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奈河水下

那鬼便跪了下去：「求您，我還有沒完成的事，一定要做了才行！這輩子沒能實現，下輩子我也想……」

「妄念！」孟婆又舀了一碗湯潑過去：「你可知道，一入黃泉，就該前塵盡忘？」

「我知道，我知道！」那鬼忽然就哭了，淚水留了一臉：「可是我、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好端端一個鬼，這就在橋上放聲大哭，聲音還悲痛至極，聽得綠又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孟婆卻像沒聽見一般，舀了第三碗湯潑在他的身上：「不想喝湯，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從這橋上跳下去，若是能游到對岸，就不用喝湯了。「

第三碗湯潑在那隻鬼的身上之後，那隻鬼身上的藍灰色衣服一下子變成了青色。

「這、這……「那鬼也發現自己的衣服變了顏色，哭聲停了下來，說話間帶著抽噎：」這條河連羽毛都不能浮起來，我要怎麼才能游過去？「

孟婆神情依舊很冷：「這是你的事情，我可不管。「

那鬼皺了眉，又嘆了氣，沒有動靜。

「你想完成什麼事？「綠又沒忍住，開口問他。

那鬼眼睛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一般，連忙開口：「我、我老婆等了我十三年，可是我好不容易就要與她結婚了，卻死在了去接親的路上！我……「

綠又回頭看向南祝。

南祝直接把臉埋進了綠又的脖子里：「不要相信他。「

他的聲音很低，只有綠又才能聽得見。

孟婆冷哼一聲：「是嗎？原來你這麼可憐，那麼你就從河裡游過去吧！「

說完，她手裡的勺子一揚，那隻鬼竟然直接被推進了河裡！

漆黑的河水中瞬間湧起了幾百條蛇，連拖帶拽就把那隻鬼卷著沉了下去。綠又看著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不願意喝孟婆湯的下場，這麼慘的嗎……」

孟婆聽了，不由得一笑，但是沒敢轉過身來：「姑娘，您是心地善良，才會這麼說。剛才那隻鬼，謊話連篇，嘴裡沒有一句真話的。」

「啊？」綠又忽然覺得自己滿心的情感被欺騙了，有些生氣：「他說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騙人的？」

「倒也不至於全部都是騙人的謊話。」孟婆的勺子在鍋里攪了攪，舀出一碗湯來遞給走到面前的鬼：「真假摻半的謊話，才是最讓人相信的。因為半真半假，最容易騙得過自己，自然也就能騙得過別人。」

綠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著孟婆給喝了湯的鬼指出一個方向。

「你轉過來。「南祝突然開口：」她好奇你的樣貌。如果今天沒有看到的話，她肯定會一直惦記的。」

孟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南祝是在跟他說話。

「可是老身的樣子，怕是會驚嚇到姑娘。」孟婆猶豫著，但終究還是停了下來，用衣袖蓋著臉轉過身來：「若是真的嚇到了姑娘，這……」

「無妨。」南祝站直了身體：「你就顯出你原本的樣子就行。」

「是。」孟婆微微伏了伏身，慢慢把衣袖放下來。

綠又好奇地看著，南祝就站在她身後，讓她底氣十足，一點兒也不害怕。

等到孟婆的衣袖完全放了下來，綠又覺得驚呆了，忍不住看了看不遠處的遊客景觀台，又看了看面前的孟婆：「那個……據說用望遠鏡，是可以看見你的臉的？」

「對啊。」孟婆點點頭，但是綠又根本就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聽出來她的語調上揚，似乎有點開心。

「那……」綠又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回頭問南祝，而不是直接問孟婆：「那些遊客，看見一個骷髏，為什麼還能這麼開心？」

孟婆雖然穿著一身紅衣，但是剛才舀湯的時候，綠又看著還是細瘦的手臂，在南祝叫她展現真面目的時候，就變成了白骨。

她頭頂上的髮髻倒是沒變，依舊穩穩地在那裡，但是髮髻的下面只有一個頭骨，連眼眶都是凹進去的，沒有眼珠。

「那是因為這裡布下了結界。」孟婆絲毫不介意綠又問出這樣的問題：「他們站在那邊，看不見鬼魂的樣子，自然也就看不見老身的樣子。可是真讓他們看不見老身的臉，一定會讓他們覺得不滿。」

綠又明白了過來。

難怪剛才南祝過來的時候跟她講，孟婆的容貌在那些遊客看來，可謂是千人千面，無論是誰，能說出來的孟婆的樣子，幾乎都有些不同。

這也成為了這個景點的一個噱頭，所有人都認為自己看見的才是孟婆真實的樣子，他們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見的，有一部分就會去反駁別人的眼睛看見的，最後在網路上吵起來，為這裡增添了不少人氣。

「你們是怎麼想出來這麼個方法的？」

孟婆又笑了起來，綠又覺得要是她有一張人臉的話，應該一直都是滿臉笑容：「這都是少主小時候告訴我們的呀。那個時候鬼王大人帶著夫人走了，只剩下少主一個人在家。少主還小，都是被花精照顧著長大的，後來總是一心撲在書樓裡面……」

綠又正認真聽著，孟婆就忽然閉了嘴，沒再繼續說下去。

還沒等她問為什麼，南祝的聲音就從她身後傳來：「你現在很閑？」

孟婆再次伏了伏身子，沒再說話，轉回去拿著勺子在鍋里攪了攪，繼續舀著孟婆湯，然後粗暴地把碗塞給面前的那隻鬼。

鬼並不敢說話，接住碗乖乖喝掉，然後朝著孟婆伸手指出的方向走去。

綠又嘆口氣，回頭看南祝，卻見他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伸手攬住她：「你剛才不是覺得那隻掉下去的鬼很可憐？我帶你去看看他。」

綠又點點頭，就被南祝直接橫抱起來：「要是害怕的話，可以先閉上眼睛。」

「哦。」綠又回答著，但是根本就沒有覺得害怕。

南祝抱著她，腳尖在地上一點，就越過了奈何橋的圍欄，直直往奈河裡跳了進去。

綠又想起了剛才的那些蛇，忍不住伸手勾出了南祝的脖子，把腦袋往他的懷裡靠了過去：「有蛇……」

「沒事的。」南祝的聲音如預期一般在她的耳邊響起，附帶著落在她額頭上的溫熱，是他的唇：「有我在呢。」

「嗯。」綠又點點頭，沒有閉上眼睛。

兩人的身影被淹沒在河水裡的一瞬間，綠又的視線就變得一片漆黑，但是那些蛇並沒有纏過來，甚至連河水都沒有浸濕他們兩個人的衣服。

有微弱幾乎看不見的淺白色光芒籠罩著兩個人，隔開了外面的河水。那些蛇也自動避讓開，為兩人讓開一條路。