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妖界舊事6
祈威愣了一下,趁此機會飛到幻靈身邊,將她擋在身後,沒控制好力度一拳捶在她背上,愣是沒將她五臟六腑震得粉碎。祈威很是生氣,她就這點兒修為還敢逞英雄,剛才她差點兒就要命喪凶獸之口。
此時幻靈顧不得差點把自己拍成內傷的祁威,結結巴巴道,「祁,祁威,它們莫非是被本妖強大的氣場嚇破了心神?」幻靈瞪著眼睛,瞧著眼前這幾隻停止攻擊她的凶獸,委實不解,莫非她的修為在臨死之際變化如此之大?
祁威不屑一笑,「怎麼不說是被本大爺的氣場嚇破了膽兒呢。」
眼前的無妄凶獸對祈威一聲怒吼,然而看見祈威身後的幻靈,眼神已沒有之前的兇狠,突然六隻齊齊仰天嘶吼,似是悲傷卻又夾雜著欣喜的嗚咽之聲,劃破深淵。威力之大,震得祁威和幻靈不由得捂住了雙耳。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無妄凶獸收起雙翅一步一步小心地朝幻靈走近。雖然此刻幻靈感受不到無妄凶獸身上散發的敵意,可是本著謹慎的態度,她還是不由地後退了一步。
看見幻靈往後退了一步,一雙雙紅眸里竟然藏著受傷的神情,它們站定,溫順地宛如被主人遺棄的寵物。
祈威瞪大了雙眼,簡直不敢相信無妄凶獸竟變得如此溫順?傳聞無妄凶獸是四大凶獸之首,是上古時期活了萬萬年的神獸,它們一向沉睡在七林迷障深處,人妖仙對其皆避之千里,此刻卻是如此乖順,莫非它們根本就不是什麼無妄凶獸?可他知道,它們的的確確是上古凶獸。
幻靈欲上前,被祈威一把拉住,「它們是無妄凶獸,你要小心。」
幻靈搖了搖頭,不知為何,她竟可以肯定它們不會傷她,她對祈威笑道許是它們能知道出口在哪兒呢。
她輕輕走上前,它們的眸里含著重見故人的欣喜,故人?然而她才剛幻形百年,從未見過它們啊。她走到它們面前,無妄凶獸將頭低下,她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掌輕輕摸上它的頭,無妄凶獸溫順地閉上了眼睛。「你們可是在等誰?」不知怎地,她竟脫口而出問道。
聞言,無妄凶獸睜開了眸,眸里望著她,點了點頭,紅眸竟蓄著淚水。幻靈心下突然一陣難過轉而莞爾一笑,怕是它們將她錯認為它們所等之人。
「你們可想過若是等不到呢?千年,或是萬年?」都等不到呢?不知為何,心裡的某一處地方好似被生生剜掉了一般,心裡的空洞愈來愈大,好像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心裡好生難過,卻流不出眼淚,幻靈生而無淚。
他以為生死情義對他們妖來說,漫長的歲月終會抹去逝去的傷,可是他知道,在她心裡的結依然還在。望著不再挑笑的幻靈,祈威驀然想起初次見她,很多年前他下山偶然見到一向獨來獨往的老槐身邊竟然跟著一個很是吵鬧的小妖,老槐與大哥有些交情,他道莫非多年不見老槐有了個女兒,心生好奇便跟了一路,不料卻不小心掉入她布下的迷幻陣里,之後又被她救了出來,卻非要他報恩。
後來方知她的宏圖大業便是打算四處救妖,然後佔山為王。
那年看到她獨自坐在一株枯萎的槐樹旁,一坐便是幾日,不言不語。他知道那隻活了千年的老槐早已魂飛魄散,可她兩眼只是獃獃地望著,看不出悲喜。
所以他派屬下將她搶到威虎山,逼她做了威虎山的手下,慢慢地她回到了從前的性子。她跟他一樣都害怕嚴厲的大哥,可她卻還敢逮著機會便偷懶,他們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活得沒心沒肺,偶爾還無情無義,總想著逃離威虎山。他知道她嘴上道著怕死,卻總會在危險時刻衝出來。
過了許久,幻靈輕輕拍了拍眼前的幾隻無妄凶獸,嘴角微微勾起,罷了罷了,反正她已命不久矣,還是先讓祈威離開這裡為妙。幻靈對其中一隻道深淵之上還有隻妖,若是他死了,且將他埋了,若是還沒死就將送到萬鬼窟外。無妄凶獸雖是不舍,可還是將他們背起飛出了萬鬼窟。祈威不知自己是個什麼心思,前一秒還在與它們殊死搏鬥,此刻卻坐在它們背上運功療傷,由著它們將自己送出萬鬼窟。
無妄凶獸將他們送到萬鬼窟外,幻靈道了謝便拉著祁威一路狂奔,生怕它們反悔再把他們捉了回去似的。
「小槐,你拉我作甚,我還沒問問它們要不要跟著本大爺回威虎山呢。」
說好的拉著兄弟同生共死,這倒好,她要先死了,幻靈狠狠瞪了他一眼,祁威立馬合上嘴不敢作聲了。
只見無妄凶獸齊齊飛向山頂之上,盤旋了許久,一聲獸吼響徹天地,像是最後的告別,便飛回了迷障深處。
