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伐虢（上）

假道伐虢（上）

一

戚小雲再次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所有人都驚呆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對著她以各式各樣的表情行注目禮！

戚小雲訥訥地道：「怎麼了，我哪裡不對嗎？」

話是對楊閱說的，楊閱這才笑起來，道：「沒有，沒有，怎麼會有......」

邊說邊摟著戚小雲坐下，笑道：「大家都只是奇怪一隻快樂的小百靈怎麼變成了一隻憂傷的小麻雀呢？」

好吧，楊閱自己也覺得這笑話尷尬死了！

二

辦公室里又恢復了以往的熱鬧景象。

戚小雲卻覺得愈加孤冷。

就像那角落裡的盆栽，好像連孤芳自賞的資格都沒有了。

整整一夜，戚小雲都在猶豫要不要回來。

兩天的體會，她有些明白這間公司就像那軟水機，不管水桶裡面的是冷水還是熱水，出來的就必須該冷則冷，該熱則熱，半點出錯不得！

像石宇烆，時時刻刻得掛著笑；而趙智興則必須一絲不苟地完成任務！

她為什麼回來呢，到現在她都有些迷糊！

或許------

因為那一條短訊吧！

三

戚小雲記得她在酒店外的廣場鬧了許久，好像還招來了許多圍觀的群眾。

趙智興可能迫於無奈，只得扛著她丟進車，直接送她回家。

戚小雲下車的第一個念頭卻是------

辭職，姑娘不幹了，一覺睡死算逑！

悶悶地走到門口，鑰匙呢，背包呢？

很想回學校宿捨去，又怕同學問長問短；想去找父母訴苦，更是不妥；想去找閨蜜，可是好像也不妥，她們可都有男朋友；想想要不找個酒店，可是連證件，連押金都拿不出啊！

回公司吧，正好，此時人該幾乎走光，也省得難堪。

-------對，必須今晚，明天可得多不好意思啊！

像幽魂一般飄蕩到公司樓下，遠處車燈一閃，戚小雲抬眼一看，一個人影閃進一輛白色駿馬轎車的駕駛座。

戚小雲心中一驚，那人怎麼那麼像韓聰熙，他在這幹什麼？

再一看，車牌京A23......

似乎也是韓聰熙的車牌，來不及看清，車呼嘯而去。

留下滿腦子疑惑的戚小雲在夜風中凌亂！

不知是不是有意，背包沒有被趙智興帶回公司，也沒有落到車上，而是寄存在了門衛室。門衛孫大爺早記住了這位肯跟他主動打招呼的小姑娘，遠遠地便招手道：「小雲，小雲，你的包！」

說著臉上呵呵笑著，手裡高高舉著，使勁搖晃著！

那一刻，戚小雲心裡忽然有一絲溫暖。

摟著背包走出沒幾步，卻感覺包里亂震，戚小雲拿出手機，除了幾個未接電話，是兩條陌生短訊。

第一條寫道：你很有天賦，可是你該學會先去認清這個世界，記住，看到的、聽到的永遠不一定是真的，想到的更不可能都能實現！

誰，誰這麼關心自己，又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幹什麼？

戚小雲馬上有了答案。

第二條是這麼寫的：想想路少恭是什麼人，想想胡穎之所處的環境，這一關她遲早是要過的，我們只不過儘早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罷了。

她二十八了，不像你還有大好的青春可以浪費，心裡不爽了直接拍屁股走人。

想想清楚，明天還要不要來！

公司里好多同事她都加了聯繫方式，不是他們，難道是......

戚小雲不敢再想。一抬頭卻見不知不覺走到了家門口，慢慢蹲下，不想動了，反正天也快亮了吧！

四

忽然肩上一緊，戚小雲茫然抬頭，是楊閱溫和的笑容，道：「怎麼了小雲，是沒睡好嗎？」戚小雲點點頭，她是真沒睡好！

楊閱笑道：「沒事，今天你還跟著石宇烆！」貼著她的耳朵道：「困了就找個地方睡一覺，沒人管你！」

戚小雲好奇，又想到那神秘的短訊，便悄悄指指牆上道：「不是說話做事都......」楊閱哈哈一笑道：「你傻啊，一個大老闆又不是變態，誰有空盯著你看，都是開會討論時候才接通的！」戚小雲道：「那他......從來不露面嗎？」

