，嚴肅出聲：「從婆婆到他，這已經是小區里死的第五個人了。」
「你的意思是，短短半個月，這裡就死了五個人？」
「嗯，婆婆證實是突發疾病而亡。我聽同學說，這段時間內，有換燈泡摔死，有殉情上吊自殺，有洗澡觸電身亡，還有——」
還有就是跳樓自殺。
此時就連楠木棲也是嚴肅至極。
上一個案子，是短短一周死了五個。但那是人為復仇，還說得過去。可這個小區，平時雖然有些吵鬧摩擦，但還算是一片「寧靜」。
何以又會在這麼短時間內，就遇到這麼多個巧合？且數字恰恰也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