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離山
涅雲退散，露出一座高聳的山峰。
朝陽映照下的山峰，愈加顯得鬱鬱蔥蔥，但是在那蔥綠的峰頂之上卻有一抹刺眼的血紅。
兩條遍體鱗傷的妖龍正趴在血紅的峰頂上，瘋狂地啃食著其它妖龍的屍骨，周圍灑滿了血淋淋的碎骨和鱗片。
這兩條龍，一條是擎乾龍，另一條便是裂坤龍。
二龍抬起頭看到周圍密密麻麻的涅教士兵，仰頭齊聲嘶吟，吟嘯之聲震天動地。
在場將士大多身經百戰，經歷過無數殘酷血腥的鏖戰。但是目睹此情此景，亦無不心驚膽寒。
兩條妖龍忽然騰空而起。
涅元聖祖一聲令下，戰鼓隆隆，將士們駕乘戰鷹，手持兵刃，如潮水般湧向妖龍。
二龍此時雙眼血紅，接連幾聲咆哮，朝涅教大軍沖了上去。
妖龍悍不畏死，眼看著將士們從半空不斷跌落，涅元逐漸緊鎖眉頭。
戰鬥持續了大半個時辰，妖龍雖然傷痕纍纍，但是涅教士兵卻已死傷不計。
涅元忽然牙關一咬，斷然道：「撤軍，放它們走！」
「萬萬不可！」扶余立即上前阻止，「若這般放他們走了，便是放虎歸山，必留後患！「
「我哪裡不知！「涅元目光如炬，」現在兩條惡龍已經殺紅了眼，若要留下它們的性命，我軍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扶余道：「弟子願親自上陣廝殺！「他剛失去愛徒，對妖龍可謂痛恨至極。
「你已然元氣大損，現在上去只是送死！「涅元斷然拒絕扶余的請戰。
「可若是放它們離去了，我們犧牲的弟子豈不是白死了！」扶余憤憤不平道。
涅元沉吟片刻，轉頭朝後方喚道，「詭鹿，你過來。」
「是。」詭鹿忙畢恭畢敬地走上前來。
「依你之見，我們是要一鼓作氣，將這兩條妖龍剿滅於此，還是放他們離去？「
「弟子拙見，當讓它們離開。「詭鹿毫不猶豫地回道。
「為何？「
「正如聖祖剛才所言，這二龍現在戾性極盛，若殺死它們必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再者，現在可以確定它們與洛圖妖族並無干係，況且他們頭腦蠢笨，有勇無謀，即便離去了，將來也成不了氣候。何必與他們再做消耗，平白犧牲聖教兄弟的性命。「詭鹿微微一頓，再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我方元氣恢復之時，再去找他們報仇，也為時不晚。」
涅元聖祖點點頭，「所言有理。「他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弟子，目光最終又落回到詭鹿身上，」由你去傳我的法諭，讓軍隊留出一條通路，放二龍離開。「
「是！「詭鹿聲音微微顫抖，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再觀那扶余，他死死盯著詭鹿離去的背影，目光中儘是仇恨與殺意。
※※※
葯兒與離辰龍離了東溟大陸，一路馭風，往西而行。
葯兒在前，離辰化作人形跟在她後面。
她注視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大海，稚嫩的臉蛋上一片愁雲慘霧，嘴裡不住地喃喃自語：「師父讓我去淵海找洛圖哥哥，可淵海那麼大，要去哪裡找他？也不知道師父現在是死是活，希望那個涅元能念及跟師父有過一段交情，留他一條生路。等我找到了洛圖哥哥，一定會求他救師父出來，他一定會答應的，你說是嗎？」
她這番話說完，並沒有聽到身後的離辰龍有任何回應，不過她對此也渾不在意。那妖龍本就似個木頭，長著一副冷冰冰的厭世臉，寡言無趣得很。
她猜想，可能是他被鴻鈞老祖的拂塵囚禁地太久了，已經忘了如何與人交流。想通了這一點，她自輕輕點了點頭，自說自話道：「恩，一定是這樣的。
葯兒一邊飛，一邊不停地自言自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話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多。以前跟師父和師兄一起時，每次死裡逃生之後，總會有人過來安慰我，與我說話，現在他們都不在了。」說到此處，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而出，隨風而散。
她抹掉了眼角的淚水，「也不知道洛圖哥哥見到你，會怎麼對你？不過念在你也是妖怪，定不會為難你的。我們出來的時候你那些兄弟還被困在涅雲法陣里，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對了，我忽然想起在鯤山時，你說『可惜了他們身上的龍源，』龍源『是什麼？「葯兒說著轉回頭望向離辰龍。
她這一轉頭，頓時吃了一驚，因為那離辰龍已被自己遠遠地甩在了後面，而且看他身體左搖右晃，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葯兒心下疑惑，立即返身飛向他，只飛到一半，便見他上下晃了兩晃，一個跟頭直直栽了下去。
葯兒大驚失色，當即追了過去。
不等她追上，便聽得「砰」的一聲響，那離辰龍正掉在一座島礁之上。
葯兒降落到離辰龍身邊，見他面朝下，背朝上，竟將身下堅硬的地面都砸裂了。
見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她蹲下身，伸出手來想要推一下他的肩膀。當她手指剛一碰觸到離辰時龍的身體，便就「啊」地發出一聲慘叫，迅速縮回了手，放在嘴邊不住地吹氣。
她只覺得自己剛才摸的不是人，分明是一塊燃的正旺的火炭。
原來先前在浮黎洞內，離辰龍為了保護琅琊子和葯兒不被涅火所傷，不但用身體護住了他們，而且還將靠近二人的涅火統統吸入自己體內。
但是他大大低估了這涅火的威力，這涅火非同一般，甚至比那道教的三昧真火還要烈上幾分。
自他吸入涅火之後，內臟便被灼傷。更糟糕的是，被吸入的涅火猶如掐不滅的火苗，不僅沒有熄滅，反而在他體內燃燒了起來，一直燒到了他能忍受的極限，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從半空中掉了下去。
葯兒精通醫術，自然推測出他的傷是浮黎洞內的烈火所致。
環視四周，她發現自己所在的這片島礁面積並不大，一眼便可看盡，島上除了礁石，寸草不生。
又低頭看了看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離辰龍，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她想起大師兄曾經的告誡：遇到困境之時，絕不可慌亂，試著閉上眼睛，深吸兩口氣，再睜開時，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葯兒正襟盤坐，閉上雙眼，做了兩個深呼吸。然後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腳下紋絲不動的離辰龍，腦子裡依舊一片茫然。
她跪在離辰龍身前，獃滯地望著面前茫茫無盡的大海，周遭一片安靜，只有單調重複的海浪聲，一種孤獨與無助的感覺漸漸湧上心頭。
直到此時，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面朝著大海，放聲痛哭。
「哭什麼哭！」一個虛弱的聲音忽然傳到了葯兒耳朵里，」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