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珏
「素茹,你可知到了年齡不去南院,是觸犯了家規?」
「女兒曉得」六娘子不敢抬眼,生怕觸怒了面前的人。
「既然知道,為何遲遲不搬,我李家百年望族,家祖立下家規,力求族中子弟皆有嘉言懿行,怎就你偏要為父來問」李泊如放下手中的筆,把玩著那枚玉石。
六娘子趕忙跪下道「父親,族訓第一便為孝,古書更言,古者淑女之以孝治九族也,女兒致死不敢忘記族訓家規,只是母親卧病多年,女兒不敢離榻,獨自一人居於南院享樂,望父親念及母親侍奉父親多年,便讓女兒再陪陪母親吧。」
六娘子不敢抬頭,沒有看到,上首的人竟微微一笑,說:「你竟也是配得上它的?」
聽到這句話,素茹心中一動,她雖然不知道父親說這話的意思,但是,家中娘子是否搬到南院居住,實在不是父親往常會管的事情。
況且,她早已經超過了要搬去南院的年齡、父親怎麼會現在才來發問,素茹便知道,今日的事,不過是個幌子。
「你起來吧」李泊如道「既然你有那份孝心,哪便陪著你姨娘吧。」
「今日叫你來,倒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李泊如示意素茹站起。
素茹終於抬抬眼,看了一眼父親:「不知是何事?」
「左不過是你小娘前些年的陪嫁,當年違了禮制放在了我這裡,現在給你罷了。」說著,李泊如將玉石放在了案堤上。
素茹這才微微抬了抬頭,那是一塊極其溫潤的玉石,透過微弱的燭火閃著白瑩瑩的亮光,玉石中央鏤空雕刻著一朵蘭草,不像是女子的物品,蘭草外圍雕刻的杜鵑葉子,卻是女子的象徵。
素茹心道:女子多喜愛艷麗花朵,我竟不知道「母親」竟是這樣的人物?
素茹自出生,對這些富貴玩意兒見的不多,實在看不出這東西的「身家」,只覺得這石頭軟糯極了,透著微微的白光,似水如油,好看的緊,心下便覺得是好東西。
「還不拿了東西去見你母親?」李泊如突然提高了調子。
素茹微微斂了斂肩:「是,父親。」果然還是那個父親啊,一點都沒變,喜怒無常,處事圓滑。不論處理什麼樣的人際關係都是一把好手,挑不出錯處。不過向女兒交代一塊玉的去處,卻把御下之術用了個透徹。
素茹站了起來,垂著頭慢慢退出了簾外,門外的小廝忙打起帘子上的竹木杆。
跨過紅木坎,繞過山水曲屏,這才到了伍哥二和管媽媽所在的大門。
「六娘子快些隨老奴走罷,實在是有些遲了。」管媽媽憂慮的看了看迴廊下的沙漏,心裡盤算著如何向太太解釋。
素茹摸了摸有些舊荷包,顧不得儀態,快步走在管媽媽身旁。
伍哥兒卻攏了攏袖筒,掂量著自己剛才的一番話值不值著一把銀瓜子,「真是摳,侍奉著兩位主子也不知道給些銀棵子辦事。」
李素茹跟管媽媽從前院的小道繞致花園湖邊卻是實在走不動了。微微扶了扶小腹道:「媽媽便歇一刻吧,我實是身子弱,走不了這樣快。「
管媽媽微微一怔,喃喃道;」娘子實在該忍耐一下。」
這時假山上傳來聲音:「下面的可是六妹妹?」
李素茹探了探頭說:「是素茹和管媽媽準備去見太太。」
這時假山上便走下一個穿著水色對襟襖子的杏眼婢子,可這婢子卻與府中的其他婢子打扮不同,面上撲著脂粉,戴著一支白玉簪子,著著蜜合色的下裙,卻是一水的半新不舊。
婢子伏了伏身道:「我家太太請六娘子上去歇歇腳呢,太太說了,小姐腳累了想歇,便歇罷,總歸是娘子們的身子金貴些。」
管媽媽見到這婢子有些害怕:「實在不是老奴僭越,只是太太要見六娘子,奴婢但不住責罵。」
只見那婢子挑了挑眉,道:「管媽媽說的什麼話,小姐們犯些錯,咱們原該擔著些,不過兩句責罵罷了。」
說著杏眼的婢子竟轉身要走,管媽媽忙上前,一把拉住那婢子的手,「忍冬姑娘便饒了老身吧,原是我想岔了。」
這名叫忍冬的婢子竟一把甩開管媽媽的手:「我可禁不起媽媽攀扯,我如何還能饒了媽媽,如今這李府竟是我忍冬說了算的。」
被忍冬下了面子,管媽媽有些惱,只好低語道:「姑娘哪兒里的話,不過是六娘子要歇歇腳,哪裡就有這麼多說辭了。」
忍冬眼角帶著笑意,對李素茹福了福身子,「六娘子請吧,太太在亭子里等您呢。」
十多歲的素茹露出了她認為最好看的笑容:「謝謝忍冬姐姐。」
忍冬微微一怔,這個笑容,很真實。
李素茹隨著忍冬踏著石梯到了假山上,便有一個圓臉的婢子迎了出來,「忍冬快帶著進去罷,太太責怪你與那婆子起口舌太多了。」
忍冬卻對這圓臉婢子一笑:「不過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子,與我伴兩句嘴也就過去了,怎麼要你們這樣費心?」
說著說著忍冬便帶李素茹向那八角亭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