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知人知面
來者進屋怔愣了片刻，接著摘下考究的黑色寬邊帽，夾在胳肢窩裡，語調溫和地對阿狸說：「小姑娘，沈先生在嗎？」
阿狸注意到他叫的是沈先生，用的是敬稱，而不是沈老闆，這更加表明他不是來談生意的。
不過這也和自己沒什麼關係，阿狸沒有多說，只道老闆不在，老闆娘倒是在樓上。
來人思索片刻：「是沈夫人吧，勞煩請老闆娘下來一見。」
阿狸想了想，不放心，不敢上樓去叫，萬一中了這人調虎離山知己可怎麼辦。於是，阿狸微微吸氣，喚道：「老闆娘，有客人找！」
來人被嚇了一跳，看不出來這看起來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聲音能喊的這麼響，不過也可以看出是個機敏伶俐的。
陳馥梅姍姍來遲，一見來人，立馬換上熟絡諂媚的笑容：「原來是徐先生光臨。」
這個徐先生剛想說什麼，被陳馥梅一個眼神止住了話頭。
只聽陳馥梅又接著說：「是來找我家那位的吧？剛出去沒多久呢，阿狸，你去府前街找找，要是不在的話去青石巷找找，叫他趕緊回來。」
阿狸心裡嘀咕，哪裡是剛出門，一大早不見人影。明知是他們不想說話被自己聽了去把自己調開，也只能老老實實出了門。
「我跟你說也是一樣的，怎麼還叫小姑娘出去找？」徐先生蹙眉。
陳馥梅看著阿狸走的不見人影了，才回答道：「剛才那丫頭怪聰明的，耳朵也好使，但是不是咱信得過的。」
……
阿狸怎麼也想不到陳馥梅已經注意到自己的特殊，去她說的兩處挨家挨戶地找也沒找見沈老闆和孫昊的影子，只得回店裡。
等她回了店裡，看到孫昊，沈老闆，陳馥梅以及剛才的徐先生坐在那吃茶。阿狸只道是巧合，怪不得自己沒找到人。
談話顯然已經結束，陳馥梅示意阿狸撤掉茶具，收拾一下。
再等阿狸收拾好了出來，早不見徐先生人影。
孫昊興沖沖地湊過來，滿面紅光地對阿狸說：「阿狸，好消息，陳姐給我找到了份差事，會分咱一個小院兒住，也不用你再幹活了，不過就是得去海市。」
阿狸聽到自己不用再幹活還要去傳說中金磚鋪路的海市見見世面，也是很激動：「那不錯啊，咱啥時候走？」
阿狸正到了愛闖蕩的年紀，哪裡都想去看看。
這個年代的海市，是全國最最繁華的所在，在這裡，你能看到擠滿了船隻的碼頭，各色各樣的建築，還有許許多多的洋人。
這裡就像是一扇門，新式的玩意，新奇的思想都由此向門內傳遞。
阿狸和孫昊跟著上回來店裡的徐先生，一路來到了海市。從青石板的弄堂里往外面看，能看到穿紅戴綠的男男女女從色彩斑斕的舞廳里出來，黑色的人力車橫衝直撞，貨郎報童不知疲倦地招徠客人。
青石板的弄堂里，青白色的牆上掛著一盞黑黑的電燈，這可一下子讓燈下小小的門看起來時髦不少。
「你們先在這住一晚，明天這個時候我再來。」徐先生遞給孫昊一把鑰匙，說完就出了弄堂，叫了輛人力車就走了。
阿狸和孫昊對望，沉默中就安排了接下來的行程。
進了小門是一個十分狹小的庭院，不像北方的大院，正對著院門的只有客廳，客廳的牆上貼著年畫，年畫下面是放著香爐蠟燭台的茶几，客廳正中央放著紅漆的大桌子和四條長凳，這些傢具看上去簡單再沒其他東西，上手才知道其分量。
沒有左右廂房，正對院門貼著年畫的牆上開著一頭沒有門的門。進了門是黑漆漆的長廊，右手邊到底是一條樓梯，左邊到底是被木板封住的一扇窗，走廊中間的牆上有兩扇門，左邊的一扇通向盥洗室，右邊的一扇通向廚房。
阿狸和孫昊拿著行李走上樓梯，不同於樓下走廊的昏暗，一走上樓眼前就明亮起來，正對著樓梯的是和樓下差不多的走廊，盡頭有一扇大窗戶，它竟然鑲著白色透明的玻璃，這種窗戶可不是常見的，一來造價偏貴，二來易損，這時候大部分用的還是紙糊的窗戶。
走廊左右是面對面的兩扇門，阿狸興沖沖地跑去打開兩扇門，只見兩邊的房間都很乾凈，左邊的房間大一些，但是房間的窗戶沒什麼好風景，只能看見弄堂對面房子的灰色牆壁，房間里擺著一張單人床，鋪著看上去挺乾淨的白布，床邊放著一個衣櫃，除此以外再沒其他家什。
另一個房間也放著同樣的床和衣櫃，也有一扇窗，但這扇窗掛著褐色的窗帘。拉開窗帘打開窗戶，窗外竟然是另一頭的熱鬧的街道。從窗戶正好看到樓下的店鋪，這是一家裁縫鋪，隱約能看到裡面放著一個架子，大概是用來掛衣服的。
「我想睡這間。」阿狸拉著孫昊的衣角小小的撒了個嬌。
「可以，不過你平常別打開窗看來看去，我們在外面應當處處小心。」孫昊一下子就明白小姑娘是被窗外的繁華吸引了，苦口婆心地囑咐。
「好了，你收拾收拾，一會我們去街上逛逛。」孫昊說著輕輕帶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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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安置好了？」老裁縫看著進了門正摘下黑色帽子的男人問道。
「嗯。」老徐應了一聲，隨後掏出一張紙遞給老裁縫，「你看看，再改改。」
「正好，天色也不早了，可以關門了。」老裁縫接過紙，去鎖上店門。
老裁縫一邊擺弄著衣架上的黑色衣裳，一邊嘀咕著它的主人是如何如何適合它。
「看，我還加了金線，到時候光一照啊，嘖嘖嘖……」老裁縫向老徐展示自己的作品。
「黑色會不會太成熟了？穿的人長得嫩。」老徐遲疑道。
「這個，到時候在臉上塗塗抹抹，就相稱了，況且那裡太嫩的可不吃香。」老裁縫回答道。
老裁縫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過，真的有姑娘願意嗎？」
「介紹人說是可以的，說那姑娘長得也不像正經人家的，我看著也覺得她適合走這條路子。」老徐回答道，隨意咬了咬牙，似乎下定決心道:「這個時候了，我們都沒得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