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毒穿

北風呼嘯過謝家莊，颳起地面枯黃的草葉。

「她正挨著大小姐的罰，廖氏，你將人帶回來是想要害死我們一家嗎？」氣急敗壞聲從窗口溢出去。

站在男人對面的體面婦人惱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對母子就這麼死了。」

「你自己想找死我不管，別害了我們。」

「王貴！」婦人被男人的話給氣惱了，大聲一喝。

鳳雲昔被吵醒了。

按壓著隱隱發疼的腦仁，隱約想起自己在室內研製一種新型毒香，被李卓那臭小子推門進來意外打破了，之後她就昏迷了過去。

「嘶！」

鳳雲昔抬起雙手，卻發現有股陰冷的抽疼刺入。

抬起的手軟而無力。

怎麼回事？

後遺症嗎？

「咳咳……」她疑惑間，只聽身邊傳來微弱的咳嗽。

鳳雲昔艱難的側目，發現自己正躺在簡陋的硬木板上，而身邊則躺著個幾歲的小男孩。

身上穿著古怪。

此時他正緊閉著眼，長長的眼睫一顫一顫的抖著。

睡得很不安穩，小手抓著鳳雲昔的一片衣角，不時的加緊力道。

鳳雲昔愣愣看著小孩蒼白的小臉，視線落在小孩緊箍著的手。

慢慢的，順著往自己的手上看。

如纖蔥的手指上布滿了細細小小的擦傷，細瘦的手腕都有兩條明顯的傷痕。

鳳雲昔動了動手，發現自己的雙手傳來的疼痛，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這雙漂亮的手是廢的！

誰敢傷她！

「吱」的一聲響，有人開了木門進來。

此處除了一張木板搭起來的床外，別的多餘東西也沒有。

「千棠，你醒了！」

婦人打扮的女人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碗葯和兩個饅頭。

鳳雲昔愣愣看著進來的古代婦人，懵住了。

婦人看到鳳雲昔一副呆傻樣，嘆息道：「千棠，好好養傷，等恢復了再去求求大小姐，說不定大小姐就原諒了你。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替小宴著想。」

婦人將手裡的葯放下，看著仍舊呆愣不知反應的鳳雲昔，以為她是傷心並沒有懷疑她換了個蕊。

婦人剛走，鳳雲昔就坐了起來。

小孩抓了她的衣角，她沒法動。

而也隨著她這一動，也發現除了手外的疼痛。

腰背處火辣辣一片。

鳳雲昔伸手去捧那碗葯，放在鼻間一聞。

另一隻手去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孩子燒得很厲害。

這碗葯根本就沒法退燒。

她得給這孩子做點什麼，她剛要拉開他的手離開，孩子就開了口，「娘，娘……」

虛弱軟糯，很招人心疼。

鳳雲昔就算再遲鈍也隱約明白了過來，自己可能死了，來到了另一個地方，而眼前這個孩子，是她的。

來不及消化這些堵人的東西，鳳雲昔輕輕拍了拍孩子的手，輕聲安慰：「娘在這。」

孩子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手上的力道稍鬆了，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剛剛聽那婦人說兒子叫小宴，她猶豫的下喚道：「小宴，先乖乖喝葯好不好。」

