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340】瘋魔

鳳凜秋霜似的眸光在蕭政的臉上遊動，蕭政本來冷凜的臉容忽幾分笑意聚來，頭上九龍冠因先前的那場殺敵染污了半邊，數點鮮血還從冠側淌滴著。

到了此刻，鳳凜已不顧那麼多。

貼近他兩步，能聞得到他身上的龍延香。

「蕭政。」

蕭政回頭過來，深潭如幽的眼映上絕然。

望得鳳凜心頭一陣顫抖。

情不自禁，一把握上了他的手，低啞叫著：「蕭長風。」

「長寧……我就是死，也要與你一起。就這麼一個心頭願，你允否？」

他深入骨的情意，讓鳳凜一陣喉哽。

鳳凜幾欲要紅了眼，咬牙，冷然顫道：「不許，我怎麼能許你死去，蕭長風，我不許你死。」

「當！」

「嗡！」

手中長槍擊出，火花四濺。

秦慎微虎口微麻，手中的劍撤得極快。

不愧為戰神，即使偷襲也沒有辦法將人一擊斃下。

秦慎微落到地面，一個回擊，直取蕭政背部。

「啪！」

齊涙衣袂流影翩然，落在蕭政左側，意圖與秦慎微同時取帝王命。

鳳凜帶著寒氣的長槍一串，挑開齊涙的招數。

鳳凜親自對付齊涙，另一邊，秦慎微如狂魔般逼得蕭政幾乎沒有反擊之力。

四人相殺，誰也介入不進。

齊紅葉望著這一幕，一陣恍惚。

是什麼，讓他們變成如今的下場？

又是什麼，讓他們無法選擇。

劍氣，殺氣滌盪！

秦慎微突然獨佔上風，有一種以一挑三之勢。

「砰！」

秦慎微一掌擊下，那渾厚的內力若是接了下來，那必然重傷。

齊涙是個看形勢的人，眼見秦慎微這瘋魔的模樣，哪裡還敢招惹。

有這麼多的將士等著較量，何必與之糾纏。

早一步撤了出去。

齊涙一退，接招的人自然就落在了鳳凜和蕭政的身上。

眼看著秦慎微直取蕭政要害，鳳凜一個側身閃進來，擋在了前面。

蕭政眼目寒如霜，將人扯到後面，自己重重挨了秦慎微這一擊。

兩人被逼得往後大退，好不容易剎住了腳，這邊的秦慎微又不停歇的掃蕩而來。

要是能看不見秦慎微的眼睛多好。

這樣就不會知道他到底壓著怎樣的痛苦，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尋找著各種的機會。

現在天下大亂了，他有那個理由說服自己，一定要讓皇室付出代價。

那個人以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可知他秦慎微受了怎樣的痛，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讓皇室付出代價！

這就是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沒有鳳雲昔……

他無所顧忌！

眼瞳忽暗忽明，秦慎微控制著自己不去想過去。

「秦慎微。」

鳳凜怒喝一聲。

秦慎微巍然而立，手中劍一橫，直取退後的齊涙。

齊涙罵道：「秦慎微，你的仇人是他們，我才是你的夥伴……」

「哧。」

秦慎微嫌他廢話太多，手中劍耍得更狠，更快。

齊紅葉拾劍，飛身躍進來，低喝：「蕭政，拿你命來。」

蕭政往後一退，鳳凜橫過來，挑飛了齊紅葉的劍。

冷芒逼上來，扼止了齊紅葉所有的動作。

「你要殺了我嗎，鳳凜。你有什麼資格，因為你，我齊紅葉的人生變得亂七八糟……」齊紅葉大聲控訴。

「砰！」

蕭政上來，一腳踹飛了齊紅葉。

鳳凜猛地回頭看滿帶殺氣的蕭政，伸手攔住他：「你做什麼？」

「殺她。」

「沒必要。」

「難道你還想要讓她再毒害你一次？」蕭政指著爬起來的齊紅葉，眼裡全是濃濃殺機。

「蕭政，你有什麼資格，」齊紅葉紅著眼大聲喝問，「你有什麼資格參與到我們之間來？是你，全都是因為你，把我們害得這麼苦。」

蕭政冷笑。

後面的齊涙節節後退，秦慎微的實力突然變得恐怖，齊涙心頭一震，哪裡還敢一人應付。

「難怪秦將軍會如此待你，真正的仇人不殺，反而來動我這個能助你之人。」

秦慎微冷眸一眯，迸出更濃烈的殺氣。

齊涙見見效了，繼續冷笑道：「一個女人，就能將你心裡所有的仇怨化解了？秦慎微，齊某人錯看了你。只怕你不知，鳳雲昔是鳳凜特意派到你身邊，不過是借著你那點兒女情長控制你罷了。」