楊閱搖搖頭，道：「反正見過他的人不多！」忽然道：「你怎麼想起問這個？」戚小雲眼神一慌，趕緊起身道：「好奇唄，連照片都沒有，全公司就一幅字，不奇怪嗎？」

五

楊閱都這麼說了，戚小雲哪還有什麼客氣的，找了間平時不怎麼用的會議室，反鎖上門就一覺睡到下午。

六

睡醒了就餓，不過精神足了，戚小雲又恢復了本色，到處踅摸吃的，最後把石宇烆藏得緊緊的一盒巧克力餅乾拿出來分了。

口中道：「你一個大男人吃什麼巧克力，說，是不是給哪個女孩子準備的？」

石宇烆又不好意思強搶，沒好氣地道：「關你什麼事，反正不是給你，還我！」手伸出去卻哪還來得及。

不過戚小雲這一熱情不要緊，分到最後自己也就吃了兩塊，這不是杯水車薪嗎？

要說好人總有好報，技術組的馬書琚和方偁連忙拿出自己的私家珍藏，齊道：「小雲，吃面吧！」

馬書琚和方偁都是圓圓胖胖的，區別只在於馬書琚更胖更高一點。戚小雲打量了一下口味，果斷選了方偁手中的海鮮味。口中笑道：「雪中送炭，你們真是我的大恩人！」

馬書琚和方偁笑得合不攏嘴，馬書琚眼睛都只剩一條細縫，卻聽石宇烆道：「搞清楚，我才是那個雪中送炭的人！」

戚小雲悠悠回頭，鄙夷道：「你？」隨即重重哼了一聲泡麵去了！

辦公室里又是一陣鬨笑！

七

面還沒好，生意又上門了。

似乎是為了「報復」石宇烆冷冷地道：「戚小雲，準備工作！」

戚小雲隨口道：「我吃完面再說！」

石宇烆喝道：「不行，哪有讓客戶遷就你的道理！」

戚小雲委屈地道：「你先招呼著嗎，反正我也就是看著，幫不上什麼忙......」

石宇烆已經走了過來道：「這才更要學啊，快點！」

戚小雲抱著面桶往會議室躲，邊走邊把面往嘴裡塞，又叫著道：「我很快的，你放心，我馬上就來！」最後幾個字已經模糊不清。

石宇烆半點不客氣，幾大步衝過來，揪住她的「馬尾」就走，嘴中教訓她道：「辦公時間睡覺吃面就不說你，你還得寸進尺了？」

戚小雲幾乎「賴」到地上，可憐兮兮地道：「就一口，就一口，我都快餓死了！」

說著眼光亂瞟，迅速尋找「援軍」，只見羅姐微微搖頭，小成苦苦一笑，馬書琚身子直起一半被楊閱瞪了一眼又縮了回去！

方偁小心地道：「小雲要不你還是先忙吧，我這還有呢，不用急！」

戚小雲翻臉不認人，狠狠瞪了兩個「見死不救」的傢伙一眼，直起身跟石宇烆大步走了。石宇烆像個得勝的將軍，慢悠悠地走著，被戚小雲跑回來踢了一腳，又使勁推了一把，口中喝道：「你慢騰騰的想讓客戶著急嗎？」

現世報來得快，石宇烆張大嘴巴，半天別不出一句反擊的話！

八

來人是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子，三十二三歲，帶上一副眼鏡，更顯得斯斯文文。看到他第一眼，戚小雲便後悔方才的遲疑有些多餘，光看他好像就有些飽了！

見到兩人進門，男子十分客氣地起身迎上。

石宇烆趕緊兩步過去，握著他的手道：「對不起，讓您久等了！」又道：「我是這裡的負責人，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男子先遞過名片道：「這......一時還真不知如何開口......」

三人對面坐下，石宇烆看了一眼名片，上面寫道顯示：

白暉。

超光速網路科技有限公司！

九

這回戚小雲見機快了些，也是為了早和白暉搭上話，起身笑道：「先生你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

白暉微微一笑，道：「給我一瓶水好嗎？」

這個要求還真有些別緻，戚小雲還想做點熱情推薦，卻被石宇烆瞪了一眼，只得趕緊出來給白暉拿水。

回去的時候，兩個大男人居然還沒有開聊。

喝了兩口水，白暉卻還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戚小雲都有些著急。

石宇烆卻似乎見怪不怪，拿起一本宣傳冊遞過去，道：「先生如果還沒有想好的話，建議您可以先了解了解我們的業務套餐！」

白暉微微一笑道：「就是先了解了你們的業務，又了解了你們的口碑這才登門的！」

石宇烆笑道：「這樣的話您有什麼要求或者需要什麼樣的服務直接跟我們說就成，我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讓您滿意！」

白暉卻還是有些遲疑，石宇烆眼珠一轉，笑道：「我們這一行是的確涉及一些隱私，許多人不好開口......」

見白暉愣住，又忙道：「這樣，我建議您可以回去想想，可以以電子郵件的方式簡要寫一些人物關係，以及您的個人訴求！」

這個方法真不錯。

戚小雲心裡想，對石宇烆不由刮目相看幾分。她不知道石宇烆早把白暉這樣的客戶看得透透的。感情問題，尤其是男人，除了像路少恭那樣隨便玩玩的，當著外人的面總還是難以啟齒的！

