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這不是電影，是真實的世界

長夜漫漫，任臻狼狽地逃離了地下鐵，鑽進一棟看上去頗為老舊的公寓。

公寓中三教九流很多，但沒有生命特徵超越人類的存在，顯然這是一處普通的住宅樓。任臻挑選了半天，發現一家只有一個人的屋子，他利用機動性的優勢很快鑽進了這間屋子。

屋子的住戶是一個老爺子，這老人的生命特徵很微弱，一頭白髮已經失去了光澤，皮膚皺巴巴的滿是老人斑，看上去命不久矣。任臻悄無聲息地潛入這裡，隨後鑽進了廚房的儲物櫃中。

儲物櫃很高，果然如任臻所料，腿腳不便的老頭子沒有在這麼高的地方儲存物品。但任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之前所在的地方都是太空、聖子降臨這樣的世界，真正滿是灰塵、蛛網、蟑螂和蟲子的世界他是第一次進入。

蟲子足夠弱小，所以能夠有效分辨對它們造成威脅的東西，任臻雖然封閉了整個身體的熱量交換，就算是敏銳的吸血鬼也無法發現他的存在，可蟲子們卻從柜子的犄角旮旯以及各種管道里悄無聲息地遷移了出去。弱者天生明白趨利避害。

就連任臻也沒注意這些蟲子，畢竟太過弱小的生命，在異形的視野中根本不會顯現，構不成威脅也無法成為食物，小蟲子們註定被任臻無視。

翌日，老頭子睜開了眼睛，他的一隻眼睛是瞎的，眼角留下的彈片豁口解釋了眼瞎的原因，但他另一隻眼睛卻視力良好，一下子就看到了從廚房大批遷徙到卧室的蟲子。

老頭無聲無息地下了床，沒來得及穿上衣服。老頭乾癟的身體上有著一個猙獰的彈孔，從前胸穿過後背，留下了前後一致的兩道月球坑一般的疤痕。老人的一條腿不是很利索，應該也是戰爭留下的隱疾。

老人從衣櫃中取出霰彈槍，衣櫃中只有稀疏的兩三件衣服，但卻掛滿了老人曾經的照片，和家人的和戰友的。老人似乎只有在換衣服時才想見到他們，而霰彈槍旁掛著的是他昔日的軍裝，如今和他一樣不再筆挺，有些褶皺。

嘎登~

任臻被挪動凳子的聲音吵醒，接著他就看到門板后老人正小心翼翼地踩在凳子上，手持著獵槍對準了他。異形的身體可以最大化的反轉關節，所以任臻此時像是瑜伽達人一樣，身體都縮在了大大的腦袋下面，如果老頭打開櫥櫃，沒準會被他現在的樣子嚇死，但他想移動又必須打開櫃門有足夠的空間。

沒時間猶豫，老頭猛地打開了櫃門，果然看到任臻的一瞬間，這個老人驚慌之下扣動了扳機，可因為恐懼他腳下的凳子搖晃讓他一槍打偏射在了天花板上。老舊公寓的天花板並不厚實，樓上傳來了一聲喝罵，不過這在嘈雜的廉價公寓中很快被其他噪音淹沒。

老頭子如果摔倒，估計必死無疑，這個年紀的人骨質疏鬆，不像年輕人經得起磕碰。任臻內心嘆了口氣，舒展筋骨，伸出手一把穿過老人的腋下，輕巧地落地將老人放到客廳的沙發上。

老人劇烈地喘息著，恐懼中混雜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任臻。

「謝謝……」老人憋了半天，終於想起了要說的話，隨後打了個噴嚏。任臻拽過床上的毯子，遞給老人，老人披上毯子，眼中不再有恐懼，而是好奇。

「你是死神嗎？我的大限到了？還是說我瘋子？」

不知道是不是任臻的錯覺，總覺得老人有些……興奮？也是，任臻環顧一圈，破舊狹窄的公寓，嘈雜的環境，糟糕的空氣，老人似乎沒有親人照料，這樣的晚年想必每一天都是煎熬，普通人終有一死，死亡或許對這樣的老人不是最痛苦的。