「哧！」

秦慎微狠狠的一招撕裂了一個口子，齊涙受了一劍，被逼得後退。

「錚！」

秦慎微一劍扎在地上，因為隱忍，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意。

彧風遠遠的看著，心中萬分的焦急。

王爺似乎要犯病了。

不成。

這時候犯病，只會讓別人得逞。

「王爺，」彧風顧不得那麼多，大聲叫喊了起來。

齊涙冷漠的聲音卻蓋了過去，「秦慎微，齊某知道你當年幾歲時所受的苦，在那種黑暗的地方受盡凌辱還能保持著仁心，齊某心生佩服。當年如果蕭政和鳳凜肯替你說一句話，你也不會遭受到那種生不如死的對待。現在，你還要替他們擋災擋難，秦慎微，你的度量未免也太大了。」

「住嘴！」

鳳凜怒喝，長槍指向齊涙。

「你沒資格說這些話，若不是你齊家作亂，天下又怎會四分五裂。沒有你們齊家作亂，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一切都歸你們齊家，齊涙，你現在刺激他，就是在找死。」

秦慎微發瘋，這裡還有誰逃得了。

後面突然傳來兩隊人馬的聲音，越來越多人擠向了這邊。

「父王。」

鳳雲城看到被困在中央的鳳凜等人，呼喊一聲，隻身策馬向前。

看到受傷的齊紅葉，鳳雲城滿眼複雜的低聲叫道：「母親。」

齊紅葉只看了他一眼，視線全部投向了前面的人身上。

鳳雲城快步上來，急切道：「父王，太子那裡……」

鳳凜抬了抬手，轉身看了過來，就見太子蕭聿站在後面，冷然的看著他們。

都來齊了。

蕭聿一身狼狽，被鳳雲城追著打到這裡，沒死成，也是個奇迹了。

但是他大勢已去。

本以為沒有希望了，可當他看到眼前的情況，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只要他們都死在了這裡，他這個太子就名正言順的坐上皇位，統天下。

「待這裡事了，該如何就如何。」

說這話時，鳳凜看著蕭政。

兒子是他的，怎麼處置，都由蕭政說了算。

蕭政根本就沒將身後的太子放在心上，眼下他最擔心的是，大戰一觸發，他們就無處可逃。

在這裡，並不是你武功高就可以了。

鳳雲城將鳳凜的舉止看在眼裡，心中極為複雜。

「蕭政，鳳凜，你們大勢已去，即便是能從我這裡殺出血路，最後的下場也是一個樣。現在，我可以給你們一個選擇，自刎吧。只要你們不在了，這些將士，還有那些百姓，都可以好好活著。怎麼取捨，就看你們自己了。」

齊涙的話遠遠的傳了過來，他有這樣的一個自信，贏下這場較量。

百萬雄獅前，他們根本就沒得選擇。

「幾十年前沒有如你的意，今日，我們也不會輕易低頭，齊涙，我知道齊家能人輩出，實力雄厚。可你也莫忘了，我們就是死磕也能將你折了。」

鳳凜漠聲朗朗道。

這就是沒得談了，他們也不會有人低頭認輸。

齊涙冷笑，「那就各憑本事。」

「怎麼，」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都談妥了，將本王忘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那慢慢揭下染血面具的絕代男子。

他的唇嗜冷的勾著，笑容邪乎！

乍一看，還被這笑給嚇到。

「咔嚓。」

那隻大手，輕而易舉的將那張面具捏碎。

「既然要算賬，都一一算清了，免得事後有分歧。」

秦慎微長身而立，聲輕卻震得如鼓。

看著秦慎微雖陰沉，卻無一絲恍惚的冷酷眼神，齊涙眉頭深深一蹙。

看來，過去已經困不住秦慎微了。

一旦秦慎微聯手他們，齊家這一次的行動，是贏是輸還未可定。

想到這，齊涙眼目中就迸出狠色。

策馬往後退，沒有再自己與他們纏鬥。

在自身的武功底子上，齊涙是可以成為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對手，可若兩人相夾，那就失去了那份勝算。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看到齊涙退出去。

