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路狂奔
天邊已經微微泛起魚肚白,剛亮起的日光透過窗,照亮起展廳里的一地狼藉。
殘碎的肢體,大片的血跡交織在錯亂紛雜的透明展柜上,微冷的空氣里還蕩漾著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
此時,展廳里靠內側的一角低低地響起人聲。
張平順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嘴裡再次灌了一大口水,還沒等完全吞下去又急急地咬了一口手上的壓縮餅乾,含糊著聲音說道:「我說小於妹子啊,你年紀看著不大,咋膽子就那麼大呢,那些吃人的怪物俺們躲都躲不及,你還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穿來穿去地躲貓貓,真是厲害!」
於微現在終於知道這幾個人的身份,穿保安制服的男子叫張平順,是博古館的安保人員,穿風衣的女孩叫林伶,是歷史系剛畢業的大學生,之前一直昏迷的人是她的爸爸,也是博物館里的名譽歷史文物專家林懷謙林教授。
她喝了一口手中的水,眼神望著別處,微微淡笑道:「哪有人天生膽子大,不過都是練出來的。」
張平順聽到這句話後繼而想到於微怎麼說都是一個女孩子,一個女孩要有什麼樣的經歷才被逼著練出這樣的膽量啊!
再看她的眼裡就多了一絲複雜,後面就不再多問。
這時,吃著食物的林伶頓了頓,開口認真道。
「微微姐,真的謝謝你救了我們還把食物和水分給我們,要不是碰到你,我和爸爸還有張大哥說不定······」。
「我有說救嗎?不是說好了是交易,你出車給我們上路,我出力帶你們出去,很公平。」於微向她眨眨眼。
「小微啊,那你可是太虧了,你看我們這都還沒出去,你就耗費了這麼多心力和食物,以你的能力想找車還非得指著我們?你這丫頭裝公事公辦的態度可真不怎麼行喲。」一旁醒過來的林教授微嘆著當著眾人的面點破到。
「林叔啊,那您就多吃點多喝點,等會兒跑的時候爭取跑快一點,我們大家也能省點心。」說完她又微笑著把剩下的一半水遞了過來。
「你這丫頭這是看不起我這老頭子啊,林伶可是知道我年輕時是大學足球隊的先鋒,要是不搞歷史研究,我說不定就去踢足球了。現在雖然老了,但是在球場上跑幾個來回的體力還是有的,放心,等會兒不用特意照顧我,給我把鐵傢伙,關鍵時候說不定還能頂上用。」林教授一邊笑著,一邊用衣角把眼鏡取下來擦了又擦。
「是嘛,真看不出來啊林教授,我在博物館里幹了這麼多年。瞧著館里的幾個專家,就屬您最敬業,也最有學究氣,沒想到當年還有過這麼一個志向和特長啊。」
「爸,你那臭腳球技還敢拿出來說,也不怕別人笑話。」旁邊的林伶小聲嘀咕道。
「咳咳咳咳·······「引來林教授一陣尷尬的猛咳。
於微看著互相拆台又在最危難的時候彼此扶持的父女兩,笑了笑,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當初會做出幫他們的決定了,那種情感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往後在末世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冷,人世間的親情,愛情,友誼也會像稀世珍品,普通人連奢想一下都很難。
她能做的也只不過是幫助它長一點,再長一點。
想到老於也一樣有愛看球踢臭球的毛病,自己也總是喜歡跟他拆台抬杠,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裡被這短暫的插曲照得亮堂了許多。
就在於微還在出神的時候卻不知道遠在K市的老於夫婦正面對著女兒網購到家的一大堆食物和水,面色凝重。
「老於啊,你說咱微微不會出啥事吧,我打過她公司的電話了,公司那邊說她是自動離職的,根本就沒有派她出差啊。你說這孩子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跟我們商量一下,這都好幾天聯繫不上人了,我是真的要急瘋了,要不然我們還是報警吧!」
於世友眼睛緊盯著電視,似乎根本沒聽見老婆在跟自己說話。
客廳的電視里,主持人正字正腔圓地報道:
「因H市突發特大疫□□故,目前該市已經被國家劃為重災隔離區,各地救援醫療隊已前往受災區,此次受災區域面積廣,感染人數較多,救援工作異常嚴峻,目前為止,災情在各方的大力支援下已得到有效控制,稍後會有詳細跟蹤報道······」
然而接下來出現在屏幕里的是一段都被高度模糊的現場視頻片段,在那些凌亂的片段里,於世友看到一堆一堆的人在互相擁擠著,叫喊著,奔跑著,哭鬧著·······
「老於,老於,你聽到我在跟你說什麼沒有!」於媽媽推搡了幾下。
於世友回過頭聯想起女兒兩天前給自己發的信息,突然像意識到什麼一樣,嚴肅地轉過頭對於媽媽說:「曉蘭,這段時間你和我都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哪兒都不去,微微的事情我心裡有分寸,你不要著急,放心,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但是·······誒,你不是說不出去嗎?現在你到哪去?」於媽媽看著起身往外走的老伴兒連忙問道。
