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祭陵
先帝祭辰屬於四小祭之一,往年只要遣官行禮便可,今年皇帝要親往,京中好一陣忙亂。
皇帝太后都要去,宗室不能不去吧?百官也得陪祭吧?這一動,就不是小事了。
政事堂里有人抱怨:「這好好的,怎麼突然要去祭祀?這幾個月事情可太多了,好歹等秋後啊!」
「聽說太后病了,想念先帝,陛下就應允了。」
「原來是這樣,可這太耽誤事了……」
常庸恰巧出了值房,聽到這些話,斥了一句:「休得胡言,你們這是指責陛下行事不妥嗎?」
官吏們立時住了口,喏喏稱是。
其實常庸也嫌煩,皇帝一年到頭就忙那些事,政事堂可不一樣,壓著全國的政務,他都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
如果只是皇帝異想天開,他早勸回去了。可是關係到太后,思來想去,到底沒開這個口。
說起來,太后才過半百,年紀不算太大。可經了四年前那一遭,老了十歲不止,還總是病病歪歪的,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常庸心一軟就同意了。
希望太后能夠放下,安安生生度過晚年吧。
康王那邊得到消息,沒說什麼,只叫人準備。
而康王世子,跟樓晏見面的時候,抱怨連連。
「你說老六這是什麼意思?如今才七月,就算親去祭陵,也秋後去啊!我這傷才好,身子虛著,到時候一跪一整天,也太遭罪了。他該不會就打著這主意吧?」
「……」樓晏道,「聽說是太后夢見了先帝,陛下一片孝心,才要去祭陵。」
康王世子不以為然:「他就是愛裝樣子,太後為什麼會病,他心裡難道不清楚?若真是一片孝心,乾脆退位不就好了?」
這話惹得樓晏一笑。
倒也是這個理。
「世子忍忍吧,這些話萬萬不要漏出去。王爺現下對陛下很滿意,您說多了,反而不好。」
康王世子心裡明白,只是不甘心。
「他什麼也不會,聽說連奏摺都是別人代批的,真不知道父王哪裡滿意。」
樓晏意味深長:「陛下有這一項長處,就很好了。」
長處?聽話?康王世子陷入沉思。
樓晏不打擾他,慢慢地飲了一會兒茶,直到他恨恨地捶了下桌子,才道:「今時不同往日,當初不在其位,王爺需要幫手,當然希望您越能幹越好。可眼下,您做得越多,王爺越是不喜,世子千萬記住。」
康王世子陰著臉,心情很不好:「知道了。」
樓晏起身:「我先走了,世子爺稍坐。」
「嗯。」
康王世子一個人越想越氣,冷笑不止。
說穿了,不就是父王權欲重,想找個聽話的傀儡嗎?所以老六越是不會,他越是滿意,對他反而處處看不順眼。
以前的自己,可太天真了,以為自己會是父王的接替者。呵呵,哪個大權在握的帝王,不是一直掌權到老死?父王雖不是帝王,可他如今的心態,想來與帝王無異。
他得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康王世子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裝作什麼事也沒有,回府去了。
……
祭陵那日,樓晏隨駕。
池韞本可以不用去的,但大長公主要去,她便跟去照顧。
臨近陵山,大長公主心緒複雜:「這四年來,我是一次也沒去祭拜過皇兄。不是不想念他,實在是心虧啊!」
池韞安慰:「先帝在天之靈,定能明白義母的一片心。」
想起故去的兄長、侄兒,還有被連累的駙馬,大長公主默默流淚。
眼見快到了,才重新梳洗過,下車安頓。
陵寢附近的行宮不大,只能住下太后皇帝與眾妃。大長公主地位高,也分了一個小院子。那些宗室、朝臣,都只能睡帳篷。
安頓好,池韞跟著大長公主先去祭拜駙馬。
等大長公主百年,便會和駙馬合葬於陪陵。
大概許久沒想起往事了,大長公主今天有些恍惚,領著池韞給駙馬上了香,說道:「駙馬,我知道你擔心我老來無依,你看,這是我給自己找的女兒,又能幹又孝順。有她在,你就放心吧。」
池韞恭恭敬敬叩了頭:「義父安心,只要阿韞活著,就會服侍義母直到百年。」
大長公主獃獃坐了會兒,又開始抹淚:「駙馬死得冤啊!他說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哪知道就是永訣。阿韞,他連句話都沒給我留下啊!」
池韞默默抱住她,聽她哭得凄涼。
聽說駙馬與大長公主感情深厚,不過中年便陰陽永隔,怎麼會不傷心呢?
「我恨!」大長公主斷斷續續地說,「這些年,我在朝芳宮閉門不出,不過是在麻痹自己。皇兄的仇報不了,阿謹的仇也報不了,駙馬的仇更報不了。枉我生來天潢貴胄,什麼帝國最尊貴的公主,卻是個只能關起門來傷心的可憐蟲!」
池韞替她擦淚,柔聲道:「義母別埋怨自己,您也是無可奈何。皇權紛爭,豈是您一個公主能夠左右的?恨只恨您不是男兒身,不然哪有他們折騰的餘地。」
「是啊!我若是個男兒,早就掀了桌子自己上了!」大長公主咬牙切齒,「哪會像現在這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外頭,梅姑姑忽然示警:「有人來了。」
大長公主收了淚,起身等在門口。
片刻后,太后在皇帝的陪同下過來了。
「皇嫂!」大長公主一張口,眼淚又流下來了。
太后握住她的手,面露哀憐:「哀家就知道你在這裡,駙馬一去四年,苦了你了……」
姑嫂二人抱頭痛哭。
皇帝在旁,局促不安。
駙馬怎麼死的,他心裡很清楚。
池韞和皇後分別上前,好一陣安慰。
祭殿里哭聲一片,而等在外頭的樓晏,正好跟俞慎之遇上。
俞慎之陪著皇帝來的,他正跟皇帝彙報,內侍說太后要來祭殿,皇帝要來,他就順便跟過來了。
看到樓晏,他熱情地打招呼:「樓兄,好久不見了啊!」
樓晏面無表情:「今天早上才見過。」
「……」俞慎之道,「我們好久沒一起喝酒了,約個時間?」
樓晏冷笑一聲:「此番是來祭陵,俞大公子這麼說,不合適吧?」
這動靜吸引了周圍的注意力,眾人興緻勃勃。
喲,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