他們就明白，生死一刻，還是要到來了。

所有人隨著齊涙這一退緊繃了起來，分化了兩派。

秦慎微依舊不動如山的站在中央，兩邊，是密密麻麻的大軍。

怎麼看，都是秦慎微被包圍，瀕臨滅亡。

「王爺。」

彧風幾步衝到了秦慎微的身邊，觀察了幾眼。

發現秦慎微並沒有那些發病的徵兆，不禁鬆了一口氣。

可隨之而來的是眼下這種被相逼的境遇。

「殺！」

「殺！殺！殺！」

百萬雄獅的吶喊，震嘯九天。

所有人的臉色變了變，只有秦慎微站在那兒不動。

彷彿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動容。

彧風發現這不正常，驚問：「王爺，您真的沒事？」

「誰挑釁本王，誰就下獄，」秦慎微深邃的臉容一轉，寒目直逼前方大軍的齊涙。

齊涙的身邊有不少的神醫門人，他們在低頭交談著什麼，不時的朝秦慎微這邊看了過來，似乎是在商量著怎麼將秦慎微給滅了。

秦慎微如此恃無恐，一定有傍身之道。

齊涙也知道不能小覷了秦慎微。

百萬雄獅面前取首級，那豈是開玩笑的。

彧風的心都跟著顫抖了起來，王爺這是瘋了！

雖然沒有失去理智，卻也沒有什麼不同。

「王爺，王妃還在等著您……」

彧風的話還未說完，秦慎微已經在原地消失了。

驚得彧風心都跳出嗓門。

「王爺！」

大聲一喊，卻被淹沒在大軍滾滾而來的衝殺聲里。

眼前，沒有秦慎微的身影，也沒有蕭政和鳳凜的身影……

密密麻麻的人衝殺在一起，血染漫天。

秦慎微如瘋子般，逼近齊涙。

看秦慎微不要命的打法，眼目猙獰的大吼，「殺了他。」

更多的士兵圍殺過來，還有神醫門的人用了毒藥，結果卻不起半點作用。

秦慎微就如一具百毒不侵的鋼軀，所向披靡！

百萬雄獅也擋不住秦慎微，齊涙看著這樣如羅剎的秦慎微，內心湧起了懼意。

他節節後退。

不能與秦慎微這個瘋子硬碰硬。

有了神醫門的人加入，齊涙這邊的勝算漸漸壯大。

就算秦慎微能拼能殺，在人數方面，他的殺傷力還是太弱了。

*

殺紅了眼的人，已經沒有了人性。

在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殺陣中，誰也不懼死亡。

鳳凜抬頭，遠遠的看到不要命的秦慎微，眼中只有複雜。

昔兒的出現，還是改變了他。

這不可否認的。

抬起手中長槍，鳳凜從秦慎微的身後過去。

和齊家鬥了這麼多年，鳳凜也累。

可再累也不由得他。

只能往前，不能後退。

「長寧……」蕭政就在他的身邊，從他的眼中看到他的想法，心中雖不贊成卻只能支持。

「蕭政，我們欠他的。」

「不，是我欠你。」

鳳凜沖蕭政突然笑了一下，這一笑，幾乎令蕭政失神。

橫身殺掉逼近過來的敵人，一手覆到了鳳凜的眼前，「長寧，此戰後，我們走吧。」

以傳音入密的方式來求他。

鳳凜身一顫，彷彿又回到了當年。

手一反，手中長槍揮出，挑殺了兩人。

鳳凜咬著牙關，忍著喉處的腥甜。

沒有回答，讓蕭政黯然失色。

還是一樣……

沒有回答。

蕭政的心堵得慌。

*

炙熱的血噴洒著秦慎微的身體，每一次潑過來的血，他的感觀都被放大一倍。

那一年。

他也是手染滿鮮血，一人屠了整個秦府。

他們說他是瘋子，是魔鬼。

現在想，也許他也真的是瘋子。

他們都懼他。

你看，連齊家掌權者，也在害怕他。

秦慎微越逼越近，齊涙那張臉就白一分。

湧向秦慎微的人，更密集。

越是這樣，越無法在秦慎微這樣的高手面前發揮。

「嗡！」

秦慎微手一甩，劍上血水濺出。

原本俊美無雙的臉，已被血染得辨不出。

在別人眼裡，他就是一隻行走的魔鬼。

秦慎微看著節節後退的人，嘴角揚起諷刺的笑，「齊涙，你的人只有這麼點本事嗎。」

齊涙站在後面被實實在在的保護著，與秦慎微這邊隔了一個距離。

秦慎微也是一時傷不了他。

齊涙最終的目的不是秦慎微，而是集中神醫門的人往蕭政他們那邊去。

*

鳳雲昔在過來的路上碰上了故友，止了前進。

傅元安的突然出現，鳳雲昔未料到。

從蒼南分別後，鳳雲昔以為他已經帶著傅家的人離開了。

「千棠……不，該叫你夜王妃了。」

傅元安之前在蒼南沒能和鳳雲昔說上話，一路又多波折，這才偶然的碰上。

傅元安大喜之下，攔下了他們的車隊。

「你一切可安好。」

「都好。」

「能再次見到你，我很是高興，」鳳雲昔看著已經成長的傅元安，心裡邊多少有幾分欣慰。

傅元安看著鳳雲昔，說：「我知你有難，特地帶著人過來助你。我希望能夠幫得到你，傅家，並不想與夜王為敵。」

不為敵，就是友。

鳳雲昔道：「多謝。」

「我一直在等這一天，」傅元安看著她說。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眼下，他們就在前方，我怕去晚一步，這天下就當真要四分五裂了。」

傅元安聽她這話，不禁一怔。

半晌才道：「你對這些……」

「我不是為了天下蒼生，是為了一個人……罷了，說這些也無用。」鳳雲昔嘆了口氣。

傅元安卻覺得鳳雲昔心懷天下，是個好人。

若不是為了天下蒼生著想，她又何至於冒這麼大的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