猶豫了許久，白暉慢慢起身，道：「好吧！」

石宇烆就要起身送客，不知怎麼的就冒出一個念頭，戚小雲脫口而出道------

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跟我一個人說！

這話一出，兩個大男人先愣住，戚小雲自己也愣住了！

沒想到白暉稍一沉吟，徐徐落座，道：「也好！」

看著一臉詫異的石宇烆，戚小雲說不出的得意，關上門的時候，還不忘對他吐了吐舌頭！

十

轉過頭，戚小雲慢慢收起笑容。

白暉的話語也似天空中的雲，悠悠飄來；像是山谷里的風，拂拂吹著。

十一

幾乎每個男人心底都會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或者是明戀，或者是暗戀！

白暉愛戀就像他方才在辦公室半個多小時的掙扎，只有兩個字形容------彆扭！

像是明戀，卻更像是暗戀！

總之兩人之間就剩那薄薄的一層窗戶紙，可是誰也沒有最終捅破！

十二

那是美好的高中時代，青春萌動的年紀，透明如水的年華！

一個男孩，遇見了另一個女孩，不知是誰先多看了對方一眼，從此兩雙閃爍的眼睛便總不經意地尋找對方！

十三

女孩名叫魏晞，一個天真活潑的女孩！

十四

愛情有許多種。

一束光和一束光相遇了，彼此照亮彼此，漸漸融合在一起！

一條溪跟一條河邂逅了，河水容納溪水，最後分不清彼此！

一座山與一片湖交逢了，湖水柔山峰剛，山抱水來水繞山！

一股電和一股電撞擊著，正極接上負極，便再也難分難捨！

......

白暉和魏晞的愛情，至今弄不清是哪一種？

十五

這麼多年過去，他未娶，她未嫁。

他不在乎她的過往，交過幾個男朋友，談過幾次戀愛；她不計較他潦倒的過往，掙扎的曾經。偶爾聊聊天，不時說說話。

偶遇了喝喝酒，唱唱歌；有空就約出來，看看電影，聽聽演唱會。

可是也盡止於此，有時候就像他手裡的純凈水，純凈卻也------

寡淡！

不過他知道他想她，他心底深處還是她，在每一個孤獨的夜裡，在每一次相逢的眼神里，像一杯酒，像一壺茶。

不，不，比茶還濃，比酒還烈！

十六

年輕時，總有數不清的借口，學業，家庭，年紀......

總是以為還有下一次，還有下一次。

錯過了高中，錯過了大學，錯過了最好的年華！

十七

他也曾儘力忘記，給自己解脫。

大學四年裡，除了有那麼兩次忍不住到她的社交網路逛了一圈，此後便「放生」了彼此。之後一口氣放縱自己談了三場戀愛。

最終的結局都是分手，而分手的原因都是三個字------

不合適！

畢業那年，白暉真正明白，那三個字其實就是一個字------

窮！

十八

從此，他壓抑住了一顆時不時還蠢蠢欲動的心，努力，努力，再努力，就是為了儘早擺脫那個字，不能讓它糾纏自己一生！

十九

以他的人才，自然從來不乏追求者的，尤其是在單位，三天兩頭給他做媒說和的從來不缺，他一次又一次以那三個自己萬分痛恨的字拒絕了。

當然他自己心裡明白，根本不在是那三個字的原因，只是他從來不願去承認，也不願再多想。再後來，他也不用想了------

他就剩一個人了。

二十

有一天，他終於擺脫了那個字，至少不用再對它低頭了，他第一想到的就是她。

她在哪裡，她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偶爾想起他......

這時候，白暉終於想到原來對於她的一切，他已經如此的陌生。

二十一

他心裡還是有她，在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每一次想起，他都會傻傻地笑！

只是，她的面容漸漸模糊，她的笑聲漸漸消散！

最後的最後，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最後的最後，他迷惑了，他愛她，還是只是愛著曾經愛她的他，或者只是愛著心裡的那個她！

無論如何，白暉想要找一個答案！

二十二

再次的見面是經歷了怎樣的路程啊！

依然是舊日熟悉她，依然是舊日熟悉的他！

還有彼此臉上熟悉的笑容，沒有生活挫磨出的圓滑，沒有歲月剗刻成的世故！

淡淡的笑臉映著淡淡的青春，親切的笑語喚醒美好的年華。

他的胸口依然是草原上那歡快奔騰的小鹿；她的眼裡還是裝滿整個世界的陽光！

二十三

就在那一瞬間，白暉告訴自己-------

要把這青春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