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對身體的控訴

這酸爽滋味，為何如此的奇特？

他沒想到心裡會有這種感覺。

雖然不想承諾自己死了，

但在事實面前，他不得不承認。

我一隻鬼還能產生這種的情緒，

真他瑪的奇了怪了，

看著曾開心消失的方向，

向陽十分的自嘲道。

隨著曾開心的離開，

那絲熟悉的感覺又重新佔領了他的大腦。

就在08室內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在向他發出召喚。

心神不受控制，

掌控不了那絲神奇的吸引，

這熟悉的感覺近在咫尺，

於是，

向陽伸手去握門把手，

手竟然直端的穿了進去。

向陽有一絲訝異，

難道變成鬼之後，可以穿越門牆了？

這讓他意出望外。

然後向陽整個身體就穿越進了那扇鋼質門裡，

門裡昏暗一片，

那股熟悉的氣息就在靠左邊的第一張床上。

停屍房又叫太平間，

是放置死人的地方，

向陽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心裡也是無比的懼怕，

他戰戰兢兢的向著那張床而去。

整個停屍房裡有8張床，

每張床上都放著屍體，

屍體上都被白布所蓋住。

按道理說，

向陽應該不會懼怕的，

因為他也是鬼，

可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

是十足的害怕。

很快他走到了那張熟悉氣息的床前，

那股熟悉的氣息越發的強烈，

這具屍體就是他的身體？

然後他留意了一下整個黑暗的房間里，並沒有其它東西，

除了靜靜躺在冰冷床上的屍體，

還有冰冷刺骨的空氣外，

別無它物。

向陽的渾身微微顫抖，

那些冷冷的空氣終於擠進了他的身體，

讓他感覺到了異常寒冷，

他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然後他伸出手去揭開了那張床的白布。

異常緩慢極度慌亂，

心頭籠罩著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次他的手竟然直接揭開了屍體臉上的白布，

揭開白布之後，

那張熟悉的臉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雙眼圓睜又布滿了血絲。

臉上已經被清洗過，

那些麵湯的殘汁被護士清洗乾淨了，

不過臉色又變為烏青，

沒有任何生機氣息，

全身僵硬無比，

顯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三天前穿出來的衣服還在身上，

此時已散發出一股臭味。

向陽納悶了。

這就是我死去的模樣嗎？

眼睛瞪得如此之大是死不瞑目嗎？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死的時候是這種狼狽模樣。

不過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死時的每個表情，都是鑒定死者的依據。

生與死，

如花開，又如花謝，

有始彼便有終。

每個人的身體機能，

不可能承受長時間的精神負荷和視覺緊繃，

人也不可持續消耗體內過多的能量，

時間久了則會腐朽壞敗老化僵死。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人非草木也非鋼鐵之軀，

不休不眠，

會破壞身體機能和流失身體裡面的能量。

所以人只是血肉之軀，

要合理安排作息，有一個良好的休息時間，才能歲月靜好，苟活於世。

可惜，向陽活著的時候不明白這些。

看著自己的身體躺在床上，

堂堂七尺男兒，

面容還算俊朗，

過不了幾日，

這具英俊的面孔和他的軀體，

就會送進殯儀館進行火化，

想到這裡向陽悔到腸子都青了，

可惜這個世界並沒有後悔葯。

突然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剛剛他的手竟然沒有穿透白布，而是直接把白布揭開了。