「去附近店子里買點東西,馬上回!最近怕是要不太平了,要買點傢伙在家裡放著,有備無患。」說完,於世友就帶了頂帽子出門了。
「你這人,怎麼像跟閨女一樣得了失心瘋似的,凈往家裡瞎買東西,還嫌家裡的東西不夠多麼?你給我回來,回·······」於媽媽剛追到門口就聽到「砰~」地一聲關門聲。
她跺了跺腳,跌坐在沙發上深深地嘆了口氣。
走在街上的於世友此時的心情並沒有那麼輕鬆,他翻出那條看了無數遍的簡訊又再次讀了一遍:「
老於,我現在在H市,情況比較複雜。你和老媽這段時間不要外出,我已經在網上提前給你們備下足夠的食物和水,節省食用。如果發生什麼特殊情況,不要開門放任何陌生「人」和人進門,切記!晚上關燈關火不要出聲,保存體力。十天後,我會儘力趕回來,如果我沒按時回,跟隨救援部隊,不必等我,我會找到你們。」
十天,陌生「人」,救援部隊。這幾個關鍵字眼聯繫到H市的情況,讓於世友對心中猜測的一些想法有點不寒而慄。雖然女兒說的很含糊,但老於知道這件事一定非常兇險。
現在女兒已經失聯三天了,他心裡不急那是假的,但從閨女給自己兩老安排的囑託和儲備能夠感受她不但很清楚這件事情的危險程度的,並且對一切都是有所準備的。
這個決定她應該早就做好了吧。既然如此,那就支持她的做法,讓她安心地完成自己的事,至少要保證好他自己和老伴兒這邊能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於世友抬頭看了看的天,城市不遠處的上空,從南至北,正快速地飛來一大塊遮天蔽日的烏雲,那烏雲從目盡極處如一大塊巨型的灰布向這邊的明亮的天空包抄而來,彷彿要將整個城市收入灰囊之中。
一陣又一陣平地而起的風開始呼呼作響,周圍的花草樹木也似乎感受到風雨欲來的強烈不安一般,劇烈地顫抖搖晃開來。
這麼快就要變天了么,於世友低下頭,壓低了帽子,加緊了腳下的步伐。
雨點如落豆一般打在急馳的車身上噼啪作響,一道閃亮的光驟然破開雲層將整個污濁的天地照得雪亮,緊接著沉悶的雷聲在空中隆隆響起,似乎連同著大地都在顫抖。
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快速地划拉著,一遍又一遍地分割掉模糊的區域,努力抹開光潔的一片視野,好讓車裡開車的人清晰地看到窗外的一切,在這滂沱的大雨里殺出一條道路。
這場雨來得太迅猛,剛剛還是艷陽高照,卻沒料到一轉眼功夫,天就黑壓壓地垮了下來。
於微一眾本來商議著到天黑再動身,一場大雨卻讓他們的計劃提前。
依靠強光照和靈敏聽力捕捉獵物的蟲人們大概都不太喜歡這種天氣。
陰雨天的弱光線和隨之而來的雷聲雨聲都能一定程度上干擾到他們對獵物的追蹤,從而掩蓋住人的蹤影。
所以,於微他們才能順利地跑過園區,到車庫提到車,然後開往城市上空直升機反覆播報的臨時避難所——H市體育館。
H市的體育館在城市的北邊中心地帶,也就是說他們要去往那裡,必須橫穿過H市中最寬廣的那條江渝。
這條江上一共橫跨著三座大橋連接南北兩岸,於微她們商討了一番,決定走離這兒最近的潼江二橋。
林教授的這輛小型SUV開起來雖然不如越野那樣氣勢洶洶,但好在底盤穩當,在這樣大的雨勢中迅猛前行也沒有太晃悠。
只見那輛白色的SUV飛快地賓士過一個街道,濺起的雨水嘩啦一聲高高揚起,一兩個站在街口的蟲人看到突然到眼前的巨型「獵物」立馬嚎叫著撲過去,車頭狠狠地扭轉方向,甩出的車尾擦出一地水花,窗外飛閃出一抹銀光。
還沒等兩個蟲人反應怎麼回事,「撲通~撲通~」兩個齊落落的人頭就滾落到不遠處的水坑裡,而白色的車輛頓都沒頓一下地繼續趕著自己的路。
「呼~」於微甩了甩滿是水珠的濕發,收起手上的劍。
「沒想到古人的玩意兒這麼好使。」坐在車后的張平順嘖嘖稱奇。
「你那是不知道古人的智慧有多高,這把「丘洺劍」的製作工藝可是連現在技術都達不到的。微微啊,還是你有眼光」林教授感嘆道。
「林教授啊,早知道就讓你給俺挑一把了,你看俺手裡這短矛怎麼樣。」張平順朝旁邊送了送手上的青銅矛。
「這矛可以······很適合你。」林教授認真想了想,說道。
「林教授,你這說了不等於沒說么,我是問你砍那玩意兒的頭利不利~哎喲~。」
突然,前面又竄出一隻蟲人,車子飛快地扭了個S行,從旁劃過。
「林丫頭,你下次能不能提前吱個聲啊,我這頭啊~噝~」張平順捂著頭直咧嘴。
此時開車的正是林伶,讓於微沒想到的是她小小年齡,車技倒是一流,難怪當初上車,這姑娘堅持她來開。
「張大哥啊,你就別為難我爸了,那些古玩意兒對他來說除了有沒有研究價值,是沒有好壞之分的,至於砍頭利不利索,你等會兒讓微微姐給你個機會試試手就知道了,現在還是老老實實坐穩吧~「林伶笑著說道。
雖然外面大雨滂沱,還有時不時的蟲人撞過來,但是車內此時聽到三人還能輕鬆地對話,於微也微不可見地露出一絲笑容。
就在此時,車剛準備路過一個十字路口,突然橫向殺出一道黑影。
林伶一個急剎,眾人皆是一驚。
車前高揚起的一地水花,落了下來。
雨點急速地拍打著車窗,也敲打著每個人的心。
對面的坐在摩托車上穿著黑色皮衣的人正端著一把槍指向車內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