看到幻靈一路之上都在藏著自己的右手,祁威一把抓了過來,幻靈一聲呼痛,「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幻靈搖頭未語,祈威見狀更是肯定內心的猜測,他大爺的,定是莫蛤這隻毒蛇,等他下次見了他定要剁了他。說罷便從身上撕下一塊布,給她包了個嚴嚴實實。「等下回到威虎山再給你上藥,現在先忍著。」
幻靈瞧了一眼,暗自搖了搖頭,委實醜陋啊。適才見到無妄凶獸,一時激動都忘了手上的痛,此時被包了起來,只覺倍感疼痛,她還能回到威虎山?舉著被纏成粽子的手,認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回威虎山。道什麼她覺得此地風水甚好,不管怎樣他祁威都得要把這地兒給她佔了,好為她放棺立碑。
放棺立碑?祁威捂著肚子笑了半天,她還想在這兒占塊風水寶地,他怎地覺得她的妖命硬著呢。
他們未料到莫蛤會那麼快的知曉她是威虎山的,並一路殺到威虎山。最後在祁天的威嚴下他們不得不乖乖地交出了馭風珠,跟莫蛤賠了個千萬個不是,可恨的是她和祁威還被禁足面壁思過了月余,方得自由。
好像一切宛如在昨天,今日再見故人,卻已不再當年。
藍月湖旁,認出眼前便是在萬鬼窟有過交手的莫蛤,果真是冤家路窄,「哈哈,沒想到與莫蛤大人竟如此有緣.....剛剛是小妖失言了,小妖現在就走,就不打擾莫蛤大人清修了哈。」說罷,便打算立即逃得遠遠的。
「看來你已經想起來了,既然是威虎山的妖,那就允許你待在這幾天罷。」
她怎地不知無煙山與威虎山還能這麼友好?先離開再說,「不用了,怎能麻煩大人呢?小妖適才眼拙,竟沒能發覺誤闖了您的地盤,莫要動氣,小的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我說許你待在這,難道你看不上這裡?」冷聲更為低沉,頗讓幻靈打了個寒顫。
這難道不是在威脅她?幻靈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傳聞殘忍冷血無情的無煙山山主莫蛤,她還是小心為上的好。只能硬著頭皮道了道謝,躺在自己先前中意的青石板上,又對此山山主甚是虛偽的誇讚一番。
黑夜中的星更為明亮,夜幕下微風輕輕吹動湖面,盪起一波一波的漣漪。隨風飄來的清香,讓幻靈漸漸放下了所有的防備,纖細的指逗弄著自己變幻出來的精靈。
「身邊有一隻殘酷無情的妖,竟還能那麼安心。」不遠的浮草之中響起一道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
「一來你若想殺我易如反掌,該來的避無可避不是么?二來,你剛剛明明說不殺我了,難道你那麼善變不成?」眾妖說這隻妖極其殘酷無情,生來身帶劇毒,與其接觸的都會死於非命,的確是,惹上他的妖都以被散盡妖元收場;傳聞說最後只能將自己隱在黑袍之下的他一夜之間屠盡了自己的家族;眾妖說他是不容於世的,從一開始是誰的錯呢?早已說不清道不明了罷。她真的不喜見到莫蛤,一道低聲飄散在湖面上,「活著不就是時刻尋找安心嗎,哪怕多麼地短暫,都會撫平一路的滄桑。很多時候我們經歷的事情不由我們自己決定,我無法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評判什麼。或許我們認為對的,在你眼裡卻是最為不屑的,又或許你認為對的,卻是被大家指責不恥的。若是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之上,那此局無解。」
自她見到他身上的禁咒,見到他對自己的狠絕,她似乎可以猜出為何他會屠盡莫氏一族。
綠光乍現,卻瞬間被隱去,看似隨意的感慨卻好像攜著那些被掩埋的過往刺進自己本以為不知疼痛的心裡,莫蛤將黑袍掩住眼眸,將眸隱在黑夜。所以說他才是最討厭她的啊,「遲早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想殺我的妖多了去了,或許都排不到您老人家,我的小命就已沒了,所以啊,您別記掛著了。」幻靈轉了個身,打了個哈欠繼續道「好睏吶,莫蛤大人若想繼續賞月,您自己看吧。」
跟一隻性情不定且又修為高深的妖著實不好相處,然而她心情不好時委實膽大的出奇。
莫蛤一襲黑袍,面容隱在黑袍之下,一步一步朝幻靈走近,回憶慢慢褪去,對於莫蛤,正如他討厭她一般,幻靈自然也不想碰見他。他們為妖卻都處在邊緣,妖界融不了他們,而他們也不想融進去,「說起來你許是不信,但委實好巧,我正好路過。」幻靈笑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