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也正因如此,豐順帝對他愈加信重。
蕭礪成親后,范直再不允他去東條衚衕,順帶著把程峪跟錢多也趕出家門,讓他們自立家業。
也不許劉庭、小十一等人跟蕭礪他們隨意來往。
程峪他們倒罷了,蕭礪依仗自己一身功夫,每當范直生辰以及除夕夜裡,都會翻牆進去,隔著窗戶磕幾個頭。
劉庭等人都知道,卻不都說。
蕭礪與楊萱成親第二年,趁著春暖花開的時候搬到了位於麻花衚衕。
武定伯府的牌匾自然早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蕭府。
蕭府分兩路,東路是五進五開間的大宅院,西路前半部分是花園子,後半部分是座三進三開間的院子,和兩處一進小院落。
地方非常寬敞。
楊萱不捨得把榆樹衚衕的祖屋租出去,便將胡順兩口子留下看屋子,其餘下人都帶到麻花衚衕,又另外買了二十多人以供使喚。
楊桂有了玩樂之處,每每下了學堂就跟薛大勇在花園瘋跑,身體強健了,性子也開朗許多,終於有些男子漢的氣概。
花園裡有片松林,松林里建了座八角亭叫做聞風亭,蕭礪在亭子四周清出一片空地。
每天臨睡前,蕭礪會來打兩趟拳,楊萱或者在旁邊快走或者坐在亭子里看。
然後兩人手牽著手回正房梳洗歇息。
這種逍遙似神仙的日子過了小半年,楊萱過十七歲生辰時,查出來有孕。
隔年四月,生下長子蕭如泰。
聽到母子平安那刻,蕭礪淚盈於睫,跪在楊萱床前久久不能起身。
成親兩年,他總是淺眠,稍有動靜就會驚醒,只到看見楊萱安安生生地躺在他身側才舒一口氣。
合對八字時候的蹊蹺事情一直梗在他心裡,讓他覺得這樁親事是他強行得來的,說不定哪天楊萱就會棄他而去。
尤其楊萱生產,他更是寸步不離,不管穩婆和楊萱怎麼相勸,他始終不肯離開產房。
好在,期間雖有波折,孩子仍是平平安安地生了下來。
蕭礪如釋重負,既然菩薩能夠賜給他一個孩子,肯定也認可了他和楊萱的親事。
蕭如泰長相跟蕭礪毫無二致,性情也一樣,天天木著臉,別說笑,就是哭也極少。
三個月之前,吃飽了睡睡足了吃。三個月之後,長了力氣,自己「吭哧吭哧」地學翻身,翻過來就盯著炕上的東西目不轉睛地瞧。
楊萱泛濫的母性根本沒有用武之處,不免有些鬱悶。
蕭如泰說話說得晚,直到滿一歲都不曾開口喚娘,可走路卻很早,十個月的時候已經能穩穩噹噹地站住,十一個月就試探著邁步。
楊萱想扶他,他卻甩開楊萱的手,自己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走到花園草地上,或是採花或是撲蝶,一耗就是大半天。
金秋九月,楊萱再度有孕。
太醫走後,蕭如泰盯著楊萱仍舊平坦的肚子看了半天,清清楚楚吐出兩個字,「妹妹。」
楊萱大喜若狂,等蕭礪送太醫回來,迫不及待地告訴他,「阿泰說這次懷的是妹妹。」
蕭礪向兒子求證,蕭如泰旁若無人地玩著手上的七巧板,再沒開口。
蕭礪看著這張跟自己酷似的面容,惆悵不已,片刻笑道:「走,爹爹帶你到花園玩。」
蕭如泰「騰」地站起身,張開雙臂。
「你這臭小子,」蕭礪親昵地點點他鼻尖,抱起他,大步走出去。
等到雪花紛飛時,太醫再來瞧,診出來果然是女兒。
