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來,蘇七姑
蘇悅華醒來已經有段時間了,只是,她還沒有辦法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她明明記著,她接到她媽的電話,去了那個倉庫,然後,倉庫里只有蘇心蕊,和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
再然後,她就莫名其妙的成了那個頂罪的,連辯駁一句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蘇心蕊推出去擋了刀。
蘇悅華伸第N次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潔的沒有一絲疤痕的脖子。
她明明記著,當時她腳下不穩踉蹌了一下,那人的刀子直直扎進了脖子里,當時那種呼吸漏風的感覺,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七姑,你醒了?我去叫阿奶!」就在蘇悅華愣神的時候,一個比窗檯高不了多少的小蘿蔔頭衝進來,呲溜吸了下鼻子,丟下一句話又跑了。
「七姑,你怎麼樣?」不等蘇悅華反應過來,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婦人包著一個灰藍色的頭巾跑了進來,語氣焦急。
蘇悅華直直看著她頭上那古董一樣的頭巾,竟然還夾雜著兩根金線。
蘇悅華終於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蒼老的面容上,被風霜沖刷出了一條又一條的溝壑,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棉線頭巾,標準的碎花夾襖、大棉褲……
「這孩子,哪裡不舒坦你說話呀,這麼看著阿媽幹啥?」
老婦人拍了拍還有灰的手,這才探過去要摸摸蘇悅華的額頭。
條件反射的,蘇悅華往後躲了一下,結果,她太高估這個身體的承受能力了,只是扭頭的動作,眼前一陣發白。
「這孩子,這次吃了虧,下次你就記住了,看你還敢不敢去麻池裡溜冰。」
乾燥卻溫熱的大手試了試蘇悅華額頭的溫度,老婦人才捏了捏她的臉,鬆了口氣似的笑了起來。
「二奶奶,七姑咋樣了?」門口有個尖細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問,還有種,蘇悅華理解不了的隱忍。
「醒了,進來吧,知道你擔心你七姑,屁股蛋子還疼不?」
看得出來,老婦人跟門口的人很熟,說話都不自覺帶上了那種親密的腔調。
「疼,怎麼不疼,我昨晚睡覺做了一晚上噩夢……七姑,你好了沒?」
「……」每個人都叫她七姑,這土掉渣的稱呼,是她的名字?別啊。
「七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蘇燁文見蘇悅華不理他,頓時急了。
「我頭疼,想休息了。」腦子裡亂鬨哄的,還沒有搞清楚狀況,蘇悅華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溝通。
明明,她都被人割喉了,竟然又醒過來了,而且,還是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和幾個不認識的人。
多說多錯,在不知道具體情況的時候,她不敢說話。
「那行,七姑你先睡,明天我去部子上把我拔的豬鬃都賣了,你給你買你喜歡的那個綢花。」
蘇燁文說完,才一瘸一拐的出了門,蘇悅華偏著頭,看著他小心的提著黑色肥的隨時都會掉下去的棉褲,莫名的,眼睛有些酸。
「七姑,這事兒不能怪燁文,要不是你自己要去泥池裡滑冰,他們倆也不敢帶你去,彬文被你大哥抽的,今天還在炕上趴著呢。」
看女兒神情冷漠,李春花嘆了口氣規勸。
這個女兒,從小被一家子當眼珠子疼著,越來越不懂事了。
「我知道了,我頭暈,先睡一下。」
蘇悅華自然看到了老婦人眼底的無奈,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對方。
「行,爐子上還熬著葯呢,大冬天的掉冰眼子里,你能撿回一條命都是老天爺顯靈了。」
直到粗糙的泥皮牆房間里再也沒了人,蘇悅華才閉上眼睛捋順腦海中亂鬨哄的記憶。
然後,蘇悅華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是真的死了,卻又活了,並且,重生到了十幾年前,一個跟她沒有血緣關係,她卻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人身上。
蘇七姑,蘇樂欣,養父大山裡的窮親戚家飛出來的那個金鳳凰。
蘇悅華生前是被母親帶進蘇家的拖油瓶,為了討好繼父,母親強迫她改了姓,成了蘇家的小姐。
對於蘇家這位從未蒙面的小姑姑,蘇悅華可以說是印象深刻的。
剛到蘇家不久,蘇悅華就從傭人的閑談中知道了,繼父蘇仲生之所以能夠迅速發家、並且在南城站穩腳跟,就是靠了這位七姑的幫助。
蘇大爺和蘇二爺一口氣連著生了六個兒子,就在蘇大伯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出生了后,蘇二奶奶李春花又老蚌還珠,45歲高齡生下個女兒來,一大家子都樂壞了,取名樂欣,就是希望她一輩子喜樂歡欣。
蘇七姑比自己的兩個侄子還要小,從小就是被家裡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性格難免嬌縱了些。
這次之所以會著了風寒,是因為她自己堅持要去農人們漚麻用的大泥池裡滑冰,結果冰面承載不住她的重量,整個人掉進了冰眼裡。
若不是蘇燁文、蘇彬文兩兄弟拼了命的撈她,估計最後就算救上來,人也早就凍成冰棍兒了。
蘇悅華嘆了口氣,自己作死,她還能說什麼?
不過,現在她成了這具身體的主人,那這一切就都跟她有關係了。
這位七姑雖然活著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卻給人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蘇悅華記得,繼父當初細細研究過七姑以前的事情。
聽過是有個赤腳道士曾經在蘇家借宿一宿,給七姑卜了一卦,並且親自替七姑指了一門親事。
一開始,所有人都沒當回事,直到有一天,這個莫名其妙的親家尋上門。
馮家是相鄰鎮子上的一戶人家,從外地搬遷來的,沒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平時也是做點小生意養家糊口,說起來也算門當戶對,就是一家人腦子不合適,認定了那老道士的話,就連聘禮都帶來了。
就這樣,蘇七姑還不滿八歲,就已經有了一個未婚夫,還是個從未見過面兒的、腦子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