這是……

向陽眼神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面部出現不可思議的表情。

機會，就在眼前。

不成功，便成仁。

讓遊盪世間的孤魂，回歸本體。

向陽心想。

他趕緊躺到了床上面，向陽本不抱什麼希望，他想要試一試。

萬一能死灰復燃呢？

萬萬沒想到，這具靈魂竟然和那具身體重合到了一起。

這個感覺猶如走失了十年的小孩，又找到了原本的家，那般驚喜，那般的鼓舞人心。

向陽想要控制他自己的那具身體坐立起來。

向陽坐立了起來，那具身體卻依舊躺在原地，紋絲不動，古今不波，沒有絲毫異動。

臉上的表情和之前的一模一樣，毫無變化。

向陽覺得他只要把靈魂還回那具軀體內，他就會活過來。

可惜事與願違，向陽和那具身體之間，就這樣重合，分離，然後又重合，又分離。

向陽開始焦急，情緒開始變得不安，他能清晰的感覺他吐出去的陰冷之氣。

整個停屍房內，隨著他情緒的不安和躁動，戾氣開始變得極重，陰冷的氣息將整個房間都結成了一層霜。

就這樣反覆的折騰了十多次，他發現，他的靈魂似乎再也回不到那具軀體里了。

向陽默默的坐起身來，失望，難過，惆悵，不安。

回憶這這短短的24年來的點滴，潸然淚下。

他站在他自己那具身體（屍體）的旁邊，渾身上下有一種挫敗感，突然悲從中來。

看著依舊睜著雙眼死不瞑目的自己，他向著床上那具冰冷的屍體……

聲嘶力竭的怒斥痛罵：

「艹！你這具冰冷的身體！我是你的靈魂！我怎麼不知道我自己死不瞑目了？」

「你給老子把眼睛給我閉上！丟人現眼的！我的臉都被你這具身體丟盡了！」

「身體啊身體！我待你不薄！你為何會丟下我這個可愛的靈魂？獨自溜走啊……為什麼……」

「身體啊！我平時沒少帶你去運動吧！誠然，二十歲以後我確實懶惰了一些，可是我何曾虧待過你啊！經常帶你去網咖放鬆！讓你的嘴巴吃夠零食！不高興就將全世界都忘記，帶著你躲起來，不被全世界發現！讓奶奶找不著咱們。」

「身體啊！你奶奶待你不薄吧，她省吃儉用，把錢全部給你用，供你吃，供你喝，把最好的全部都給你！你可知道她現在已經是七十一歲的高齡！她現在已經風燭殘年了，你留下她之後、她沒有人照顧！她怎麼辦……」

「身體啊！你怎麼能這麼不爭氣，你踏馬知道嗎？她現在身上的錢所剩無幾，只能煮一大鍋稀飯，每餐就靠喝上幾口稀飯和鹹菜生活，而且要吃幾天的餿稀飯！你奶奶她從來沒有跟你抱怨過一次……」

「而且她已經有將近十年的時間沒有買新衣服了，你卻每年都在換新衣服，你給他買件衣服要死啊……哎……你已經死了就不罵你了……」

「可你這種沒良心的玩意，還天天像蛀蟲一樣啃她的骨頭和喝她的血肉……你的良心不會痛的嗎……」

「身體啊！就算你得知她欺騙你，你也不應該把父母不在這個世界的責任歸咎於她身上，你的心態也不應該失衡，而去怨恨埋怨一個老人！」

「是她撫養你長大，是她含辛茹苦和無微不至的關懷，才有你這堂堂的七尺男兒身軀和俊朗的面孔。」

「身體啊！你該死……」

「身體啊！你不孝……」

……

向陽還在不斷的對床上那具冰冷的身體（屍體）進行控訴。

突然間，他站的位置身後，有人也在哭泣。

聲音細細碎碎，整個房間內的霜更厚了一層。

「這種不慈不孝的人……不該活在人間……死得好……」

「好可憐的奶奶，這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不孝順的人……」

一位皮膚比向陽奶奶的皮膚還干鄒的老者，坐在向陽的背後床上，指著向陽的屍體說道，還低聲抽泣。

就在此時，整個房間內的哭聲四面八方響起來。

恐怖，尖銳，而又幽怨。

停屍房的另外六個床位上，有六個人也同時坐在床弦邊，發出了低聲的哭泣聲。

這六人當中，三位老者，兩位中年大叔，還有一位梳馬尾辮的小女孩。

哭聲讓整個房間內，霜氣速度結成冰，氣溫再度下降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向陽還處於對自己的哭訴中，此時他出聲問道：

「你們都能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