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她說話之時一直在看著他,看到自己說「過往的事情」之時他面上一閃而過的不悅,心裡嘆了口氣,他肯定還是在意的,那個蘭貴妃,還說什麼自己成了太子的女人……他能這麼平靜已經很不錯了。

她不想他糾結在不悅之中,便柔聲道,「我在想蘭貴妃她跟我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目的,總不會就是為了專門給我添堵吧?就算我因著這些事,和大人……離心失和,又於她有什麼好處呢?」

鄭愈聽她說什麼「離心失和」,面色又沉了沉,然後再緩了緩,就伸手撥了撥她的頭髮,道:「不要胡思亂想。她在來此之前還見過朱成禎,和他在外面的亭子里說了一會兒話。」

頓了頓,又道,「不用理會他們是什麼心思,你只需放寬心好好養著身體即可。」

蘭妱卻是把注意力放到了他前面那句話上,她微皺了眉,道:「果然是跟太子有關?崔家的二姑娘……難道,是崔家的二姑娘要入京了?」

話一出口便頓住,她又抬眼看了一眼鄭愈。

她的直覺總是很敏銳,但這句話委實對那崔二姑娘不太友好。她說的表面意思是崔二姑娘即將入京,太子和蘭貴妃籍崔二姑娘生事。往更深一層想卻是,崔二姑娘入京是不是太子安排的?蘭貴妃沒這手段,但太子,曾經的甘家卻是有的。

關於鄭愈的那個亡妻,她從來沒有問過他,就是私下和秋雙等人,她也從不曾去試探什麼,有些不該觸及的事情她從來都謹守分寸。

鄭愈聽到她這話手就是微微一頓,他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道:「阿妱,當年崔大姑娘是因為受我連累而中毒身亡的,正好那時常寧大長公主,泰遠侯府,南平侯府都有心算計我的婚事,崔大姑娘的父親崔將軍求我滿足崔大姑娘最後的心愿,我便應下了,但我和她,並無別的任何牽扯。至於崔二姑娘,我不認識她,你若想知道她的事,明日問問關嬤嬤和秋雙,她是崔大姑娘的繼母所出,若她真的進京,你也不必有任何顧忌。」

竟然是這樣嗎?

蘭妱有些愕然。京中多年來都盛傳他和他的那位亡妻感情深厚,為了她多年不娶,甚至發誓永不再娶妻,也因此他才會輕易地替自己請封側室誥命,因為也不妨礙他娶正妻了。府上所有人也都對那位夫人的事情諱莫如深,她更是不敢在他面前絲毫觸及此事,結果卻竟然就這麼簡單?怕並不是什麼諱莫如深,而是大家其實也並不是很清楚吧。更何況他治家跟治軍似的,誰人敢亂嚼舌根子?

但她相信他的話。她知道他定不會在這種事上騙自己的,也沒必要。

他看她難掩驚訝的表情,皺了皺眉,道:「當年還是我太輕率了。只是崔將軍戎馬一生,那次他因我身受重傷,也斷了之後再上戰場殺敵的可能,他性格剛硬,很少求人,但為了崔大姑娘那樣求我,於我卻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所以便應下了他。但你放心,將來就算追封,她的位置,也不會在你之上。」

蘭妱搖頭,她怎麼會跟一個已身故之人去計較這種事情?而且他說什麼追封不追封,說什麼位置,讓她的心裡莫名有些亂亂的感覺。

她心底其實還是有些抗拒他的新身份的。

那日她生產之時,他跟她說,他只會要她一個,以後再不會有其他的女人。她是相信他的心意的,若他只是鄭愈,就算她不會奢求她也相信他一定能做到。可他是皇嫡長子,那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樣了,若他再坐上那個位置,他的後院就不再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

太醫說過,她早產傷了身子,近幾年都不能再要孩子了,此事怕是外面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就算他不想再要別的女人,也定會有人逼他去娶的,包括皇帝,包括朝臣。更何況她的出身怕還會被人詬病,更是一些正統士族所不能容的。

但不管怎麼樣,他有這樣的心意,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搖了搖頭,道:「大人,我知道的,您不必這麼說。」

她伸手將她的手放到他的手心,笑了笑,道,「大人,您知道嗎,前日我生下麒兒暈睡過去之後,夢到了北疆。」

她突然轉了話題,跟他說,她夢到了北疆。

鄭愈自然也不願她盡想著那些糟心事,聽她這般說神色也緩了下來,再且,她暈睡過去的時候還心心念念的想著他,這讓他先前因著蘭貴妃的那些話,因著她和朱成禎那點久遠的淵源而一直有些堵的心也熨帖了許多。

他握住她置於自己手心的手,整個包住,「嗯」了聲,溫和道:「夢見了什麼?」

蘭妱看他神色緩下來,對著自己的眼神溫柔,並無因蘭貴妃的那些話而心有隔閡的樣子,心裡也鬆了口氣,她直覺一向敏銳,他是心中不悅裝的溫柔,還是真的溫柔,她是能感覺到的。

她想到那個夢,眼中閃過了些笑意,低聲道:「嗯,我夢到北疆的風景,都是冰天雪地,很冷,但是很美,還有一條很長的河,裡面也全是浮冰,那時我就在湖邊,抱著一隻雪狐,看著你穿了盔甲,跟我告別。」

說到這裡她的臉突然就可疑的紅了紅,這個片段她以前在有一次和他說話之時也曾一閃而過過,可是那時不過是些模糊的片影,但那日她卻夢到了很長很長的段落,而且不止是那一段,還有其他人也夢見了一些,並且所有的情境都像是真的一般,甚至他身上盔甲上的鐵片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還有他低頭看她時她在他瞳孔中的倒影,還有他伸手捏了捏她鼻子時粗糙溫熱的觸感,她跟他撒嬌時又歡喜又不舍的心情,還有他看著自己時又溫柔又寵溺的眼神。

那一切都真實的不像是一個夢。

她醒過來之後一直沒有跟他說起過這些,一來是她心裡疑惑,精神又不濟,便放在了心裡自己反覆的琢磨著,二來也是她覺得羞赧,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屢屢夢到自己幼時跟他撒嬌,還夢到他那般疼寵自己。

她都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貪心的。

她搖了搖頭,道,「嗯,我還夢到了在北疆時的你,」

然後看他凝神若有所思的表情,抿唇笑道,「比現在年輕多了。」

她笑的時候眼睛流光溢彩,看得他心潮湧動,他忍不住就傾身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唇滑到她耳邊,道:「是在嫌棄我現在太老了嗎?」

他說話時,呼吸間灼熱氣息滿滿充溢在她頸間,鼻息間也全是他的味道,蘭妱的心「砰砰」跳起來,臉也瞬間由原先的微紅變成了滿布的桃雲,她嬌嗔了一下,伸手拉了拉他,讓他坐到了自己身側,然後靠到了他懷中,閉眼軟軟的由著他親了好一會兒,然後便又聽到他道,「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北疆。」

其實他也常常會有一些錯覺,總覺得似乎他們應該早就相識,只是卻不知為何丟失了那段記憶,也許正是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熟稔感,才讓他當初就輕易的答應了承熙帝的賜婚。他把這種熟稔和似曾相識的感覺歸咎於因為自己曾在師傅東明大師那裡見過她,但現在卻覺得又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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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升職記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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