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真假假
冬日裡的月亮泛著寒光,一連下了幾天的雪,才見晴,月光照在未化的雪上,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凍住了。
長平長公主府上的下人房,自然也是分三六九等。
羅佳箏所住的下人房,便就是一處偏僻的小院,房子看起來十分的破舊,一面屋子,窗紙有幾處是漏的,幾乎可以說是長公主府上最差的了。
而從羅佳箏侍候的永嘉郡主的居處,走到羅佳箏自己所住的下人房,都要走上差不多一刻的時間。
衣衫單薄的羅佳箏,小心翼翼地走在經過白天,微化而凝了冰的小道上,以防自己摔倒。
看到自己居住院子的小門,羅佳箏鬆了口氣,心下暗算,今天她走得慢,大概有將近有半個時辰。抬頭看了看星斗,她估摸著,此時已經子初時候了。
「秦箏!」
就在羅佳箏想要開門時,突然從邊上跳出一個人來喊她,即使久走夜路,羅佳箏仍免不了嚇了一跳。
待看清是長公主跟前的小太監陳峰時,羅佳箏有些奇怪地問:
「這麼晚了,陳哥哥怎麼還不休息?」
羅佳箏本是平安侯府的五姑娘,因著家裡被抄,羅家男丁流邊,女眷沒為官奴,羅佳箏便也就成了奴婢。
只不過她當時被特殊照顧,送給了長平長公主的女兒,永嘉郡主為私奴,名字便就被永嘉郡主做主,改為秦箏。
陳峰左右地看了看,拉著羅佳箏快速地隱到了暗處,小聲說:
「白天的時候,成王來看長公主,正好我在邊上侍候著,成王的意思,說是過幾天,想將你弄到成王府去,郡主好巧不巧的,正這時候闖了進來……」
說到這兒,陳峰借著月光,深看了羅佳箏一眼,面色沉重,長長地嘆了聲氣。
因著成王的關係,永嘉郡主一慣的將羅佳箏當成假想敵,現在聽說成王要將她弄走,只怕永嘉郡主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她。
羅佳箏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在心裡將成王罵了個狗血淋頭,然而那股子不安,卻也越發強烈。
果然,陳峰接下來的話,讓羅佳箏臉色慘白。
陳峰先是塞進她懷裡一包銀子,語氣急切而又焦慮地說:
「我擔心你,就使了人去探聽郡主的意思,我聽說……據回來的消息,郡主明天要將你賣到伎倌去。你知道的,郡主一直都很喜歡成王,將你視做眼中釘的,你……你快逃吧。」
本來聽了陳峰的話,覺得世界塌了羅佳箏,懷裡突然多了包銀子,卻恍然警醒。
陳峰不是管事大太監,他只比羅佳箏大一歲,今年才十七歲的近侍太監。
雖然說能近長公主,也算是個有頭臉的,但這種近侍小太監,長公主跟前有就八個,再是得臉,於錢財上卻有限。
更何況賣身為太監的人,家都幾乎都是窮得揭不開鍋,陳峰家裡也是如此。
羅佳箏雖然才入長公主府一年,對陳峰也還算了解。他沒有多少額外的銀子,月銀與偶爾得的賞賜,除去與府上下人走禮花銷,大部分都送回家裡。
懷裡的銀子,羅佳箏暗暗掂了掂,足有三十兩。這麼多的銀子,不說陳峰拿不出來,但也是要事先知道要用,而提前存著。
可就在幾天前,陳峰的弟弟來長公主府上,陳峰可是將他存下的銀子等物,全都給遞了出去的。
羅佳箏的心「砰砰」地跳著,她不想懷疑陳峰。畢竟她在長公主府,永嘉郡主因著成王的關係,對她多方刁難,更是暗示下面的人,對羅佳箏動輒打罵。
可以想見的,長公主府上的下人,對羅佳箏敬而遠之,都算是仁慈的了。而唯一對她表示關心的,就只有陳峰。
陳峰見羅佳箏一直不出聲,直愣愣地站在牆角瞅著他,還以為羅佳箏被嚇著了,扯了扯她的衣袖,催促說:
「秦箏,你在想什麼呢?北偏門守門的婆子,是我使了人,故意換成了一個嗜酒成性的,此時已經喝醉了,借著機會快跑吧,走啊,我送你出去。」
逃?沒有路引跟籍證,沒有鄉紳給寫的良民證明,她出了長公主府,又能逃到哪裡?
可是,陳峰像是沒想到這些,只是一個點兒的提醒著,讓她快些跟他出府。
羅佳箏一慣都不是那個笨的,更何況這一年裡,她跳過了多少個暗算,使得那些想要拍永嘉郡主馬屁的人,全都鎩羽而歸。
既然永嘉郡主看不上她,又為何不直接懲罰於她?
對於這個問題,羅佳箏一早便就猜著,估摸著,是想在成王面前保持形象。
按著這一思路往下想的話,陳峰此時的目的,也不過是想將她騙出府,北偏門外等著她的,也許才真的是伎倌的人吧。
只要是她自己邁出長公主府的,那麼出府之後出的事,便就一切都與永嘉郡主無關,而且也經得起成王查證。
也正是因為如此,永嘉郡主才沒直接派人,將她擄出府。
「你到底怎麼想的?」
陳峰見羅佳箏一動不動,說出口的話就顯得有些沖:
「難不成你就這麼乾等著,明天被郡主賣給伎倌?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去處,是做什麼的。」
羅佳箏回神,同時也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測,那麼眼下,她要先穩住陳峰。她怕陳峰為了完成任務,強行的將她扯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或許陳峰自己不行,但誰能保證這暗處,沒藏個把個人?
羅佳箏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將銀子使勁往懷裡抱了抱,說:
「那種地方,我雖沒去過,但從前在家裡時,也曾聽人說過,自是知道做什麼的。陳哥哥說得對,我也的確是要逃了才行,若我真落到那種地方,一輩子也就毀了。」
陳峰見羅佳箏語氣真切,也點頭附和: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這一年來,哥哥是怎麼對你的,你也應該知道,我還能害你不成?」
羅佳箏給了陳峰一個微笑,說:
「我這一走,便就是逃奴,光有銀子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