昏昏沉沉的孩子慢慢睜開了眼，看到湊近的鳳雲昔，一雙曜石般的黑眼珠映出水光，看得鳳雲昔心疼極了。

就好像是有人在拿刀割自己的肉那般。

「來，先喝葯，喝了就好受了，」鳳雲昔不去管身上的傷，將他扶了起來，慢慢喂他喝了葯。

葯雖苦，可孩子卻連個眉頭也沒皺，順著她的手喝完了一小碗的苦藥。

孩子的乖巧聽話，更讓鳳雲昔心疼。

「娘……」重新躺下來的孩子不願意閉眼，伸手繼續抓著她的衣角，虛弱的抬著眼皮。

「睡吧，娘在這呢，」鳳雲昔伸手撫摸孩子的臉頰，面上的神情儘可能的保持溫柔。

孩子捏著她的衣角，滿足的沉睡了過去。

鳳雲昔等他睡著，這才撐著麻痛的身體走到門外。

剛用沒有什麼力氣的手推開門，外面一股冷風衝進來，冷得鳳雲昔一陣哆嗦。

看到這處冷清的小院，以及重新回頭來的婦人，鳳雲昔再次肯定自己穿了。

「千棠，這是傷藥膏，你先拿著用，」婦人氣息微喘，因為急切，沒注意到鳳雲昔的異樣。

「能給我毛巾和熱水嗎？」

鳳雲昔壓著沙啞的嗓子問就要離開的婦人。

婦人愣了下，道：「你等等。」

婦人離開沒一會兒，就端了一盆水過來了。

東西送到，婦人開口：「千棠，你別怪我家丫頭，她也是沒有辦法。」

鳳雲昔暫時沒心思去理會這些事，她虛弱笑道：「我知道，我先給小宴擦擦身。」

「大小姐那裡要催了，我就不多呆了……」婦人說完就匆匆去了。

鳳雲昔端著水進屋給孩子擦拭，然後想法子給他降溫。

那副葯雖然功效不太好，可好歹讓孩子降了些溫，鳳雲昔才放心給自己的后腰塗藥。

衣襟一掀，才發現被打得皮開肉綻的。

忍著疼痛給自己上完葯，鳳雲昔上床抱住孩子，蓋著薄薄的被褥，腦子不太清楚的睡了過去。

放在幾個小時前，鳳雲昔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有抱著個孩子睡的一天。

前一刻她還是單身狗，后一刻就當娘了。

太累了，鳳雲昔睡得很快。

……

天沒亮，鳳雲昔就猛然睜開了眼。

腦子有瞬間模糊。

想起身邊的孩子，她一轉身看去，同時伸手。

在她伸手同時，孩子已經睜開了眼。

孩子虛虛的喚著：「娘。」

這一聲「娘」叫得鳳雲昔心頭一片柔軟。

「天沒亮，你再多睡會，娘給你去找早餐吃。」鳳雲昔說著就下了床，推開木門往外走。

她沒有記憶，根本就不清楚原身處於怎樣的一個境地。

但她不能讓孩子餓著了。

從小院走出去，鳳雲昔看到的是一片村莊，而她所在的位置只是一處獨立的小破院。

再往前一些，就是一處大莊園，大門雖談不上富麗堂皇，卻極為雄偉。

座落在這片山地里，十分惹眼。

她的破小院距離莊園最近，就幾百步的路。

莊園的門被打開，走出一道纖瘦的身影，站在門前吩咐守門的幾句，一側身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鳳雲昔，她就譏諷一笑：「喲，這不是千棠姐姐嗎？怎麼兩天不見，就瘦成這個樣子了。哦，我倒是忘了，千棠姐姐偷了大小姐的銀飾，被打了一頓，消瘦是應該的，不知千棠姐姐身體可還好？」

聽到對方不陰不陽的話，鳳雲昔微微皺眉。

「王語，你在和誰說話呢，大小姐很快就起身了，你趕緊回屋伺候。」

屋裡頭傳出一道清亮的聲音，這個叫王語的少女趕緊鑽進門，一邊道：「清雪姐姐，是千棠姐姐呢。」

「又是她。」

「清雪姐姐，她一走，大小姐最器重的就是你了，看她以後還神氣些什麼。」王語討好的對那個叫清雪的少女道。

「回去伺候，別讓大小姐醒來找不著人。」清雪的語氣雖然嚴厲，卻不免聽出一絲得意來。

鳳雲昔通過兩人的對話，隱約猜到原身是個伺候主子的奴婢。

可為什麼會帶著個孩子？

鳳雲昔正頭疼著要到哪裡找吃的，那個婦人就從莊園里走了出來，看到鳳雲昔就高興的拉著她說：「千棠，大小姐的銀飾找著了，原來是大小姐大意掉到外面，今早被家生子拾得，交了回來。」

鳳雲昔道：「這麼說我是被冤枉了。」

婦人臉上笑容有些不自在，「千棠，看在我的份上，你也別記恨了。」

婦人的語氣有些強硬。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當然要護著。

「廖嬤嬤，大小姐起身了，正找千棠姐姐呢，」突然身後響起一道清亮聲。

鳳雲昔順著聲源看去，是個身形修長的青衣少女。

此時天已大亮，鳳雲昔看到青衣少女臉上閃爍過的陰暗，還有眼底的冰涼。

「我正和千棠說這事，大小姐就急著找了，看來大小姐還是看重千棠的，」廖嬤嬤的一句話成功讓青衣少女臉上的表情更暗沉了。

對著鳳雲昔忍了忍，笑道：「大小姐對千棠姐姐確實是極好呢，連我都嫉妒了！」

她這話說得有些俏皮，臉上也帶著笑，可眼底的寒意卻蓋不去。

因為鳳雲昔很得那位大小姐的喜愛，同樣是大丫鬟，她自然是不甘為人後。

廖嬤嬤道：「清雪，你和千棠都是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有什麼可嫉妒的！千棠，你也別讓大小姐久等了，大小姐等會兒還要出門見人呢。」

「廖嬤嬤，小宴那裡還勞煩你送些吃的過去。」鳳雲昔算是知道了，自己就是那位大小姐跟前的紅人，所以她會這樣說話也並不覺得奇怪。

那個叫清雪的臉色微微變了變，鳳雲昔的脾氣不太好，清雪是知曉的。

冤枉鳳雲昔的這件事，清雪也脫不了干係。

「好，你快進去吧，小宴那裡我會叫人看著。」

小宴因為乖巧聰明，做為小僕人很討得大小姐的歡心，所以很受照顧。

同樣也因為小宴長得精緻漂亮，招人喜愛。

卻是鳳雲昔這張臉……

廖嬤嬤眼神微微閃爍，轉身朝破小院走進去。

鳳雲昔跟著清雪進了莊園，七拐八彎的走進一間兩進的廂房。

「咣當！」

剛踏進門檻，裡面就有一易碎物打在鳳雲昔的腳前。

「啪！」

巴掌聲隨之傳出來。

然後就是某位任性大小姐戾氣頗重的敗壞聲：「滾，連梳個頭都不會，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