可惜任臻不能回答老人的話，他默默地站在了老人身後，進入老人的視野盲區避開老人的視線。但老人似乎來了興緻，有些時候人類會葉公好龍，可當人類連死亡都不畏懼時，他們會很煩人。

「我想在死前看看我孫女……我已經二十多年沒見過她了……你還在嗎，死神？

……二戰過後，我可是人人稱頌的英雄，可越戰後……呵呵，什麼榮耀什麼英雄都是假的，人們真是健忘，當他們想要安全的時候，我們是人民的衛士，可當他們想要和平的時候，我們就成了劊子手……

能夠滿足我最後的願望嗎，死神？求求你出來，證明我沒瘋，求求你……」

任臻看不到老人的眼神，但卻能想象得到老人的渴望，不過任臻沒來得及現身，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異形的視野中，走廊中出現了三個生命力旺盛的狼人，他們白天也可以行動，現在一定是出來尋找任臻的！

任臻看著老人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下定決心殺死老人。他躲進了老人的衣櫃。

老人披著毯子，有些糊裡糊塗的，發現屋子裡除了他根本沒外人，老人認為或許是他出現了幻覺，所謂死神根本不存在吧？

老人走到門口，手裡還捏著霰彈槍，打開一道門縫，語氣不善地對門外的人問道：「幹什麼？」

「我們是社區的工作人員，來登記住戶狀況。」

「那你們可以走了，老子還沒死！」

老頭子狠狠關上了門，狼人似乎也沒有進屋的打算，畢竟任臻是怪物，如果怪物進入了人類的屋子，人類肯定活不成，他們只要檢查屋子裡是否和登記的一樣還有活人就行。只是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看上去猙獰無比的怪物，其實比他們這些狼人更有人性。

老人坐回沙發上，奇怪地看著廚房地板上倒下的凳子，還有他身上的毯子，似乎以為自己確實瘋了。記憶的混亂比死亡更讓老人難受，老人忍不住抱著霰彈槍哭泣，當年意氣風發的他，如今已經如此老朽不堪了嗎？那為什麼還要苟延殘喘地活著？

「對不起了，中尉，對不起了，麥克，對不起了，伊麗莎白……我想我剛才是想自殺來著，我或許該繼續。」老人被任臻出現后又躲藏起來的行為干擾了判斷，以為他剛才出現了幻覺，以為他拿槍是準備自殺，於是他在向死去的上司、戰友以及妻子道歉后，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就在老頭準備扣動扳機的那瞬間，任臻恐怖的爪子搶走了老頭手裡的槍。

任臻看著老頭，看著這個英雄遲暮的大兵，將他的軍裝扔了過去。老頭子臉上露出得救般的笑容，淚水縱橫從他的皺紋中淌下。

即便沒有言語溝通，老頭子也明白任臻的意思，這是要帶他完成最後的心愿把？果然死神是真實存在的！

任臻沒理會老頭子高漲的興緻，他看著老頭子穿上軍裝，腦海中一個計劃快速成型。

天神小隊的傢伙不是利用嘴巴優勢拉攏了吸血鬼和狼人嗎？看上去一下子將電影里的兩大主角種族都掌握在了手中，借勢借的這麼漂亮，根本就不給任臻活路，可任臻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還有來來往往多了一絲朝氣的行人。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不是電影！電影將鏡頭聚焦在吸血鬼和狼人這些黑暗世界的超自然生物身上，可這這個世界終究是凡人的，千千萬萬的普通人才是世界真正的主人。

一個老兵，一個看上去鬱郁不得志甚至準備自殺的老兵，他苟延殘喘到現在，無非是從戰場上活下來后，承諾犧牲的隊友要好好活下去，替那些死去的同胞活下去。這個老兵還有一個孫女，如果讓他知道這個看似和平的世界，其實暗流涌動，有著狼人和吸血鬼威脅著人類的安危……

認識到兩個黑夜種族存在的人類，將成為任臻破局的助力，也將是這個世界最龐大的一股勢力！弱者為什麼要戰鬥？因為只有浴血奮戰，才能殺出一個朗朗乾坤，只有敢於迎擊才能打敗敵人，為子孫後代留下和平的世界！

任臻看著穿好軍裝的老人，決定讓他見識見識這個世界真實存在的怪物，之後的事，人類自會替他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