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撕起來了
短短一日,輿論如風一般卷過整個京城。
到第二天朝會,儼然已經到了沸點。
「常相。」
「常相。」
常庸踏進朝房,眾官員紛紛招呼。
他頷首回應,一坐下來,便有內侍殷勤地送上茶水。
「常相。」有人湊上來,「您聽說了嗎?昨日的坊報……」
常庸當然知道。
坊報這東西一出現,他就察覺到,這玩意兒不可小覷,容易煽動民意。只是他們一直很老實,寫的都是些家長里短的事。
昨日發現報上登了那場鬧劇,常庸便覺得不對。後來想到,陛下曾盛讚過坊報,起了疑心,因而才沒有動作。
他慢吞吞飲了口茶,問道:「怎麼?」
那人往旁邊看了眼,小聲道:「聽說好幾位言官今日要上本彈劾。」
常庸點點頭:「言官風聞奏事,這是他們的職責。」
鬧成這個樣子,御史不上奏才奇怪。
這官員想討個主意:「那我們……」
話沒說完,內監高聲宣布上朝。
他只能匆匆收住話頭,眾臣魚貫入殿。
果不其然,剛開始議事,便有幾位御史出列,痛陳康王世子罪狀,稱其包藏禍心,故意在宮門前負荊請罪,逼迫君上。
「陛下,承元宮埋葯案還未有定論,康王世子身為嫌疑人,不好生在府中等待案情進展,反而跑到宮門前嘩眾取寵,簡直居心不良!」
「何況,這事為何會泄露出去?正是因為康王府拒絕配合,才嚷得人盡皆知,以至於皇家威嚴掃地,朝廷顏面大失,不追究不足以平民憤!」
皇帝很想順勢追究一下,然而想起樓晏的交待,只得耐下心來,說道:「此事朕知道了,康王世子考慮不周,做得不妥當,但未必有逼迫之意,僅憑莫須有就定罪,未免不公。」
常庸已經做好準備了,不料竟聽到這麼一番話,他沉吟一瞬,瞥向一旁的樓晏。
這恐怕是樓四交待的吧?這小子,對皇帝的影響越來越深的……
不過,這麼處理很好,鬧下去可不是好事。
他剛想出列,附和皇帝的話,哪知身後一個人竄出來,大聲稟道:「陛下!」
常庸瞥過去,卻是錢相。
這位錢相,與康王府有些來往。
常庸略微一想,收住腳步。
讓他出面也好,省得自己多費口舌。
皇帝問:「錢卿有話要說?」
錢相回稟:「陛下,幾位大人的看法,臣不贊同。」
皇帝點點頭:「你說。」
錢相道:「幾位大人剛才說了兩個字,民憤。臣就想啊,這民憤從何而來?表面上看,是前天宮門請罪引起的,可歸根結底,在於承元宮埋葯案。」
確實如此,眾臣紛紛點頭。
「所以,臣以為,康王世子固然有錯,但要平息此事,最終還是要破了此案,才能名正言順地降罪。案子不破,這莫須有的罪名,終究不能服眾。」
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常庸很滿意。
皇帝現在也不想鬧開,就道:「錢卿說的有理。」
幾名御史不禁失望,所以,他們說了半天,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可外面的輿論怎麼辦?
輿論當然不能放任,若要平息事端,康王世子還是得請罪,只是不能像上次那樣……
常庸正在琢磨解決方案,卻聽錢相繼續說下去:「正好,昨天臣找到了將作監一份舊錄,發現了一件事。」
咦?
看著錢相拿出來的文書冊子,臣子們暗暗驚詫。
還以為錢相是和稀泥,居然是找到了新證據?不對吧?他不是向來和康王府親近的嗎?
皇帝也沒料到會有這出,忙問:「錢卿發現了何事?」
錢相慢吞吞翻開那本冊子,展示在眾人面前:「修繕承元宮的時候,將作監購置了一批辰砂。臣請教了一位方士,由他處得知,辰砂其實可以煉化為水銀。剛好,承元宮埋葯的地方,就有水銀。」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這案子查了這麼久,可是一個實證都沒有,這位向來不愛出頭的錢相,居然第一個拿出了可查的證據?
皇帝也是一怔,忙問:「這辰砂由何人所購?」
「當時的主簿,名叫常平。」錢相躬身回道,「也就是常相的遠房侄兒。」
常庸霍然抬頭,向他看過去。
……
過了四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池韞坐在水閣里,陪三位母親閑聊。
「這小狼崽子可以啊,居然咬上了常庸,誰給他的勇氣?」大長公主倚著窗,對著湖面吐出瓜子殼。
池韞給她倒了杯涼茶,笑道:「順風順水太久,很容易高估自己。」
北襄太妃打著扇子,瞥了一眼:「你可別嘲笑他,你們一家子都栽了,豈不是說明你們還不如?」
大長公主撇撇嘴,說道:「那是皇兄身體不好,一直卧床,才會被他們趁虛而入。」
北襄太妃擺手:「算了吧,輸家說再多,也是狡辯。」
大長公主不開心了:「霍如丹,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專門往人心窩裡戳是吧?好像你們家沒被算計似的。不是說北襄跟個鐵桶一樣嗎?居然被人收買了心腹,丟不丟人啊?」
北襄太妃哪肯服輸,馬上道:「那也比你好啊!北襄還是我們的北襄,你們家的江山可落到別人手裡的。瞧瞧你,連自己的公主府都整沒了,這才叫丟人呢!」
大長公主氣得一拍窗檯:「你那鳥不拉屎的北襄,和京城能一樣?換你來,只怕皮都讓人剝了!」
「誰說北襄鳥不拉屎了?你去過嗎?」
「重點是這個嗎?你會不會聽人說話?」
「你自己不會說還怪我?」
樓晏回來時,兩位母親吵得正熱鬧,都沒空理他。
池韞無奈笑笑,起身陪他回去。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樓晏道:「陛下心情好,就放我回來了。」
「因為政事堂和康王府撕上了?」
「是啊。」樓晏也心情好,嘴角帶笑,「常相想必很生氣,他最會和稀泥,哪想到康王府半點不懂他的用心,死咬不放。」
「這麼說,這事成了?」
「成了。」樓晏點點頭,「常相已經被惹惱了,康王世子等著滾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