楊萱把綾羅綢緞擺了滿炕,打算挑幾塊布料給閨女做衣裳。每拿出一塊布,就展開問蕭如泰,「這個給妹妹好不好?」
蕭如泰不說話,只點頭或者搖頭。
楊萱將得到兒子認可的單獨收起來,另外的仍放回庫房。
冬天天冷,楊萱不方便去花園,便在家裡陪蕭如泰玩七巧板,或者畫了各式圖畫教他認識小動物。
有時候李石或者松枝過來,楊萱便帶著蕭如泰到花廳議事。大人們說話,蕭如泰則瞪著小眼全神貫注地聽,好似能聽懂一般,毫不吵鬧。
小溝沿的房屋已經完全蓋好了,且半數以上都租賃出去了。
原先楊萱打算著是供窮人居住,沒想到卻是文人學子住得多,學子聚集起來喜歡吟詩作賦,連帶著錢多的聚友酒樓也頗為興隆。
李石距離聚友酒樓不遠蓋了間江西會所,專做江西菜,生意也還不錯。
有酒樓便需要雇廚子雇夥計,還得每天採買菜蔬禽肉,小溝沿慢慢繁盛起來,再不是之前污水橫流乞丐滿街的模樣。
豐順帝輕車簡從地去查看過一次,對小溝沿的現狀非常滿意,回宮之後便傳喚戶部侍郎和工部侍郎商議廣渠門的整治之策。
商議結果便是由官府出面,將周遭大概三千畝地的百姓按照人頭,每人發放五兩銀子,每間屋六到十兩銀子不等,讓他們自尋住處。
騰出來的空屋,連屋帶地按每畝十五兩銀子往外賣。
價格比起小溝沿貴得多,但是並不限制土地用途。
楊萱先下手為強,花費九千兩銀子買了六百畝地,李石跟隨其後,買了跟楊萱相鄰的一百畝。
地契拿到手之後,蕭礪陪楊萱去看過好幾次。
廣渠門外魚龍混雜,加上官府強制拆遷,百姓們固然得了銀錢,卻失去了安身之所,三五年內不愁吃穿,可若是找不到謀生的路子,難免不會聚眾鬧事。
他們跟李山和程峪商議過,決定跟小溝沿一樣,拿出二百畝土地蓋典房。這典房不像小溝沿那麼精緻,每戶只兩間正屋帶兩間廂房,當然租金也便宜,每年五兩銀子即可。
這樣一畝地能蓋八戶院子,二百畝地差不多能容一千五百戶居民安身。
至少楊萱與李石這邊可保無虞。
楊萱跟李石走動密,同樣來往頻繁的還有秦笙。
秦笙在楊萱懷蕭如泰時,嫁給了程峪。
先前,秦笙在燈市上跟楊萱匆匆見了一面,未曾說什麼話就被秦太太拉走了。回家不久,秦太太就犯了病。
她並非急症,主要是因為秦銘抑鬱不得志,幾番託人都未能謀得一官半職。
之前秦銘掌管淮揚鹽場幾多風光,家門前總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現在卻是門可羅雀,幾乎都沒人上門了。
秦銘苦悶之極,天天借酒消愁,將怨氣發作在秦太太身上,而且連接討了兩房小妾以開解心懷。
秦太太既要忍著夫君的遷怒,又得忍著對小妾的嫉妒,偏偏兩個姑娘都老大不小了,親事還沒有著落。
心中怨氣鬱結,身體便不好,隔三差五地生病。
秦笙看著家中如此,自責不已,天天在秦太太床前端茶端葯,毫無怨尤。
轉眼一年過去,又到了上元節燈會。
秦太太念及女兒的辛苦,便打發兩個女兒去賞燈散心。
秦笙沒有心情閑逛,只是惦記著或許能看到楊萱,連著兩天在吃食攤子旁等,沒等到楊萱,卻見到了程峪。
連著兩天,兩人都吃的是薺菜餛飩,又都要了油酥火燒,而且桌子就在隔壁,抬頭就能看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